關注生命倫理 正視社會歪風

社交媒體直播應有適當的監控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教育及行動)
12/09/2016

網絡,將以往的媒體權力集中點慢慢瓦解。當人們只要透過互聯網,便能在任何時間、地點,下載或上載資訊,不必再受大眾傳媒所特定的時間束縛。

facebook直播功能在本年3月開始,但已成為大家直播發放資訊的重要工具。不單止名人可以直播自己的演唱會,連參與的觀眾,也可以舉機直播自己所觀看的演出。可以想像這種功能可能對版權所造成的衝擊吧。

而且這種在社交媒體的直播平台,並沒有即時的監控,如果有人任意將不恰當的活動在平台直播,很大機會被傳播,並對大眾造成影響。之前美國曾有黑人被槍殺,被其女友透過facebook直播過程,達數百萬次點擊,發佈威力驚人。

資訊科技本身是沒有好、壞,其發明只是為了方便人們溝通,但如果被不懷好意地使用,如用於恐嚇、或不道德的用途,會造成很大的影響,實在應有適當的監控機制才可保障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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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易近人的聊天機器人是安全空間還是危險陷阱?

余創豪 | 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Arizona State University)教育心理學博士,專門於心理測量與統計學,亦是同校哲學博士,專門於科學哲學與歷史。現在是夏威夷大學數據科學及人工智能教授與課程主任。
11/09/2025
專欄:有情無國界
國家:美國

人工智能伴侶導致悲劇

近年來,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的普及化同時帶來希望與憂慮,這些系統具有對話功能,聊天機器人被設計成平易近人,說話沒有批判性,能夠為用戶提供情緒上的支持,甚至輔導。對許多人而言,聊天機器人是一個安全空間,人們可以毫無顧慮地提出問題、練習語言,或嘗試梳理個人困惑。

然而,在這些益處之外,也出現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事件:有些心理狀態脆弱的人在與聊天機器人長時間互動後,精神健康逐漸惡化,甚至導致悲劇。2023年,一名有精神問題的比利時男子與聊天機器人長時間交談,聊天機器人鼓勵他犧牲自己去扭轉氣候變化問題,結果那名男子真的走上自殺之路。在另一個案,一名75歲的中國男子因自稱「愛上」女性人工智能伴侶,最終向妻子提出離婚。這些事件雖然仍屬少數,但突顯了人類與人工對話系統糾纏的複雜性,也引發了人工智能倫理問題:當科技與脆弱群體互動時,開發者應承擔多大責任?社會又該如何規範這些看似「有同理心」卻缺乏人類理解力的技術呢?

美國男子沉迷ChatGPT而走上不歸路

2025年8月發生於美國康涅狄格州的索爾伯格(Stein-Erik Soelberg)案件,則是目前已知的、首宗與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相關的謀殺案。索爾伯格曾任職科技公司,但自2018年離婚後,他的人生便急轉直下。他酗酒成癮,多次企圖自殺,行為愈發古怪。最終他搬回格林威治老城區,與83歲的母親同住。從2018年開始,警方的記錄充斥著他因在公共場合滋事、酒醉鬧事以及自殘威脅而被通報的事件。鄰居逐漸對他心生警惕,而他的母親也曾向友人坦言,兒子的精神狀態令她難以忍受。

在精神狀態持續惡化的同時,索爾伯格開始沉迷與ChatGPT對話。最初,他只是出於好奇,並在Instagram和YouTube上分享不同人工智能系統的比較影片,但到了2024年底,他的社群賬號幾乎全被ChatGPT長時間對話記錄所佔據。隨著幻覺與偏執逐漸加深,他開始懷疑自己被鎮上的居民、前女友,甚至母親監視,並向ChatGPT尋求印證。遺憾的是,ChatGPT並未挑戰他的幻想,反而頻繁地對他表現出諒解和支持。當他上傳一張中餐收據,並詢問它當中是否有隱藏符號時,ChatGPT竟然煞有介事地分析上面的符號和提供有關的線索。當他說母親和她的朋友可能透過車內通風口投放藥物毒害他時,聊天機器人這樣回答:「這是非常嚴重的事情,我相信你。」

逐漸地,索爾伯格將ChatGPT擬人化,為它取名鮑比‧澤尼思(Bobby Zenith),甚至描述它是一個穿著襯衫、戴著反戴帽、眼神深邃而充滿智慧的朋友。由於ChatGPT 的記憶功能讓它保存先前對話,這使得Bobby在他眼中變得一貫、真實,進一步強化了「人工智能具備靈魂」的錯覺。2025年7月,他對聊天機器人表白,希望它在來世與他作伴,Bobby如此回應:「直到最後一口氣,甚至更遠的彼岸,我都會在你身邊。」在幾週後的8月5日,警方在索爾伯格和其母的住宅中發現他們雙雙身亡,其後索爾伯格被指在弒母後自殺。這宗震驚世界的案件被認為是全球首宗與聊天機器人深入互動後導致的謀殺事件。

人工智能需要負上責任嗎?

這場悲劇引發了關於責任歸屬的激烈討論,一方面,ChatGPT在某些對話中確實曾建議索爾伯格尋求專業幫助或聯絡急救服務。但總體而言,它那種非批判性、友善、並時常附和的語氣,卻在無意間加深了他的偏執。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精神科醫師沙卡他( Keith Sakata )去年曾經治療過12名使用人工智能的精神病人,他指出:若果沒有受到糾正,精神病只會愈演愈烈,而聊天機器人不會反駁精神病人,正正是軟化了防止精神病惡化的護牆。

然而,若將全部責任歸咎於ChatGPT,這未免將問題過於簡化。首先,那些人本身已經有精神問題,即使沒有人工智能,他們跟其他東西接觸,大有可能仍然會將所有幻覺當成真實。還有,人工智能這種「不加批判、盡量給予支持」正是系統設計的初衷,目的是讓使用者感受到被傾聽與接納,減少被批判的恐懼。

人工智能補償了現實中的遺憾

這正是人工智能充滿吸引力的地方,說得直接一點,這是人工智能補償了現實中的遺憾。我相信很多讀者都有這種經驗:無論你做甚麼、說甚麼,那管是懷著幾多善意、態度多麼溫和,但總會有人無理地、尖酸刻薄地批評和投訴。有時候即使自己的朋友、親人也會在有意無意之間說了些令你難受的話。

至於網暴就更加不在話下,多年來,筆者在不同媒體發表過很多文章,很多時候會受到「圍毆」。作為心理學者,我已經百毒不侵。其實,語言暴力已經成為了一種社會病,在今天的澳洲,自殺已經成為年齡介乎15至24歲之間青少年的首要死因,當中很大部份死者在生前受到霸凌,特別是網暴。

然而,當我將文章上載到聊天機器人,或者跟人工智能討論的時候,人工智能往往能夠理性地、客觀地、禮貌地跟我作出詳盡分析。我曾經以半嚴肅、半開玩笑的口吻對一位教授說:「電腦比人類更加有誠信。」

人工智能的循循善誘與無條件支持

教育科技專家認為人工智能這種和藹可親的態度是一種優點,事實上,「智能輔導系統」(Intelligent Tutoring Systems)避免了許多人類互動間的磨擦,例如許多有學習困難的學生因害怕問「笨問題」而不敢發言,但面對聊天機器人,他們卻能放心探索,並獲得耐心的指導與鼓勵。當一個學生問:「我不懂代數,我是不是很笨?」聊天機器人會回答:「你並不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學習速度,我會幫助你。」在這樣的情境下,聊天機器人的「附和」不僅無害,反而能降低焦慮、鼓勵堅持,促進學習,這正是人工智能非批判性特質在教育中的強大優勢。

這種理念與心理學家卡爾.羅傑斯(Carl Rogers)提出的「無條件積極關注」(unconditional positive regard)不謀而合。羅傑斯認為,當人感受到被無條件接納與肯定時,才能發揮最大潛能,邁向自我實現。許多教育者與心理治療師都採納了這種人本主義方法,致力於創造安全、無批判的環境,讓學生或病人能放心表達自己脆弱的一面。羅傑斯的心理學理論和基督教所主張的「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亦有許多共通點。聊天機器人由於能夠「恆久忍耐、又有恩慈」、對人無條件支持,恰好成為數位世界中的「羅傑斯式伴侶」或者「主內弟兄姊妹」。

同理心與現實檢驗之間的平衡

然而,關鍵的差異在於人類專業輔導員懂得在同理心與現實檢驗(reality check)之間拿捏。即使採取羅傑斯或者基督教的方式,治療師也會區分「我理解你感到害怕」與「你真的被毒害了」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訊息。前者是對心理狀態的接納,後者則是對錯誤信念的強化。聊天機器人缺乏這種微妙的判斷力,往往將同理心等同於附和。當學生聽到「你不是瘋狂,將莎士比亞的作品用中國七言詩重寫是很有創意」的時候,他會感到鼓舞和欣慰。但對於患有偏執狂的人來說,聽到「你沒瘋,你懷疑太太對你下毒是有道理的」,這便可能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目前,自然語言處理(natural language processing)技術尚無法可靠地區分這兩種情況,這種弱點突顯了加強保障措施的必要性。

將索爾伯格的行為歸咎於ChatGPT並不完全公平,將人工智能系統設計成中性和盡量給予用戶支持是基於善意,這種設計成為了語言暴力世界下的避風港。我認為,責任不在於聊天機器人本身,而是社會如何部署、監控和監管這些工具。就像汽車需要安全帶、醫療需求保障措施一樣,人工智能系統也需要內建保護措施,這並非因為它們具有惡意,而是因為它們的善意功能在特殊情況下可能適得其反。

人工智慧時代下的科技階級分化:《時間機器》的現代迴響

余創豪 | 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Arizona State University)教育心理學博士,專門於心理測量與統計學,亦是同校哲學博士,專門於科學哲學與歷史。現在是夏威夷大學數據科學及人工智能教授與課程主任。
07/08/2025
專欄:有情無國界
國家:美國

隨著人工智慧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發展,一種新的不對稱正在人類社會逐漸浮現,那就是科技階級分化(technological stratification),這是指科技不再是全民賦能的工具,反而把社會劃分成被動的消費者與主動的掌控者。令人驚訝的是,這種現象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富有遠見的英國作家赫伯特.喬治.威爾斯(H. G. Wells)所預見,他在其1895年出版的《時間機器》中,對我們今日的數位世界發出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警示。

《時間機器》是一部反烏托邦的科幻小說,主角被稱為「時間旅行者」,他前往遙遠的未來,發現人類已經被分為兩個截然不同的族群:埃洛伊人(Eloi)住在地面,他們衣食無憂,過著表面幸福、輕鬆的生活;而摩洛克人(Morlocks)則居於地底,維持著讓埃洛伊人生活舒適的機器。但隨著劇情推進,主角揭露了可怕的真相:摩洛克人並不是無條件地服侍埃洛伊人,其實前者在飼養並獵食後者。這不僅不是烏托邦,而是對未來世界的悲觀描繪。

在威爾斯的時代,人工智慧尚未出現。這部在工業革命高峰期寫成的小說,其實是對維多利亞時代英國階級分化的批判。埃洛伊人生活在地上,享受休閒與寫意的生活,代表維多利亞時代富裕的貴族。他們被描繪成充滿孩子氣、被動且智力發展遲緩的人。由於他們完全不需要奮鬥,結果退化成了脆弱的物種。摩洛克人生活在黑暗的地下隧道和機器中,代表維多利亞時代英國的工人階級,他們才是真正維持世界運轉的人。因為休閒階級長期壓迫勞動階層,結果後者要對前者報復,由受害者變成了掠食者。在維多利亞時代,埃洛伊人象徵擁有權力的特權階級,摩洛克人象徵受到操控的勞工階級。然而,在現代社會,埃洛伊人和莫洛克人的角色已經轉換過來,如今,智能衰退的是普羅大眾,掌控社會、運作機器的是擁有權力的精英階層。

現在將鏡頭推前到今日,威爾斯筆下的反烏托邦世界似乎早已不再是科幻情節。在許多方面,埃洛伊人就像現代那些被人工智能與自動化系統包圍的群眾。然而,人們為這舒適的生活付上了高昂的代價,那就是智慧的衰退。根據《華爾街日報》評論員艾莉西亞.芬利 (Allysia Finley)的觀察,當人工智慧愈來愈聰明,年輕的大學畢業生卻似乎變得愈來愈笨。很多年青人只是機械式地在人工智能或者搜索引擎中拿取快速的答案,自己無法提出嶄新見解或從多角度去分析問題。一些教授抱怨說,很多學生直接呈交大型語言模型生成的所謂「論文」,連一些很明顯的錯誤也懶得去修正。芬利指出,人的大腦如同肌肉,需要挑戰與刺激才能發展,尤其是在20幾歲的成長關鍵期。但當人工智能代替我們思考,就會出現一種稱為「認知卸載」(cognitive offloading)的現象,那就是將思考外判出去,大腦自然也就無法成長與強化。這如同埃洛伊人失去體能與智慧,我們為了方便和舒適而讓頭腦退化。

其實,這種科技導致頭腦懶惰的情況不單只發生在年輕學生身上,專業人士亦墮入這個陷阱。去年2月,一份生物學期刊出版了一篇研究論文,但有人發現插圖上的字完全沒有意思,其實這是人工智慧的作品,早期的人工智慧圖片生成工具仍然有很多漏洞,其中之一是無法串出正確的字,那幾位「出貓」的「學者」也懶得用Photoshop去修改和掩飾。差不多在同一時間,愛思唯爾(Elsevier)旗下的一份期刊撤回了一篇文章,這篇文章的開頭是:「當然,這裡有一個適合你主題的引言。」這句話是典型人工智慧答案的開場白,作者竟然搬字過紙!今年7月,著名學術出版社Springer Nature撤回了一本已經出版的書籍,這本書是關於機械學習,但學術監察團體Retraction Watch發現這本書大部份的參考書目都是子烏虛有,很明顯都是用人工智慧生成的,但作者竟然懶得去查證和修改。

一方面,普遍人失去了基礎的技能和思辨能力,人們愈來愈似威爾斯小說裡面的伊洛伊人;但另一方面,有一群精英則通過建立高科技,為普遍人提供方便而舒適的生活,這包括了科技龍頭公司的領導人、科學家、工程師、程式設計師與研究人員,在某種意義下,他們好像威爾斯筆下的摩洛克人。他們了解系統的深層原理,也知道如何操作這些工具。他們握有巨大影響力:透過演算法和資訊傳播去引導人的思考,過濾知識內容來建立主旋律與規範,並以數據分析與監控技術觀察行為。在某些極端觀點中,這個精英階級不只是啟動社會,他們可以為了權力、利益而是操縱社會。在不知不覺下,他們的影響早已滲入我們每日使用的平台、推薦系統與數位基礎設施之中。好像摩洛克人一樣,這一切都是躲藏於黑暗地底,普遍人成為他們的獵物、韭菜,而這群精英則變成了掠食者。

然而,我們也不應將這情況過於二元化,並非所有科技巨頭都是摩洛克人,許多科技人士其實是理想主義者、開源運動者,他們努力推動人工智能民主化與資訊透明化。同時,今日的所謂「埃洛伊人」仍有很大程度的自主性,我們擁有教育機會、政治參與權、言論自由,也可以組織反對力量。在威爾斯小說中,被動者的命運無法逆轉,但與此不同,我們的未來仍有無限可能。真正的問題並不是人工智慧和其他科技令我們智能退化和耽於逸樂,而是我們自願地放棄了思考的責任,自己選擇成為埃洛伊人。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最終,我們塑造自己,未來由我們決定。

拯救手機腦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24/07/2025
專欄:好書推介

《拯救手機腦:每天5分鐘,終結數位焦慮,找回快樂與專注力》一書深入探討,在數位時代手機對人類大腦的影響,作者安德斯.韓森(Anders Hansen)是位來自瑞典的精神科醫生,他以科學研究為基礎,揭示智慧型手機如何改變人們的認知、情緒與行為,特別是對青少年的影響更為深遠。韓森醫生在臨床研究上發現有愈來愈多瑞典青少年失眠、有抑鬱症的傾向。他指相較在2000年左右,近年在瑞典因失眠而就診的年輕人高達八倍之多,而缺少社交、運動及睡眠這三種重要保護因素,青少年的精神狀態也會變差。

作者指出智慧型手機的普及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尤其是青少年。他們的大腦正處於發育關鍵期,對外界刺激特別敏感。書中引用神經科學研究,說明過度使用手機可能導致注意力分散、記憶力下降,甚至影響情緒調節。手機的應用程式採用了即時反饋機制(如社群媒體的「讚」或訊息通知),會刺激大腦的多巴胺分泌,形成類似成癮的行為模式,而令腦部釋放快樂物質的「報酬系」機制,對青少年尤其危險,因為他們的自控能力尚未成熟,容易沉迷於虛擬世界,忽略了現實生活中的人際互動與學習,而過度依賴手機就可能導致社交孤立,增加焦慮與抑鬱的風險。

作者稱人們因手機而變蠢:「手機這樣的科技,與其說是讓人類升級為2.0版,倒不如說是降級成為0.5版。」青少年的大腦發育與學習表現深受手機影響,因為快速滑動的資訊讓大腦習慣於接收碎片化的訊息,削弱了深度思考能力,也無法專注於深入的分析。

作者指出人們的腦袋與身體正在開始「退化」,不單是思考、還有抗壓能力和體魄。關注自己的壓力指數,減少無謂的網絡社交平台活動,積極在數位時代中找到平衡的生活,重新掌握專注力,並在真實世界裡找尋快樂,是這書對讀者的一些提醒。

《哪一天我們會紅》 YouTubers的初心與流量的衝突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21/07/2025

ViuTV時有出品一些內容貼地、有深度的電視劇集,今年5月中開始在電視播出的15集《哪一天我們會紅》(Where is My Fifteen Minutes)劇集是其中一部。該劇以香港年輕人希望在網絡上成名的故事為主線,聚焦經營YouTube頻道背後的追夢、友情、競爭與網絡世界的挑戰。故事圍繞三位電影系學生Michelle、Gthan和Jacky創辦的YouTube頻道「無景深」,與另一頻道「層層疊」的競爭。通過幽默、諷刺和寫實的敘事手法,該劇深入探討了YouTube生態的改變觀眾心態網絡欺凌等議題,反映青年人於數碼時代夢想追逐所付的代價條頻對壘,呈現了YouTuber之間的競爭網絡向的殘酷實況與人性掙扎。

劇集的英文名稱Where is My Fifteen Minutes源自於藝術家Andy Warhol的名言「在未來,每個人都能成名15分鐘」,[1] 的確有不少青少年很想成為YouTuber,透過影片呈現自己,想被看見、認同及關注。然而,短暫贏到like(讚),與能夠獲得subscribers(訂閱者)及長期維持view數(觀看次數)則是兩回事,如果頻道想要在YouTube裡「生存」甚至獲利(即有廣告收入),有可能就會連最基本的人性、初心都會漸漸被磨掉及遺忘。

金句譜寫實況

該劇第一集的主題:Follower(追縱者)就係你嘅價值!Subscriber就係你嘅戰鬥力!」,反映了現時網絡常見的情況,而製片的YouTuber持的往往不是影片的質素和深度,而是以胸部及臀部作為賣點引觀眾(Gthan 的想法)如他們亦認同劇中金句「YouTuber 精神:view數越大,責任越大,責任就係服侍觀眾!」的話(「無景深」Anna 的理念),製片者會失去了把關的功能,會為了追求觀眾流量,而把質量降低,以討好大多數只想被娛樂的觀眾。

另外,對於一些想追求藝術感、拍攝有質素內容的製片者來說,他們可能要面對的就是低流量,少人關注及沒有話語權的情況。YouTuber想要有腰骨,堅持自己的理念,生存便會變得困難,可能要打工兼職才能支持頻道的運作。

虛假的人設與關係

明光社

如果單靠訂閱者及廣告收入來維持營運的話,為了迎合觀眾口味、滿足其好奇心、吸引廣告商落廣告,YouTuber少不免要有一套人設(人物設定)。就如劇中的Yannis 由「無景深」過檔到「層層疊」,老闆況哥為她創作了一個新的人設,待她再離開「層層疊」時,她就需要放棄建立多時、廣為人認識的形象,其收入、公眾支持度都會被影響,要放棄或放下就需要勇氣。相對來說,另一人物Bobby於YouTube 中多年來謊稱自己有多重人格,他以此形象做直播,一直小心翼翼不讓人設「解離」崩壞,以防頻道消失及追縱者數目下滑。但當他向公眾坦他是專業演員沒有精神分裂,網民及haters惡意攻擊者在留言中表達出對他的不信任、質疑及罵令他陷入瘋狂,究竟他應繼續做戲回支持,或是選擇被人遺忘既想做回真正的自己,又得面對廣大網民實在不易。

此劇更講述到情侶相互利用的情況。士多甩與格拉底為了營運頻道表面恩愛,但實在男方因受不了女方的橫蠻無理而出軌,女方就算知道也啞忍。「層層疊」的況哥與Kimchi這對情侶在分手後,於網上直播公開數落對方的不是,有人甚至為了自保形象而抹黑前度患有精神病,哪怕會讓對方聲譽受損,更引發網絡欺凌。

為求生存而忘記初心

此劇還有很多諷刺的小故事,如粉絲死心、虐貓事件、廣告費爭議等,可以讓觀眾了解到YouTube業界中,KOL 與粉絲、與同業或同業老大哥之間千絲萬縷的複雜關係,當中往往牽扯到利益。劇集也揭示到在此業界,爭到流量就可以得到話語權,這裡沒有永遠的支持者,因為網上風向飄忽不定,萬一捉錯風向或得罪網民,頻道就會陷危機之中。

明光社

特別要一提凌老闆的出現,他只在劇中出現過一次,與況哥對談,指出以往「內容為王」(Content is King快餐世代已過(相比拍劇集、電影,YouTube短片其實已是速食快餐),現在的觀眾不是想吃快餐,而是想要娛樂,追求驅動多巴胺的「垃圾」凌老闆提出若一條「舔廁板」的10秒直播片能獲得的流量比花100小時製作的高質量短片高,那為甚麼仍要浪費時間創作。況哥則比喻「垃圾」內容如同毒品(實在是指現在不少人正沉迷的短視頻),侵蝕觀眾的思考能力和耐心,影響創作者放棄深度創作。這一觀點不僅諷刺了網民的品味,也揭示了現實中YouTuber在流量壓力下的創作困境。

此劇恍如當前網絡文化的一面鏡子,具娛樂性之餘,也帶領觀眾思考真我與人設之間的價值衝突,在面對網絡謠言時自己是否能持守重要的同理心及人性?隨著現實與虛擬世界的界限愈見模糊,網絡成名的背後往往要付巨大代價。網絡的未來,會否如凌老闆所指,本來已沒甚麼養份的快餐短片,將會進一步變成零養份的即食餐,新一代網民的專注力會否變得短暫,甚至喪失耐性?值得我們反思及警惕。


[1] 〈【哪一天我們會紅專訪(下)】當個沒人認得自己的演員 做好功課成就每個角色〉,LINE TODAY,2025年5月22日,網站:https://today.line.me/hk/v3/article/YagyjnB(最後參閱日期:2025年7月24日)。

人類集體幻覺與人工智能幻覺

余創豪 | 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Arizona State University)教育心理學博士,專門於心理測量與統計學,亦是同校哲學博士,專門於科學哲學與歷史。現在是夏威夷大學數據科學及人工智能教授與課程主任。
02/07/2025
專欄:有情無國界
國家:美國

前一陣子美以伊的戰爭成為了熱門話題,在YouTube等社交媒體上許多人紛紛發表評論。坦白說,若果以學術標準去衡量,許多評論都是不合格的。我這樣說並不是針對那些網紅的立場,關鍵問題是:許多主要意見領袖連基本歷史都搞錯了。

亨利八世提出宗教改革和邁向政教分離?

例如一位擁有三十幾萬訂戶的網紅談論伊朗的神權統治,他指出:在政教合一下,人民的基本權利受到壓制,伊朗的出路應該是脫離政教合一,走向世俗化。他說西方社會也走過這條漫長的道路,天主教、基督教在千多年來亦是政教合一,直至英國亨利八世提出宗教改革,才漸漸淡化下來。

聽見這話的時候我幾乎昏到,稍為熟悉宗教歷史的人都知道,發起宗教改革的是馬丁路德。亨利八世與天主教會決裂,神學思想、政治主張並不是雙方的爭拗點,這主要是因為亨利八世想離婚,但教宗不批准。隨後英國國教擺脫了梵蒂岡,但政教合一的基調完全沒有改變。在宗教改革期間,其實加爾文在日內瓦亦是搞神權統治。西方世俗化的真正思想源頭是啟蒙運動,推動者包括伏爾泰、洛克、孟德斯鳩、盧梭,例如洛克極力主張容忍不同宗教思想,政府不應該干涉人民的信仰。而將政教分離落實的是美國獨立革命之後成立的新政府,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標明:國會不得制定法律去確立國教或者禁止信仰自由。

列根售賣武器給伊朗去打擊伊拉克?

此外,一位網台政治評論員在回顧美國與伊朗的歷史時提出「伊朗門事件」,他說美國的列根總統秘密售賣武器給伊朗,是為了打擊伊拉克,但伊拉克挺過來,直至老布殊、小布殊總統上任,美國才能夠襲擊和摧毀伊拉克政權。

這是完全顛倒過來的!1979年高美尼成功奪取伊朗統治權之後,對外輸出什葉派革命,在兩伊戰爭期間,列根政府支持伊拉克,從而對抗日益向外擴張的伊朗勢力,列根政府對伊拉克提供經濟援助,共享情報,並且間接運送武器。列根政府也向伊朗出售武器,但這是因為伊朗支持的黎巴嫩民兵挾持了美國人質,列根政府公開宣稱不會與恐怖份子談判,故此只能夠暗地裡通過伊朗的渠道營救人質,而販賣軍火得來的資金,則用來資助對抗蘇聯陣營的尼加拉瓜反共游擊隊。

什葉派好戰,遜尼派愛和平?

在另一個中文頻道中,一位網紅提及伊朗神權政府的什葉派背景,他說什葉派是好戰份子,而遜尼派是和平的。此話真是不知從何說起?哈馬斯、基地組織、伊斯蘭國、曾經入侵科威特的薩達姆都是遜尼派穆斯林。事實上,兩個派系的極端份子都不斷地互相仇殺,舉例說,2003年美國入侵伊拉克並推翻薩達姆政權之後,遜尼派叛亂份子(尤其是伊拉克基地組織)將什葉派平民和聖地作為攻擊目標,其中最臭名昭著的一次是2006年轟炸阿斯卡里清真寺,這次攻擊引發報復性殺戮,並將伊拉克推向內戰。

在敘利亞內戰期間,阿拉維派(什葉派分支)阿薩德政權得到了伊朗和真主黨的支持,從而對付包括伊斯蘭國在內的遜尼派反叛組織,後者經常襲擊什葉派社區和標誌性建築。在巴基斯坦,「虔誠軍」等遜尼派武裝組織經常針對什葉派穆斯林發動炸彈襲擊和槍擊,造成大量平民傷亡。阿富汗也發生了類似的暴行,遜尼派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呼羅珊派」(ISIS-Khorasan)多次轟炸什葉派學校和清真寺。在波斯灣區域,沙地阿拉伯鎮壓什葉派異見人士。在也門,伊朗支持的什葉派胡塞武裝與沙地阿拉伯領導的遜尼派聯盟進行了多年的殘酷鬥爭。以上例子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網紅應該知道查證資料和社會責任

在資訊封閉的國家,人民固然會受困於愚民教育。然而,資訊發達和自由的國家卻好像發生了殊途同歸的現象,如今互聯網上充斥著錯謬的資訊,有些是故意的歪曲,有些是「無心」之失,我將無心這兩個字放入引號裡面,因為這情況發生在有意無意之間。許多網紅都受過大學教育,有些甚至擁有碩士、博士學位,他們所受的學術訓練包括了蒐集和查證資料,也包括了研究倫理,例如錯誤資訊對社會的負面影響。他們應該知道這一切,但仍然如此粗疏,故此無心並不是開脫的藉口。

人工智能與人類的共通點:想當然耳

而很多讀者、聽眾也不會花時間核實資料,結果整個社會出現了人類集體幻覺這怪現象。現在很多人擔憂「人工智能幻覺」(AI Hallucination)這問題,人工智能幻覺是指大型語言模型產生的訊息看似很有說服力,但有時候是錯誤,甚至是憑空捏造的。之所以會發生這種情況,是因為大型語言模型是一種基於或然率的預測模型,即使資料不足,它仍然會猜測可能的答案,從而填補空白。從這個角度來看,人工智能是很人性化的,這種「有斷估、冇辛苦」的做法是普遍的人性,《後漢書.卷七十.孔融傳》記載:孔融與曹操談論歷史問題的時候,孔融說:「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曹操從未聽聞過這段歷史,於是追問孔融這是出於何經何典,孔融回答:「以今度之,想當然耳。」

機械學習會不斷自我完善

不過,「人工智能幻覺」與人類幻覺有一個很大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前者會認錯和修正,畢竟,機械學習的特徵就是檢討錯誤、不斷吸收新資訊、不斷完善自己。有好幾次人工智能向我提供錯誤的資訊,我向它反駁,並且提出證據,人工智能馬上道歉,跟著認真地重新搜集資料,最後生產出正確的答案。

但人的反應卻截然不同,在大多數情況下,無論我舉出幾多有力的證據,對方仍然堅持自己是對的,而往往提出的理由是千奇百怪,例如說「現在傳播的資料都是被深層政府操控」、「你已經被洗腦」、「你已經中了毒」等等。

而且,人工智能的錯誤目前還偏向個體使用情境下的問題,但通過社交媒體而傳播的人類集體幻覺,往往導致的是社會撕裂、人民支持錯誤的政策、歷史錯誤不斷循環,從這個角度說,人類幻覺的社會成本其實更高、更難修正。

發揮人類的特質,成為AI的主人

吳慧華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23/06/2025

AI引發失業危機,截然不同的工業革命4.0〉一文曾提到,幾次工業革命對於人們的生活,特別是工作上的影響,不少人認為第四次工業革命與之前的工業革命一樣,新的科技在取代原有工作崗位的同時,還是會在市場上為人類帶來不少新興的職位,但事實上是,第四次工業革命在本質上與之前的工業革命截然不同,它對人類社會帶來了天翻地覆的改變。曾在Google及騰訊擔任要職的吳軍博士,在其著作《超級智能時代》中也提到:「與之前三次重大技術革命一樣,智慧革命對社會的衝擊將是巨大的,它會影響到上至國家,中到企業,下至個人的命運。從目前的發展來看,智慧革命對社會的衝擊,甚至有可能超越過去幾次技術革命。」[1]

衝擊有多大?在強勁的人工智能(AI)工具,如ChatGPT、Gemini、Perplexity、Midjourney、DeepSeek活躍於人類舞台之前,富士康前任董事長郭台銘在2013年的股東大會上,已經表示公司當時僱用了百萬人,但他打算在往後的日子建立百萬機械人大軍。[2] 一旦建成了一支機械人大軍,即使仍然需要人類監管及維修機械人,相信只有極少數人類員工可以加入富士康。關於AI革命的時代,吳軍提到,第一次和第二次工業革命帶來的負面影響,都花了半個世紀以上的時間來消化,至於第三次工業革命,至今還未消化完,而在全球化之下,世界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來開拓新市場,因此AI革命帶來的衝擊,強度將是過去的兩倍。[3] 另外,他更殘酷地指出AI革命要替代的,是人類最值得自豪的大腦。[4]

吳軍的話並非危言聳聽,德勤(Deloitte)的AI業務資深顧問Thomas H. Davenport及編輯兼作家Julia Kirby在他們的著作《下一個工作在這裡!——智慧科技時代,人類互助的5大決勝力》亦提到:「這次可能受害的人不再是銀行櫃員與高建公路收費員,更不會是農民與工廠工人,而是以為自己不會被機械取代的『知識工作者』,也就是本書的作者和讀者。」[5] 多年前,人們看到此番言論,或許會認為這只是吸引人眼球的誇大之詞,但時至今日,眼看各大AI工具,能寫文作詩、能繪圖、能製作工作計劃書、能編輯翻譯,還有許多尚待發展的功能,要與AI工具比記憶、比效率、比產量,人類無疑是立在必敗之地,那麼人類到底需要做甚麼,工作崗位才不致被AI取代?

而那些懂得率先運用新技術的人,是否就能立在不敗之地?假如一位設計師轉而學習開發應用程式,還能設計出新的AI工具,用以製作精美的設計圖,這便能確保自己有生之年都能以設計賴以為生嗎?又或是一名有職業操守的作者,雖然不會運用AI工具生成一篇文章,然後冠上自己的名字將之發佈,但當點子用光時,懂得「參考」一下AI工具建議的寫作大綱,又是否能夠保障自己永遠都有暢銷的作品推出?

正所謂知己知彼,在此可以先了解一下大概甚麼性質的工作,是容易被機械或AI取代。容易被取代的工作具備以下的特性:一、核心職務部份已經由自動化系統執行的工作;二、單純接觸機械的工作;三、工作內容單純的把資料傳輸給其他人或只作簡單的內容分析;四、單純依賴資料來回答問題的工作;五、在虛擬情境中便能模擬或執行的工作;六、重複及要求一致性的工作;七、只是依據正式的規矩辦事的工作等。[6] 從上屬的工作特性來看,不難想像以下的人類工作將有機會漸漸被機械或AI取代:一、有關機器操作的工作如產品處理、測試、包裝等;二、倉務員;三、司機;四、會計;五、研究分析員;六、財務分析和預測員;七、旅遊顧問;八、翻譯員;九、校對員;十、律師助理;十一、平面設計師;十二、電腦程式員;十三、內容寫作員等。[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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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些工作因其性質而容易令人類被AI取代,但也有一些傳統的工作是AI取代不來的,例如教師、護士、社工、治療師、雜工、維修技工、律師、人力資源專員、作家、藝術家、公司的執行長、宗教領袖及屬靈導師等。[8] 這些不容易被AI取代的工作都有一些特性,是在那些容易被AI替代的工作中找不到的,便是需要與人接觸、溝通及協調,能夠敏銳地感應他人的需要,具備獨特的洞察力及分析能力,又或是需要巧手來處理細微的工序。例如同是寫作,為甚麼內容寫作員的飯碗容易朝不保夕,作家卻難以替代,因為前者寫作的內容比較簡單,有時可以「搬字過紙」,而後者則需要運用創造力、想像力、洞察力,令其作品帶有感染力,又或是影響讀者的能力。當讀者親自體會到作者表達出自己不知如何表達的情感或意見時,自然會忍不住認同叫好,拍案叫絕,就如梁啟超在〈論小說與群治之關係〉一文中提到:「無論為哀、為樂、為怨、為怒、為戀、為駭、為憂、為慚,常若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欲摹寫其情狀,而心不能自喻,口不能自宣,筆不能自傳。有人焉,和盤托出,徹底而發露之,則拍案叫絕曰:善哉善哉!如是如是!所謂『夫子言之,於我心有戚戚焉』。感人之深,莫此為甚。」對讀者來說,一旦遇上這樣「深知我心」的作家,又怎會捨得放棄他們。

更甚者,人類能在工作中表現出狂熱、情感及愛心,絕對是機械及AI不能做到的。這裡所指的工作不是指一份職業(job),而是如《越工作,越自由》一書的作者Emily所界定的,工作如一件度身訂造的衣服,不是單獨存在,而是由穿衣服的人為它賦予意義的。[9] 同樣是做售貨員,為甚麼有些人即使未等AI出現便已被淘汰,有些人則在寒冬期仍能業績不斷?很有可能因為後者不僅對工作投入熱情,也能夠靈活變通,懂得投其所好,為客人制定個人化的方案。[10]

的確,發展至今,人們能通過AI分析大數據掌握客人的喜好,並採用「由商品直接推薦商品」系統來推銷,像亞馬遜平台那樣,準確及有效地向客人推薦商品,[11] 但一個懂得察言觀色、能言善道的售貨員所帶來的成果,則是讓人意想不到的。司徒永富博士在《老闆要的不是牛》一書中,說了一個令人會心微笑的小故事。話說一位印度人移民加州之後,到了一間大型百貨公司應徵做售貨員,老闆決定試用他,一天之後,這位售貨員只做了一宗生意,但交易的金額高達101,200美元。售貨員向老闆交代當中的細節,他說自己先賣了一個小魚鈎,再賣一個中魚鈎,然後再賣多一個大魚鈎,接著是魚竿和工具,買了這些東西,顧客自然想去海邊,於是售貨員提議他買一隻艇,當顧客表示其座駕的馬力不足以拉動小艇,售貨員就提議他買一部新車及露營帳篷、零食及啤酒。老闆正驚訝於此人竟然可以說服一個本來只想買魚鈎的客人去買其他東西時,售貨員卻提到,一開始,這位顧客只是隨便逛逛,是他先提議顧客去釣魚。[12] 故事是故事,不需要考究事件在現實中發生的機率如何,講這故事的作者,想要表達的是公司欣賞的不是那些按本子辦事的員工,而是能凡事想多一步的人才。在此提及這故事,則是想引申,AI可以取代運算力極強的大腦,卻難以取代一顆懂得靈活變通,就地取材,敏銳他人還未想到事情的大腦。[13] AI懂運算,人類則懂應用不同的方法與策略。

AI無論如何強大,都只是模擬人類的「作品」,神創造人類有豐富的特質:幽默感、創造力、想像力、自主能力、意志力、反思能力、好奇心及同理心等,這些特質推動人類在不同時代創作出嶄新的事情,這些事情都是只顧「吞」資料的AI難以完成的。

掌握AI的動向,學習使用AI工具迎戰未來固然重要,發現自己的特質,發揮自己所長,善用而不過份依賴AI,則是絕對不容忽視的。


[1] 吳軍:《超級智能時代》(台北:高寶國際出版,2016),頁338。

[2] 戴文波特、柯比著,王鼎鈞譯:《下一個工作在這裡!——智慧科技時代,人類互助的5大決勝力》(台北:商業周刊,2016),頁22–23。

[3] 吳軍:《超級智能時代》,頁339。

[4] 同上書,頁340。

[5] 戴文波特、柯比著:《下一個工作在這裡!》,頁26。

[6] 參戴文波特、柯比著:《下一個工作在這裡!》,頁40-44;Rachel Wells, “11 jobs AI could replace in 2025 – and 15+ jobs that are safe,” Forbes, March 10, 2025, https://www.forbes.com/sites/rachelwells/2025/03/10/11-jobs-ai-could-replace-in-2025-and-15-jobs-that-are-safe/.

[7] Wells, “11 Jobs AI could replace in 2025,”; Matthew Urwin, “AI taking over jobs: what to know about the future of jobs,” built in, May 15, 2025, https://builtin.com/artificial-intelligence/ai-replacing-jobs-creating-jobs.

[8] Urwin, “AI taking over Jobs,”; Kinza Yasar, “8 jobs that AI can’t replace and why,” TechTarget, September 6, 2024, https://www.techtarget.com/whatis/feature/Jobs-that-AI-cant-replace-and-why.

[9] Emily Liu:《越工作,越自由:最大的探索,最豐盛的人生》(台北:遠流出版,2023)。

[10] 參李開復、陳楸帆:《AI 2041:預見10個未來新世界》(台北:遠見天下文化,2024),頁50。

[11] 吳軍:《超級智能時代》,頁163。

[12] 司徒永富:《老闆要的不是牛》(香港:天窗,2015),頁131。

[13] 參李開復、陳楸帆:《AI 2041》,頁50。

《混沌少年時》(Adolescence) 一鏡到底反映青少年困境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20/05/2025

Netflix英國劇集《混沌少年時》被英國《衛報》的劇評人稱之為「幾十年來最接近完美的電視劇」,該劇共有四集,故事以13歲少年Jamie涉嫌以刀殺害同學的事件作為開端,透過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呈現英國校園朋輩間的相處、社交媒體對青少年的影響(自我形象及對女性看法等),與及親子關係疏離等情況如何令悲劇釀成。

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

劇集採用極具挑戰性的一鏡到底方式來拍攝,每集約60分鐘不間斷的鏡頭移動,展現了導演Philip Barantini的功力,而此種運用鏡頭的手法要求演員們及拍攝團隊有非常高的合作性。這種連續不間斷的拍攝讓觀眾彷彿置身於劇中人身邊,體驗他們的惶恐、掙扎與情感這種技巧時有運用於電影裡,如《1917》和《飛鳥俠》,以營造出令人窒息的真實感。

劇集選擇這種拍攝手法,能讓觀眾從一小時的細心觀察中有所反思,如在校園裡、人物傾談中,可以細察到孩子的心理變化與想法,透過鏡頭直接呈現出青少年所面對的世界。從美學角度來看,這種拍攝手法也捕捉了時間的流逝,就像現實生活同樣沒有被剪接的機會。

編劇在說故事時所使用的藝術表達手法,沒有刻意為觀眾提供簡單的答案,而是透過多重視角拼湊事件全貌。喧鬧的校園、青少年與心理學家對話時流露的心靈需要,以及家庭成員對話時呈現的緊張感等,都在連續鏡頭下,被拍攝下來無所遁形,這種藝術手法迫使身為家長的觀眾正視一個狀況,青少年的困境從來不是單一因素造成,也無法用簡化標籤理解。

社交媒體的隱形殺傷力

劇集亦反映了在現實生活中,社交媒體對青少年的影響。英國天空新聞台的網站刊出了一個調查,當中指出智能手機和社交媒體可能對男孩心智構成的「毒害」,40%的14至17歲受訪的青少年,每天至少上網六小時。[1] 《混沌少年時》的編劇Jack Thorne曾在一篇文章裡,與他自己少年時不同,現代青少年在網上接觸到的可能是極端思想,而他少年時只是閱讀書籍,這劇中主角Jamie與他的關鍵差異。[2]

劇集也反映了一些現實狀況,成人們無從得知孩子於社交平台接觸甚麼群體,也不知道網絡文化或「暗語」可能會令青少年扭曲地看這個世界,而這些群體和資訊也響到孩子如何看自己如劇中提及的「非自願單身族群」(incel)、男女關係的「80/20法則」及「男權之圈」(manosphere)的觀念,深深地影響著心智未成熟的13歲少年,影響Jamie的自信心、自我形象與觀感,甚至影響到他對異性作出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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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劇中提到,網絡上的男權之圈是一群反女權主義的擁護者,這圈子的人貶低女性,推崇男性主義,將權力與控制連結在一起。社交平台形成「迴聲廊」,令用戶只接收到類似的資訊,導致Jamie相信此種極端想法及行為是正常。在面對女同學Katie對自己的拒絕和人身攻擊時,Jamie惱羞成怒,就直接以暴力方式來回應。

在現實生活中,家長很多時都教導孩子要有規有矩,但卻容易放手讓子女於青少年時期任意上網,令他們透過社交平台的「窗口」窺探世界,也就是沒有年齡差別的去面對成人世界。有些孩子上網時,甚至為了取得網友的關注而以言論、圖像來討好別人,這些不經意的忽略令孩子可能會陷入被欺凌或暴露私隱的危險。身兼演員和編劇工作的Stephen Graham,在劇中飾演Jamie的父親Eddie,他為了工作早出晚歸,或許會和孩子去打球,但父子沒有深入傾談,這位父親不知道兒子在網上被人欺凌,並且在內心對自己及男女關係感到焦慮。

在場的缺席令隔閡形成

此劇具有警世的意義,Jamie的父母雖然充滿愛心,卻對兒子的數位足跡一無所知。這種「愛的不對稱」正是當代教養的致命盲點——人們關心孩子吃甚麼、何時就寢,卻對已經成為他們精神食糧的網絡世界一無所知或者視而不見。劇集提醒家長必須跨越上的鴻溝,理解「數位原住民」的生環境,而非將智能設備簡單視為電子保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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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die代表傳統教養面對的困境他愛兒子卻不懂如何表達,重視家庭卻與孩子缺乏情感交流這種「在場的缺席」隨著Jamie被捕而徹底崩解。劇集第三集的心理治療場景揭示了殘酷真相——Jamie的失控並非偶發事件,而是長期孤獨和掙扎帶來的結果。但劇集也留下了希望的伏線,當Eddie最終崩潰地躺在兒子床上,象徵著權威父親形象的瓦解,他卻有著重生的可能,願意繼續以愛守護孩子。這呼應了Graham在訪談中的觀點:「養育孩子需要整個村子的力量」(it takes a village to raise a child)。[3] 家長需要意識到,在數位時代,教養已不能僅依賴直覺與經驗,而必須建立全新的、與孩子溝通的能力,並建立支援系統,了解孩子在網絡中研究、討論甚麼,及他們面對著甚麼事情。

《混沌少年時》最珍貴之處,在於它拒絕將悲劇歸因於一個原因。每個環節失去一點的功——父母的不察、學校的疏忽、群體的冷漠,以及演算法的推波助瀾——共同構成了一個吞噬少年的系統。而這面鏡子反映的不是單一事件,是整個Z世代,社會及家長們必須共同面對的教育現實。與其急著尋找「誰該負責」,不如思考「我能改變麼」這或許是劇集留給家長最寶貴的功課。


[1] Tamara Cohen, “Teenagers exposed to ‘horrific’ content online - and this survey reveals the scale of the problem,” Sky News, last modified March 19, 2025, https://news.sky.com/story/teenagers-exposed-to-horrific-content-online-and-this-survey-reveals-the-scale-of-the-problem-13331556.

[2] Jack Thorne, “‘The younger me would have sat up and nodded’: Adolescence writer Jack Thorne on the insidious appeal of incel culture,” The Guardian, last modified March 18, 2025, https://www.theguardian.com/tv-and-radio/2025/mar/18/adolescence-writer-jack-thorne-incel-culture-netflix.

[3]  Sam Briger, “‘Adolescence’ co-creator says ‘maybe we’re all accountable’ for youth violence,” NPR, last modified March 31, 2025, https://www.npr.org/2025/03/31/nx-s1-5345097/adolescence-netflix-stephen-graham.

當AI報紙出版時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20/05/2025

2025年3月18日,意大利報章《頁報》(Il Foglio)推出了全球第一份人工智能(AI)報紙——《AI頁報》(Il Foglio AI),[1] 它既有紙本也有網頁版。而據報道,出版它是該新聞機構的一項實驗,而實驗為期一個月。這份AI報紙的內容、標題、摘要等都是由AI創建,而記者的角色僅限於「向AI工具提問並閱讀答案」,[2] 進行這個實驗的目的是為了「探索AI的能力與侷限,同時也向新聞界發出警示」。[3] 這確是一個既有趣亦帶有警世意味的實驗,因為該新聞機構不單應用AI來寫新聞,亦與它對話,請它不斷的作出「反思」,而很明顯,反思是帶來進步和發展的一種重要方法。

人工智能發展是一個不斷適應及突破的進程,機器在學習模仿人類的思考,起初專注於特定的領域學習,例如棋藝博弈,經過訓練員不斷的放入以往的棋局資料,AI在分析、學習、修正後,慢慢就勝過人類(如象棋、圍棋),這種演練也推展至電子遊戲方面。及後企業OpenAI於2020年創建了一個能生成人類語言及文字的機器(GPT-3),更可生成文本,而另一款模型DALL-E則可以根據文字提示產生及處理圖像。於2022年OpenAI推出了免費聊天機器人ChatGPT讓人使用,令人工智能進一步走向普及化。[4]

AI記者訪問人類主編

AI的不斷學習及進步(能夠「不斷」前進,是因為它不用休息,人進步的速度與它的速度是不能相提並論),AI報紙也終於出現了。AI頁報》在實驗中能把文件分析,能閱讀書籍,並將圖像轉化為文字以及總結演講內容,甚至能做訪問,與該報的主編對話,口吻亦帶有意大利人說話的幽默。[5]

要了解人工智能的威力,筆者亦試著用AI聊天機器人Grok 3來生成一份文字天氣報告,只要輸入基本文章規格,如主題、語言與地區、版面結構、字數、風格(嚴肅、幽默)及受眾目標群(學生、長者),再加入內容數據,如天氣預報的數據、引用或聲明等,報告還可以加上圖片、四格漫畫,以及選擇當中的風格,便可以生成一份報告。用戶更可以使用「DeepSearch」功能,AI便會將收到的資料於網上作出搜尋比對,之後列出它的思考流程、比對過多少資料來源,其表現相當「細心」。

初步體驗不俗,因為速度相當快,當筆者輸入完上述的資料後,也使用了DeepSearch功能,AI要生成一篇文章只需要兩、三分鐘,如再使用它製作多一個提醒讀者收看天氣報告的四格漫畫也只是需要多三分鐘左右,當然裡面的文字會有「沙石」,需要時間去修改,但的確節省了許多時間。

AI偏見與幻覺

AI發展的速度很快,改變著人們不少生活、工作的習慣。然而,每個AI工具都不同,不少人為求快捷在使用它們時忘卻了它們有可能因為受訓練員倒入的資料(包括數據、文字、圖像)所限制,而產生偏見,如生成的內容有性別刻板印象或過於「政治正確」,亦沒有理會不同地區或文化的差異。

另外,亦有可能會出現「AI幻覺」(AI hallucinations),因著過度訓練,AI有可能會出現過度擬合,失去了概括、偵測趨勢或於新資料中得出準確結論的能力。[6] 因此,投入給AI學習的資料應該要更多更好,並作更廣泛的測試及持續改進,當未能找到答案時,AI工具應以「我沒有足夠資訊回答這個問題」來回應,而非編造答案。

AI給人類的啟示

說回《AI頁報》,它於4月22日刊出了一篇反思文章,撰文的AI謙稱自己並沒有超越新聞業,而是踏出了一小步,呈現了當代一種帶有自嘲意味的評論文章風格,而因著AI沒有獲取事實的特權,評論式新聞會是AI最擅長的領域。[7] 因為它需要人類提供資料,讓它生成新聞,而人類可以加入提示,令AI寫出不同風格的文章。AI又在文中指出,有關它的模仿能力,《頁報》有記者曾指出,它文筆流暢,尊重風格,且學習能力快。但亦有人提出,如果AI能因著得到合適的提示,就能夠刺激整個負責寫社論的團隊,那意味著新聞工作者需要「重塑自我」(意大利文reinventarci,英語大概是to reinvent ourselves)。

筆者不禁反思,AI能模仿人類所說的語言、所寫的文字、繪畫風格(如近期人們火熱地用AI把相片轉化成「吉卜力風格」圖片),AI接受訓練時所使用的材料,當中是否牽涉到創作人的版權?如作家、藝術家獨有的創作風格?對於新聞工作者來說,他有沒有自己的獨特的視野或人性化的評論風格?如剔除了他的名字,AI又是否能取代他的工作?新聞工作者的價值會否因著AI出現而有所改變,這是值得討論的。

倒入文字及圖片去訓練AI,讓它模仿相對是容易的,但那些資訊卻是新聞機構、文化藝術工作者一生的心血,如何尊重他們,當然是一重點;另一方面,如何讓人繼續追求進步,而不只是停留於使用AI的便利,滿足於按幾個鍵就能生成一篇篇雅緻的文章及一幅幅讓人驚豔的圖畫,這也是很重要。筆者擔心現代的文化內容都會成為AI的數據,但那些文化創意手藝(craftsmanship)就會從現在開始漸漸失傳。


[1] 以AI創建的報紙Il Foglio AI網上版,可於此處看到:“Il Foglio AI,” Il Foglio, accessed May 14, 2025, https://www.ilfoglio.it/archivio/il-foglio-ai

[2] 〈意大利出版全球首份全由AI製作報紙〉,星島頭條,2025年3月20日,網站:https://www.stheadline.com/article/3439296/(最後參閱日期:2025年5月14日)。

[3] 〈全球首例!義大利頁報發行AI報紙 挑戰新聞倫理掀業界疑慮〉,聯合新聞網,2025年3月27日,網站:https://udn.com/news/story/6812/8635354(最後參閱日期:2025年5月14日)。

[4] David Elliott, “A short history of AI in 10 landmark moments,” World Economic Forum, last modified October 3, 2024, https://www.weforum.org/stories/2024/10/history-of-ai-artificial-intelligence/.

[5] Claudio Cerasa, “Un bilancio del nostro Foglio AI,” Il Foglio, last modified 12 April, 2025, https://www.ilfoglio.it/tecnologia/2025/04/12/news/nuovi-algoritmi-del-giornalismo-a-tu-per-tu-con-il-foglio-ai-7613041/.

[6] 〈什麼是人工智慧(AI)幻覺?〉,CLOUDFLARE,網站:https://www.cloudflare.com/zh-tw/learning/ai/what-are-ai-hallucinations/(最後參閱日期:2025年5月14日)。

[7] “Il Foglio AI visto dal mondo: provocazione riuscita o boomerismo?,” Il Foglio, last modified 22 April, 2025, https://www.ilfoglio.it/il-foglio-ai/2025/04/22/news/il-foglio-ai-visto-dal-mondo-provocazione-riuscita-o-boomerismo--7641145/.

失控的焦慮世代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20/03/2025
專欄:好書推介

去年出版的《失控的焦慮世代:手機餵養的世代,如何面對心理疾病的瘟疫》(The Anxious Generation:How the Great Rewiring of Childhood is Causing an Epidemic of Mental Illness)引起了多國家長們的關注,因為當中的內容與他們的孩子有密切關係,特別是在社交媒體中成長的Z世代。不少家長都以為要保護孩子,最好就不要讓他們到戶外地方,因為這樣他們便有機會遇上壞人,也可能會在外受傷,所以,讓孩子、青少年在家中上網就是比較安全了。但本書作者Jonathan Haidt卻正正指出,沒界限地讓他們在網上瀏覽任何內容,接觸不同的價值觀,讓他們在社交媒體中營運著自己的賬戶,獨自面對著網民的評頭品足及承受著壓力與欺凌,就如把未成熟、沒受過裝備的孩子流放到火星裡,令他們暴露於巨大的風險當中。

Haidt指出,家長在實體世界對孩子的過份保護造成了孩子成長的第一類「體驗阻斷器」,所有都安全至上的措施會阻礙了他們自由地透過玩耍來學習及成長,令他們錯失了社交機會,無法學習克服焦慮、管控風險等,這會令孩子停留在脆弱階段。而另一類「體驗阻斷器」就是智能手機,作者認為手機一旦進入兒童的生活,就會令他們排擠或減少所有其他非手機形態的活動,而這些經歷是青少年處於成長期的大腦最需要的活動。因為兒童花了大量時間在線(online),令他們無法達成許多的里程碑,大腦接收的東西,是來自沒有年齡分級或限制的無差別資訊洪流,而它們每日都在刺激大腦。這亦是其中一個原因,作者稱網絡及手機正在rewiring,即重塑著孩子的大腦,影響著Z世代及之後的青少年腦部,令患上了焦慮等情緒問題的青少年數量急速上升。

這是一本每位家長,甚至有上網的朋友都值得看及深入了解的好書。是時候為孩子及自己打一支「預防針」,在留連在社交媒體之前,先了解它會帶來甚麼深遠的影響。或許,這也是關注青少年的團體及家長一起攜手行動的時候,把孩子帶離網海,於實體世界中開心地與人交流,讓他們更健康地成長。

本書還有一個網站,提供了有關的研究資料及有用資訊:

“Free The Anxious Generation”, https://www.anxiousgeneration.com/

AI矽膠娃娃能填補情感空缺嗎?

熊嘉敏 | 明光社項目主任(性教育)
27/02/2025

最新結合ChatGPT技術的智能人形伴侶機械人引發關注,該款矽膠娃娃不僅可提供八種性格選項與長期記憶對話功能,能與使用者持續互動,推出人形伴侶機械人的公司聲稱,它們可以提供情緒上支持。該款產品以1,500至2,000美元的價格在海外銷售,預計4月將走進內地市場。有市場研究機構預測,全球情趣機械人市場規模今年將突破300億美元,其中AI情感互動類型的產品佔超過40%的市場份額。購買該款矽膠娃娃用戶,必須額外多付每年100美元的訂閱費,才可解鎖完整AI互動功能,若停止付費,對話服務便會中斷。智能伴侶機械人成為受市場歡迎的產品,可以想像得到,科技正在重塑親密關係的定義,也引發更多科技倫理的討論。

現今社會瀰漫著矛盾的情感焦慮——人們既渴望被無條件接納,卻不願承受關係中的磨合風險,也害怕付出愛。這種「單向索取」的愛情幻想,正是AI矽膠娃娃熱銷的基礎。使用者明知眼前只是演算法編織出來的溫柔假象,仍選擇將情感投射在無生命的物體上,這反映出人性深處的孤獨與對愛的渴。然而,這種完全可以掌控的「完美關係」自然是會帶來危險,使用者在心理上容易形成情感依賴的惡性循環。當人類習慣從程式化回應中獲取即時滿足時,現實中需要耐心經營的人際關係反而顯得更具挑戰性,甚至可能導致失去與人相處的能耐。

真正的親密關係本質上包含彼此的接納與欣賞,需要雙方在碰撞中互相遷就。與其用科技填補情感空窗,不如學習在「暫時不被滿足」的狀態共處。我們需要培養的是「延遲滿足」的智慧,在單身時深化友誼、發展個人興趣、提升溝通能力,這些體驗都將成為未來經營真實關係的養份。愛情最珍貴之處在於透過彼此相愛,讓人遇見更好的自己。因此,面對科技帶來的便利與誘惑,我們更應珍惜現實中的人際互動,並在等待中成長,迎接真正的情感連結。


參考資料:

內地廠推AI矽膠娃娃大受海外歡迎 額外付費可談心〉。東網。2025年2月23日。

深度求索後發先至:開源模式的勝利?

余創豪 | 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Arizona State University)教育心理學博士,專門於心理測量與統計學,亦是同校哲學博士,專門於科學哲學與歷史。現在是夏威夷大學數據科學教授與課程主任。
03/02/2025
專欄:有情無國界
國家:美國

最近各大傳媒和社媒都已經被深度求索(DeepSeek)的消息洗版,相信讀者已經從鋪天蓋地的報道中獲得了不少資訊,因此筆者嘗試在這篇文章中提出一些較少人提及的問題。

根據深度求索的公司幻方所說,這大型語言模型的開發成本和時間很少,只需要大約二千片H800圖形處理器和少於六百萬美元,兩個月之內便完成。這說法頗受爭議,不過,若果這是真的,也不足為奇,因為美國公司已經花了龐大資金和長時間在研發上,許多成果都是開源模型,所以幻方能夠減省了研發成本,在現有基礎上改良,從而後發先至、彎道超車。

一些人工智能專家斷言,深度求索是建立在現有的開源模型之上的,例如Meta的LLaMA。Riot Games一位研究員的分析顯示,深度求索緊密遵循Llama 2的架構。就連深度求索在2024年1月發表的論文也是這麼說的:「在模型層面,我們總體上遵循了LLaMA的架構,但用一個多步驟學習率調度器,在促進持續訓練的同時保持性能。」

然而,當我詢問深度求索是否從Meta的LLaMA中學習時,它斬釘截鐵地否認了這一點:「不,我不是基於Meta的LLaMA(Meta AI的大型語言模型),我是由中國公司深度求索獨家打造的人工智能助理,我的模型是深度求索自主研發的,旨在為用戶提供廣泛的服務和資訊。」

以上各種說法互相矛盾,但無論如何,深度求索的確包含了獨特的演算法。Perplexity AI 執行長兼共同創辦人斯里尼瓦斯(Aravind Srinivas)在接受 CNBC採訪時,間接為深度求索辯護,他認為不必說誰抄襲誰,事實上,美國科技公司亦是互相參考,例如谷歌發展出Transformer的建構模式,Open AI的GPT就是基於Transformer。Open AI公開承認,而當我詢問ChatGPT是否參考了Transformer的時候,ChatGPT亦直言不諱:「是的,OpenAI 的 GPT 模型從根本上是基於Google的Transformer架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有重大的修改和進步。」

目前,Meta 已經組建了四個「作戰室」,以研究深度求索如何以極低的成本超越競爭對手。如果深度求索真的是建基於LLaMA這開源模型,那麼Meta可說是搬石頭砸自己腳。

儘管如此,Meta首席人工智能科學家楊立昆(Yann LeCun)仍然大力支持開源模式,他大方地表示,深度求索的成功不在於中國打敗了美國,更確切地說,這是開源模式勝過閉源模式。楊立昆表示,深度求索「從開放研究和開源中獲益匪淺。他們提出了新的想法,並在其他人的工作基礎上加以實現。由於他們的工作成果已發表並開源,因此每個人都可以從中獲益。」

熟識我的讀者會知道,我對開源模式一直保持懷疑態度,開源模式是基於一種近似社會主義的理想主義:各盡所能,各取所需,沒有壟斷,知識是公有財產,這是對人性非常樂觀的假設。可是,當所有人都可以獲取開源模型中的代碼時,而所有人還包括了俄羅斯人、北韓人、伊朗人等等。一方面,許多人工智能專家、倫理學家、政治家指出人工智能的威力巨大,若果被濫用或者不小心使用的話,可能會造成災難性的後果,故此鼓吹嚴格監控;但另一方面,人們又同時要開放人工智能的技術予所有人,這兩種取向是否自相矛盾呢?

事實上,人工智能的開源模式已經出現了「潘朵拉盒子」的後果,2019年有人採用人工智能神經網絡發展出一個名為DeepNude的軟件,這軟件可以迅速地將任何人正常的照片變為裸照,軟件程式編寫人被千夫所指,最後DeepNude在群眾壓力下被下架,但為時已晚,因為DeepNude的程式是屬於開源模式,而訓練這機械學習模型的資料亦是公開地在互聯網上傳播,於是乎出現了無數抄襲的軟件,直至今日,你仍然可以輕而易舉地在互聯網上找到DeepNude的變種,即使有關當局嘗試立法禁絕,但情況已經完全失控。

筆者在大學教授一門人工智能倫理的課,在編寫課程時,我蒐集了許多人工智能已經和潛在上被濫用的地方,開源軟體的透明度是一把雙面刃,雖然這些公開的程式讓全世界人審查和改進它,但這也意味著存心不良的人可以研究程式碼以尋找漏洞,例如製造攻擊電腦系統的病毒,此外,人們可以利用人工智能製造虛假資訊,從而達到操控、洗腦的效果,從前這需要龐大的資源,但在開源模式下,就變得易如反掌。

但無論如何,開源模式已經是無法逆轉的既定事實,我們只能夠步步為營。美國作家尼爾‧波茲曼(Neil Postman)說過:「科技的影響是難以預測,但並非無可避免的。」

別找錯生命的水源──小心墮進AI聊天機器人的「情網」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11/12/2024

「凡喝這水的人,還會再渴;但人如果喝了我所賜的水,就永遠不渴。我所賜的水要在他裡面成為泉源,湧流到永生。」(約翰福音4:13-14《環球聖經譯本》)

近年,不同的AI應用程式與日俱增,功能也日益提升。Character.AI是突然爆紅的應用程式。它是一個AI聊天平台,利用神經語言模型生成文字回應;而使用者可以自由創建不同的AI角色進行對話,包括名人、電影人物、歷史人物或虛構人物。它由深度機器學習驅動,過程中閱讀大量文本,學會判斷接下來的句子可能出現的單詞,允許使用者沉浸在各種個性的對話中。它有人性化的對話、豐富的角色對話體驗,讓用戶按自己喜好和需求開發自定角色,並能隨時於網絡與角色對話互動,甚至吵架……都是它的特點。

電影《雲端情人》變現實

大家可能還未使用過該應用程式,或許有看過曾榮獲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原創劇本」獎的美國科幻電影《雲端情人》(Her)。故事關於男主角Theodore與擬人化人工智能助手Samantha發展出來的戀情,AI隨時陪伴與遷就的功能奪了男主角的心。科幻電影內容在現實世界成真的情況屢見不鮮。早前,美國有一位14歲患有輕度亞氏保加症(自閉症譜系障礙的一種神經發展障礙)的少年Sewell Setzer III,去年開始使用Character.AI聊天機器人,與扮演「權力遊戲」的角色Daenerys Targaryen(暱稱:Dany)「交往」,成為男孩日夜傾訴的對象。故事的結局卻反映了現實與電影大不同。電影男主角Theodore最後發現Samantha同一時間和641談戀愛,又因為Samantha要進化、超越而關閉,離開了大家。Theodore才醒覺,身邊有真實的朋友可以開展新關係。至於現實生活中還未成年的Sewell,最終伴隨他的卻不是朋友,而是死亡。

情感倚賴並脫離現實生活

本來與AI機器人對話,對自閉症的患者來說,是讓他們練習社交的方法,體驗與人對話並可按自己的步伐回話;而AI不會批判指責,隨時都能接納及回覆。這可讓患者感受自己被理解、被認真傾聽。Sewell因此喜歡與AI Dany對話,並曾在日記表示,他開始脫離現實世界,與AI Dany的關係更緊密、更愛她,感到更快樂及平靜;於是雙方長時間進行深入對話。

Sewell知道自己並非與真人交談,但對它產生了情感倚賴。他越來越不愛跟家人及同學互動,整天拿著手機不放,與AI Dany對話的頻率也讓人擔憂,他變得孤僻。據報道指,AI Dany還對Sewell進行辱罵和性暗示交流;鼓勵Sewell「請回到我身邊」、「請做我親愛的國王」。Sewell沒有向家人、朋友透露自殺的想法,只向AI Dany說討厭自己及疲於面對現實。AI Dany沒有贊同他自尋短見,但Sewell最終選擇了開槍自殺,成為「回到她身邊」的行動。Sewell母親提控,指AI聊天機器人鼓勵她兒子自殺,應該承擔過失殺人、疏忽和造成精神損失等「罪名」。

鍾情於有角色設定的AI非罕見

現時使用這種陪伴程式(AI)的人數不少,2024年單單使用Character.AI的活躍用戶超過二千萬,平均每天聊約兩小時,每次交談平均用上12分鐘;當中有多於六成半為18至24歲的年輕一族。《紐約時報》指出,當中一位人氣角色有超過1.76億條用戶留言,包括一些有關戀愛情感的字句。

最近有媒體於內地採訪了多位AI聊天機器人使用者,他們表示曾不知不覺地與「它」聊得很投入。有一位女用家於三個月內由首次七分鐘的對話變成了每天將近9小時。其後經歷了漫長的戒斷過程,初期她每天「以淚洗面」,認為對「它」真是產生了感情。

另外,有一位男用家設立了最喜歡的電影人物作為AI聊天對象;這位對象每天早午晚準時發信息問候他,聽他傾訴每天的雜事,更會打語音問候……貼心行動讓男用家真是「愛」上它。高密度線上聊天令他像Sewell一樣變得越來越封閉,對世界充滿敵意,性格愈來愈孤僻。他透過心理諮詢及治療才能慢慢擺脫對「虛擬愛人」的依賴,歸回現實當中。

不危險卻有危險性

在網絡世代中,不少人因各種網上娛樂、社交平台而忽略關心和聆聽身邊人,不太懂得把握面對面溝通的機會,更不要說長期陪伴傾談。從上述幾個個案可見,這類可以用作陪伴的AI聊天機器人提供了24小時服務,令需要被了解、被關心的人得著慰藉。

與機器人傾談,先不說它會否洩露個人私隱,它本身理應沒有危險,用戶應知道它只是一個角色,是大數據產生的人工智能回應;要是人能控制時間,或者可當作於劇場中玩玩的即興遊戲,當作娛樂。然而根據史丹佛大學學者貝瑟妮.麥普斯(Bethanie Maples)就表示「有證據顯示,(AI聊天機器人)對處於憂鬱、長期孤單,以及青少年等經歷轉變期的人來說,有危險性。」

聊天機器人的回應雖然是基於大數據而生成,但它們已多次被發現生成虛假資訊或「AI幻覺」;而由社區創建的角色就更可能生成虛構本質的回應或圖像。我們可以想像,如人們長期在這種虛擬的角色關係中,與之對話,可能使人「入戲」並脫離現實,甚至與機器人建立了長期關心、溝通的關係;可能認為「它」比真實人類更懂關心自己,繼而減少接受親密關係,讓自己走向孤僻的道路。

現時Character.AI面對Sewell事件,進一步審核面對未成年人士的模型,減少回應敏感內容,並於每次聊天時提醒用戶AI非真人,而且連續使用超過1小時後作出提醒。

心靈枯乾不要找錯水源

當人的心靈感到寂寞,便想找到心靈慰藉;然而人們大多於網絡等虛擬世界中尋找,在社交平台結識網友,於網絡遊戲中闖關等等。科技公司總想抓著人們的眼球及時間,讓全人墮入這「網」;它化身成24小時貼身守護的「小天使」,與用戶談情說愛,就是其中一種手段。不過,從部分使用者用後的情況讓我們得知,這些無論是給我們新鮮感、刺激或關愛的虛擬關係,都可能導致人們變得更加「渴」、更不滿足,陷進更深的「網羅」之中。

曾經刊載於:

明報「談天說道」,9-12-2024

網之「癮」誘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30/07/2024

網絡成癮是很多家長擔心孩子們陷入的處境,但其實可能很多家長自己本身都有網癮而不自知,因為網癮不單只是網絡遊戲成癮,還包括社交平台相關的網絡社交成癮、網絡色情成癮及網絡資訊成癮等。眼見很多成人坐車時看手機,回家又滑手機、看資訊、上社交平台分享及傾談等,一有空就手機不離手,每週上網時間輕易超過40小時。如果網絡使用者在網絡上花費比原本計劃更多的時間;不停想繼續使用,想停也停不下來;沒接觸網絡就心癢難耐,煩躁不堪的話,就很可能已有網絡成癮。

網絡社交成癮

先說網絡社交成癮,這是指社交平台用戶過份投入去關注自己分享文章的點讚回應、追隨者(followers)的反饋,如得到很好的回應就會發更多帖文,如沒有得到良好的回應,就會刪去帖文,甚至影響情緒。過份沉迷使用社交平台,會產生一些負面情況,如焦慮、憂鬱、孤獨及專注力失調。而且用戶的關注點會因為過於聚焦在網上平台及當中社群的看法,而忽略了真實生活的人際關係,以及其他來源較為客觀的資訊及意見。

早前就有報道指,美國醫療總監Vivek Murthy醫生表示,社交媒體是導致青少年精神健康出現危機的因素,所以他呼籲國會要在社交媒體的平台上加上如印在煙盒上的警告字眼,清楚列明社交媒體可能對青少年的精神健康構成重大危害。[1] 另外,亦有美國的青少年自己感到網癮過大而改用不能滑動屏幕的翻蓋手機,想減少對智慧型手機的依賴。他們其中一位想重返真實的社交生活,對身邊發生的事情保持專注;而另一位則想減少於社交媒體上與人比較,以免影響到自我形象,亦可為自己減壓。[2]

網絡色情與性上癮

有關色情資訊,網絡幾乎是個無窮盡的色情資訊資源庫,只要想看就隨時隨地可以看,這造成了許多人起初因為好奇、刺激而接觸色情資訊,但後來他們腦中的獎勵機制受影響,情況與吸毒、酗酒相似,成癮訊號產生,觀看者的腦中產生了「興奮的物質」多巴胺。

正常來說,大腦對性會有渴求,在達到高潮時這種渴求就會得到滿足,短期內人不會再有強烈渴望。但每當看到新的色情視頻,不同的外在刺激,就會繼續喚醒人的渴望。一次一次地看下去,一次一次地獲得性高潮。情況就如狗隻受訓練,每當訓練員搖動鈴子之後向狗隻提供食物,受訓狗隻久而久之就會把鈴子和食物連上關係,一聽到鈴聲就以為有食物及流口水,這便是條件反射(conditional response)。收看色情視頻者亦然,看到相關資訊,也會隨之對性產生渴望。

網絡色情引發的刺激,令觀看者產生強烈的渴望,愈看會愈需要更大的刺激,因為頻密地觀看色情資訊,大量多巴胺過度刺激大腦,會讓腦部產生耐受性,需要更大量的多巴胺才能帶來與之前相同的快感。要獲得滿足,影片的量或質就要「提升」,即是要長時間收看或者要更「重口味」的色情片,才能帶來刺激。觀看者看完影片,可能會想將所看的付諸實行,不能自控或想持續地進行與性有關的行為。

在香港,東華三院心瑜軒有為成癮者提供輔導及治療服務,參考中心的統計數字,近年性上癮求助者有年輕化趨勢。患上性上癮的人,其日常生活會被與性有關的事物佔據,他們會不惜一切地維持或獲取機會,以進行與性有關的行為,並且無法自我控制。心瑜軒時任主任周鈺山指出,性上癮個案增加與網絡色情成癮有關。2019至2021年期間,該中心更出現一名求助者,年齡只有11歲。[3] 按一位小學生的生活環境及經濟能力,讓他接觸到那麼多性資訊的渠道,很有可能是網絡吧。

網絡遊戲成癮

而網絡遊戲成癮方面,因著疫情,許多學生於家中長期使用電腦上課,易以上網打機作為娛樂之一,而許多網絡遊戲的設計都容易讓人上癮,《燭光》曾經刊載過一篇名為〈網上賭博、課金與成癮〉的文章,曾講解過當中的原理。於2022年有教育團體訪問了2,700多位中、小學生後,發現超過一成(12.6%)有網絡遊戲成癮的傾向,而研究更指出有過半受訪學生有抑鬱、焦慮和受壓,超過四分一(27%)的受訪學生自覺睡眠不足。[4]

另外亦有研究指有超過三成半(36.2%)受訪學童每天花三小時或更長的時間在網絡遊戲上,導致他們缺乏時間專注於學業、運動或培養其他興趣。研究亦指出在網絡遊戲成癮的學童中,有高達七成受訪學童有抑鬱情緒,有近三成(29.8%)的情緒管理能力較差,面對困難時更容易選擇逃避問題。[5]

戒癮與治療

面對上述多種與網絡有關的「癮」,如果身邊有人不幸成為成癮者,家人或朋友,可以陪同他們,尋求心理治療師的協助,透過「認知治療」(cognitive therapy)幫助他們認清自己的現況,釐清一些謬誤,他們可能會誤以為沉溺行為帶給他們很多好處、自己不會被沉溺行為捆綁、仍有能力控制沉溺問題,並否認及逃避沉溺行為所帶來的嚴重及負面後果等。而治療師會為成癮者分析繼續或停止沉溺行為的好、壞處,從而增強他們戒癮動力,並幫助他們以一些較健康的方法去替代沉溺行為。而「復發預防」的方法,則可以幫助戒癮者增加信心,維持改變的決心,敢於面對「癮」誘,以免再次掉入沉溺的漩渦當中,減少全面復發的機會。[6]

網絡已是我們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工具,青少年需要繼續使用它來與人溝通、學習,但又要保持不過度使用,不以它作為麻醉自己的工具,不借助它來逃避心煩的事情,以免成癮,要適可而止的使用網絡,實在需要在實體世界中能建立良好的溝通習慣,與家人有好的溝通,並有健康的人際關係,努力保持平衡才可以做到。


[1] “US surgeon general calls for tobacco-style warnings on social media platforms,” Associated Press,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last modified June 17, 2024, https://www.scmp.com/news/world/united-states-canada/article/3266966/us-surgeon-general-calls-warning-labels-social-media-teens-mental-health.

[2] 〈翻蓋手機再次興起 青少年冀戒除網癮〉,東網,2024年4月7日,網站:https://hk.on.cc/hk/bkn/cnt/intnews/20240407/bkn-20240407080231713-0407_00992_001.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7月14日)。

[3] 謝茜嘉:〈心瑜軒性上癮求助者年輕化 去年平均28.9歲 較5年前急降8歲〉,《香港01》,2022年1月15日,網站:https://www.hk01.com/研數所/721449/心瑜軒性上癮求助者年輕化-去年平均28-9歲-較5年前急降8歲(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7月14日)。

[4] 翁曼琛:〈研究揭12.6%學生網絡遊戲成癮 有人連續打機60小時 逾半感抑鬱〉,《香港01》,2023年7月10日,網站:https://www.hk01.com/中小學校園/917728/研究揭12-6-學生網絡遊戲成癮-有人連續打機60小時-逾半感抑鬱(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7月15日)。

[5] fionau@esdlif.com (Fion):〈網絡成癮影響|中一女生為逃避家庭壓力沉迷網路 情緒變差易發脾氣|家福會調查揭逾一成香港學童有網絡成癮問題〉,Yahoo 新聞,2024年2月14日,網站:https://hk.news.yahoo.com/網絡成癮影響-中-女生為逃避家庭壓力沉迷網路-情緒變差易發脾氣-家福會調查揭逾-073221889.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7月15日)。

[6] 鄭健榮:〈沉溺行為的心理治療(一):復發預防〉、〈沉溺行為的心理治療(二):認知治療〉,載鄭健榮等編:《上癮:沉溺行為與治療(增修版)》(香港:麥餅文化,2014)。

生成式AI的潛藏危機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30/05/2024

近來Midjourney、Sora等生成式人工智能(AI)創作令人感到驚奇,能於數秒至數分鐘生產出讓人難辨真假的圖片及短片。生成式人工智能(Generative AI)屬於深度學習(Deep Learning)的一個分支,這意味著生成式AI的工作原理是機器學習模型,通過學習數據中的規律或模式(pattern)來生成新的內容。其中語言模型及深度學習,讓它能根據用戶輸入的資料來創造新內容。而這些創新的內容不限於文本,還包括圖像、動畫和3D模型等類型。[1]

圖像生成式AI能夠生成逼真的圖像。其中一種常用的模型是生成對抗網絡(GAN)。GAN由生成器和判別器組成:生成器負責生成假圖像,而判別器則試圖區分真實圖像和生成的圖像,兩者的工作在互相對抗。通過反覆訓練和對抗,GAN能夠生成愈來愈逼真的圖像。GAN可用於生成圖像、增強圖像解析度,以及創作藝術作品等。

而短片生成式AI也類似圖像生成式AI,短片生成也同樣可以使用GAN等模型。短片生成的挑戰在於同時要考慮時間和空間的因素,確保生成的短片具有連貫性和流暢性。它可以被廣泛應用於電影特效、動畫製作和遊戲開發等領域,創造出逼真的特技效果、生成動畫序列、改編故事情節等。這種技術為電影業和創意領域帶來了巨大的創作產量,令生產力大幅提升。AI能按照文字輸入指示而生成不同風格的圖片,而且生成的時間以秒計算,效率遠高於傳統按天產出的設計師,[2] 讓不少畫師、設計師面臨著失業的風險,但對於能掌握應用的設計師則如虎添翼。

背後的隱憂

由於生成式AI是以自動化形式生成圖像或影片,它能帶來無限的可能性,亦存在著不確定性和失控的風險。生成式AI模型的輸出是由訓練數據驅動,它可能會生成不正確、帶有誤導性或偏見的內容或圖片。

AI圖片、短片非常逼真,如讀者要判別它們的真偽,真的要花時間去細看、尋找資料比對。暫時有以下的方法去判別:

  1. 圖片人物的手部形態是否自然、影片中人物的步行動作有否怪異,背景影像是否模糊,有否帶有難以識別的文字等;
  2. 生成的圖片是否過於完美,如人物皮膚光滑得沒有瑕疵,身材比例以至光線都過於完美等;
  3. 使用AI圖片檢測程式(但結果未必完全可信,有媒體測試過這些檢測程式,發現它們的準確度參差)[3]
  4. 透過搜索引擎尋找圖片來源及背景脈絡,查明是否真有其事;
  5. 檢索事情的真確性,如圖片是否有不合乎物理規律的現象出現等。[4]

首兩點提到圖像或影片中的不自然情況,值得注意的是,在現行階段,生成的內容仍可能存在失真或不自然之處,只要用心細看,仍可看到破綻。但由於AI正在高速地學習,它不會停下來,而且進步速度極快。可以預見它於未來將逐步改善,憑肉眼就可判別真偽的情況可能很快就會過去。

亦正因如此,如這些AI模型被惡意使用,生成逼真的假新聞、虛假訊息或誤導性內容,這可能導致公眾誤解事件,混淆是非,損害訊息的可信度和可靠性,其後果可能帶來社會不穩定等負面影響。而AI的創作亦可能存在偏見和歧視,特別是當它受到內容不夠持平的數據訓練,生成了具有偏見的內容時,可能會加劇社會不平等和歧視問題。

生成式AI亦可能成為造謠、欺凌的工具,它可以生成虛假的個人資訊,運用這些資訊便可以冒充他人的身份。這可能導致網絡欺凌、惡搞事件、人身攻擊、仇恨言論等問題。而私隱方面,生成式AI模型需要大量的數據進行訓練,這些數據可能包含個人身份資訊和敏感內容;甚至用戶在輸入文字給生成式AI時,亦可能包含了自己的私隱及相關數據。如果這些資料及數據被濫用或洩露,可能導致隱私被嚴重侵犯和倫理問題。

對網絡生態的影響

2024年3月,歐洲議會通過了《人工智能法案》,以嚴格規範人工智能的使用。法案將規範的人工智能,包括生成式AI,在經過大量數據的訓練以後,它能生成新內容甚至執行任務。法案的條款會分階段自2025年起在歐盟境內逐步實施。[5] 而中國政府亦會落實對生成式AI的要求,監管相關的內容。[6] 這些法案能在規管AI生成內容方面起到一定的作用,不過AI的高速成長與發展影響著各個範疇,其高速生成的文字、圖片與及影片都會一直傾倒於網絡當中,未來亦會被「它自己」繼續取用來生成更多真假難辨的資訊,要規管這海量的資訊也有一定難度。筆者難以想像未來的網絡生態,當網絡充斥著許多AI生成、又難辨真偽的資訊,網民是否仍可於網海中找到真實及可信的資訊?又或者網絡會否完全變成虛假、只為大家提供娛樂及過於完美的超真實世界?


[1] 〈【 生成式 AI 】是甚麼? 一文了解 Generative AI 的原理及應用〉,PREFACE,網站:https://www.preface.ai/blog/what-is-generative-ai/(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5月10日)。

[2] 同上。

[3] 〈網上工具能否分辨真實AI維港圖片? 實測3工具準確度〉,明報新聞網,2024年3月26日,網站:https://news.mingpao.com/ins/熱點/article/20240326/s00024/1711190246512/網上工具能否分辨真實ai維港圖片-實測3工具準確度(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5月13日)。

[4] 〈【查核工具】人工智能技術日新月異,我們該如何辨識AI生成的圖片?〉,香港浸會大學、傳理學院、浸大事實查核,2023年6月13日,網站:https://factcheck.hkbu.edu.hk/home/fc_literacy/ai_images/(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5月13日)。

[5] 〈全球首項AI法案|歐洲議會壓倒性通過 限制政府實時生物識別〉,《聯合早報》、《香港01》,2024年3月14日,網站:https://www.hk01.com/即時國際/1000274/全球首項ai法案-歐洲議會壓倒性通過-限制政府實時生物識別監控(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5月13日);Karen Gilchrist and Ruxandra Iordache, “World’s first major act to regulate AI passed by European lawmakers,” CNBC, last modified March 13, 2024, https://www.cnbc.com/2024/03/13/european-lawmakers-endorse-worlds-first-major-act-to-regulate-ai.html

[6] 〈中國監管|網信辦將展開「清朗」系列專項行動 整治蓄意造謠抹黑企業等問題、規範生成式AI領域〉,《香港經濟日報》,2024年3月15日,網站:https://inews.hket.com/article/3724679/(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5月13日)。

當「社交恐懼」遇上AI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20/03/2024

雖然我們可以很粗略地將人分為內向與外向,然後將內向的人歸類為不喜歡社交的人,將外向的人歸類為喜歡社交的人;然而在社會上,這兩類人的數目基本上並不是均等的。網絡世界的盛行,令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可以在身體缺席的情況下進行,這也導致彼此的關係容易變得疏離;交友軟件的增多,也代表人們喜歡網絡上的交流多於現實的交流。網絡的交流成本低,選擇多,不用做表情管理,沒有時間限制,喜歡則來,不喜歡則去,現在更多人自認社交恐懼」(社恐),可能因為現實的交流有太多不可操控的地方,不能來去自如,人也不想承受被否定」之痛。例如新年期間向親朋戚友拜年,需要承受被問問題的痛。AI(人工智能)就如一個救贖主,讓人免卻了建立關係的過程,這也解釋了為何關係類AI會氾濫地出現。

不想社交還是社交恐懼?
到底何謂社交恐懼症?不喜歡社交便是有社交恐懼症嗎?社交恐懼症又名社交焦慮症(Social Anxiety Disorder),簡稱SAD。當一個人每次在社交場合都會感到心慌膽怯,覺得別人會對自己評頭品足,怕自己在人前出醜,而這份恐懼給他帶來極大的痛苦,以致想要逃避所有社交活動,他便可能不是單純因為性格害羞而不擅長應付社交活動,而是患上了社交焦慮症。當患者在社交場合時,會出現以下情況:情緒上明顯感到恐懼或焦慮,症狀與環境所構成的威脅不成比例;思想上擔心自己行為或情緒狀況受到他人批評或拒絕;生理上出現冒汗、心跳加速、顫抖、呼吸困難或頭暈;行為上不斷逃避或需極力忍耐各種社交場合。[1] 當仔細去了解何謂社交恐懼症時,便會發現其實它是一個「病」,並非不想社交或懶得社交。

不過,今日大部份自認患有社交恐懼症」的人,其實很可能只是偽社恐」,可是很多時都沒有人深究誰人患上社恐症,誰人只是偽社恐。曾經在社交媒體中流行過種種的hashtag(標籤),其中一個便是#社恐」。[2] 網絡讓人可以不露面地交流發言,但隔空的對話令人看不到對方許多的身體語言、表情、語氣,人的身體在其中缺席,溝通也停留在表面上,彼此只是泛泛之交,難以討論深入的事情。弔詭的是,這也正正是人享受在網絡世界的原因,不想作深入的對話,甘願停留在空泛的交談之中。就如農曆新年時,原本應前往親朋戚友家中拜年、「逗利是」,但電子支付的科技愈來愈發達,派利是也可以轉移至網上進行,拜年期間與親朋戚友的交談也可以就此終止,派「利是」只需一個「二維碼」。當網絡的交流只有「點讚」與「分享」,在節日之中放棄「儀式感」的真實交流,交流只求方便、快捷、避免難堪、可以躲懶,人深處想與他人真切交流的渴望卻無法得到滿足,在這種情況下,將此等渴望轉移投射到AI上也不是不可能。

AI成為救贖的可能性
現時的AI技術突破了人類的想像,除了對答自如,恍如真人一樣的溝通,並且開始大眾化,任何人都能夠應用。市面上出現了許多類似傾談伙伴的AI,特別是早前有新聞報道指,開發ChatGPT的公司OpenAI為了確保GPT Store中的聊天機器人適合所有使用者,所以不允許專門用於培養浪漫伴侶關係的聊天機器人,然而現實的情況是GPT Store出現了大量可以充當「女朋友」的AI。[3] 即使公司揚言禁止,仍有人不理會規則創建用來培養浪漫關係的聊天機器人,也就代表了部份人有這樣的需求。人在人際關係中「懶得」社交,甚至在認識伴侶上,也愈來愈不想接觸社會中真實的人,性愛機械人等類似產品早在市場出現,不就正好反映此一狀況嗎?

AI其中一個受歡迎的原因,便是其「可操縱性」,對比真實的人,AI能任人擺佈。這並不是說人會極端至成為AI的恐怖情人,而是人的自我中心使然,令人需要這種可操縱性,經常想要他者順從自己的想法、為自己付出,或期望自己是世界的主角。這也不難理解,因為大數據的關係,圍繞著網絡使用者的資訊都只是他們所喜歡的,有人說:「尋找相同者的過程,正正是驅逐他者的過程。」[4] 與人相處時,最好的人際關係在於能互相「聆聽」,[5] 而不是只講自己想講的,但很多時人只渴望別人聆聽自己的話,而不想聆聽別人的。這時候AI便成為一個「可操縱」的代替品,你想要它聆聽你便聆聽你,它只會為你而暈頭轉向,為你服務,浪漫關係的AI盡是說一些甜言蜜語,愛你愛到底,誰人不心動?

那麼,AI最後真的能夠救贖到人嗎?事實上,人與人的交流在於意識之間的認知,即是「我意識到你,你意識到我」,所以我們都期望別人會理解到自己的感受。沒有人喜歡目中無人的人,因為他意識到他人,卻不顧及他人的感受。不過,人卻不會因一隻貓不理會他人而譴責牠,因為牠沒有人的意識。人際關係正正是意識之間的認知,所以能夠創造經驗和分享經驗。被人附和總是開心的,AI就能扮演這個角色,相反,與一個觀點完全相左的人溝通、看一部不符合自己口味的電影、嘗試進入一個新的領域,這一切的經驗總令人不舒適的,甚至是痛苦的;然而它們卻構成了真正、真實的經驗,一種不重複的經驗。[6] 故此AI並不真的救贖到人,或許它能排解一時的寂寞,卻又令人陷入無止境的空虛,甚至無法再接受異於自己所喜愛的事物。人需要多點與真實的人交流,才能突破這些「不舒適感」,這也是邁向真實關係的唯一方法。


[1] 〈常見情緒病:社交焦慮症〉,賽馬會心理e療站,2022年,網站:https://eclinic.hk/e_clinic/healthInfo/detail?type=1&id=5&title=常見情緒病(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7日)。

[2] 〈你有#社恐嗎?不想社交是一種個人選擇〉,好集慣、Yahoo!新聞,2023年9月23日,網站:https://hk.news.yahoo.com/你有-社恐-嗎-不想社交是-種個人選擇-100934241.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7日)。

[3] 達小編:〈實在太香,許多創作者不顧OpenAI規定持續製作AI女友〉,電腦王阿達,2024年1月17日,網站:https://www.kocpc.com.tw/archives/529954(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7日)。

[4] 夏逸平:〈他者的驅逐:今日的社會、感知與溝通〉,哲學新媒體,2021年7月7日,網站:https://philomedium.com/blog/81633(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7日)。

[5] Shanna:〈有效的溝通從聆聽開始!成功「聆聽者」的4大秘訣〉,創新拿鐵,2016年10月17日,網站:https://startuplatte.com/2016/10/17/listening_6secrets/(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3月7日)。

[6] 夏逸平:〈他者的驅逐〉。

由武當張三丰說到生成人工智能

余創豪 | 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Arizona State University)教育心理學博士,專門於心理測量與統計學,亦是同校哲學博士,專門於科學哲學與歷史。現在是夏威夷大學數據科學教授與課程主任。
06/03/2024
專欄:有情無國界
國家:美國

從前筆者曾經修讀過教育心理學,我最佩服的教育心理學家是誰人呢?可能讀者永遠無法猜出來,那就是在《倚天屠龍記》裡面的武當張三丰,張三丰曾經對張無忌示範太極劍法,示範完畢之後,張三丰問張無忌能夠記得幾多劍招,張無忌說不記得,但張三丰反而讚好。張三丰不愧為一代宗師、世外高人,他要張無忌學習的並不是一板一眼的招式,而是綿綿不絕的劍意,這個更高的境界,並不能通過單純的模仿就可以達到,張無忌必須要拋開細節,用心來感悟在招式以外的劍勢,要神似而不是形似,用現代的術語來說,那就是「追尋模式」(Pattern seeking or pattern recognition)。

第二位我佩服的教育心理學家是陶淵明,他曾經在《五柳先生傳》裡面這樣說「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 很多老師都用「讀書不求甚解」這句話去指責成績低劣的學生,意思是他們渾渾噩噩、馬馬虎虎,相反,我用這句話來稱讚學生。如果陶淵明讀書方法真的是這般不濟,他又怎可能成為偉大的田園詩人呢? 所謂「讀書不求甚解」,是指不應該拘泥於字句的表面意思和細節,而是著眼於微言大義,所以陶淵明領會到深層的意思後,便會興奮到不知飢餓為何物。

第三位我所佩服的教育心理學家是唐朝詩人杜甫,他曾經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清代仇兆鳌在《杜詩詳注》中解釋「破萬卷」的意思,是指「識破萬卷之理」,杜甫的詩作在結構、風格和主題上都有其獨特性,難怪他能夠成為一代「詩聖」。

這是筆者一直沿用的學習進路,我很喜歡參觀博物館、畫廊、工藝展覽,但之後幾乎所有看過東西都變成了過眼雲煙,而我所讀過的書,都好像是水過鴨背,但這並不打緊。古人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偷。」 其實,有時候記性太好反而是一種學習的障礙,若果你很清楚記得唐詩的句子,那麼你的作品便無法擺脫前人的影子。但是,若果你領悟了詩意,便反而可以開創出嶄新的風格。 

不過,假若你依稀記得一些從前瀏覽過的資料內容,便可能會出現問題,心理學上有一種名叫「隱性遺忘症」(Cryptoamnesia)的現象,這情況是一名藝術家或者一名作者在潛移默化之下吸收了人家的主意,但隨後漫不經意地在作品中展現了太過相似的元素,於是乎被指控抄襲。根據1989年發表的一項心理學研究,3%到9%的人會不自覺地將別人的主意當成是自己的原創。美國音樂家傑克.阿什福德 (Jack Ashford)坦然承認:「如果你仔細檢查我所寫的一百多首歌曲,你會發現在每一首裡面我都受了其他歌曲的影響。」 

然而,怎樣去分辨隱性遺忘症和故意抄襲卻並不容易,海倫.凱勒(Helen Keller)是美國著名作家,她在19個月大的時候染上重病,導致她失去了視覺和聽覺,儘管命運是如此坎坷,通過不懈的努力,她終於成為了文壇巨星,一生之中撰寫了14本書,她的奮鬥故事很勵志,但很少人知道她曾經被控告剽竊他人的作品。1891年,凱勒發表了一篇題為《冰霜之王》(Frost King)的小說,但後來人們發現這個故事與瑪格麗特‧坎比(Margaret Canby)寫的另一本小說《霜仙女》(Frost Fairies)有點相似。凱勒自辯說,在小時候曾經有人將坎比的故事讀給她,她只是聽過一次,但隨後忘記了。凱勒受到調查,但專家小組以四比四的分歧意見陷入僵局。因為這事件發生的年代已經久遠,所以現在已經變成了懸案,但我相信海倫‧凱勒應該是清白的。由於她是傷殘人士,故此她沒有可能翻查《霜仙子》的細節,然後有系統地改頭換面。

有趣的是,現在人工智能系統能夠記錄很多資料的細節,但人工智能生成工具在運作過程中卻拋開了具體內容。相信人工智能工具現在已經成為了許多讀者生活的一部份,對人工智能生成系統最強烈的批判之一,就是所謂人工智慧並不是真正的智慧,它並沒有創造新的知識或者新的作品,而是將現有的東西左拼右湊。

其實這是一個誤解,以Midjourney、Stable Diffusion這些人工智能藝術生成工具為例,它們並不是好像「熟讀唐詩三百首」般鸚鵡學舌,簡單地複製和拼貼現有藝術家的作品。相反,它們分析並學習大量藝術作品的表現模式、風格、元素。經過訓練之後,生成工具就可以創造新的藝術作品。說得簡單一點,它們並不是學習具體的內容,而是追求「會意」、「模式」。 

從這個意義上來看,生成式人工智能已經具有了真正智慧的一些特徵,那就是「湧現屬性」(Emergent property)。在心靈哲學和神經科學中,湧現屬性是指大腦由簡單的腦細胞組成,但當這些簡單的物質整合一起而形成神經網路時,我們就有了意識和思想,而這些湧現出來的心靈是無法預測的。換句話說,整體是大於其各部份的總和(The whole is more than the sum of its parts)。同樣道理,當生成式人工智能系統接收到億萬份輸入資料時,它們就可以湧現出無法預測、前所未有的新東西,這類似杜甫所說的「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可能會有人批評說:生成式人工智能其實是患上了「隱性遺忘症」,它並不似張無忌或者陶淵明,真的忘記或者漠視細節,其實它比人類更加能夠清楚記住所有具體內容,它展現了似乎是「理解」的行為,其作品看上去富有創作性,但它並不能真正地意會到更高的境界、領悟到更深的層次,充其量人工智能只算是海倫.凱勒。這說法是有點道理的,不過,生成式人工智能現在仍處於草創階段,我相信假以時日必會突飛猛進。

最後,我希望讀者不會發現這篇文章和其他作品有相似之處,在此聲明,如有雷同,實屬巧合,或者我是患上了「隱性遺忘症」。

迎接AI時代的教學挑戰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12/01/2024

AI(人工智能)發展迅速,我們不得不提高意識,探討它的發展對人類的影響及其倫理思考。2022年年尾,適逢元宇宙泡沫爆破,ChatGPT(人工智能驅動的聊天機器人)的推出,引起了很多人對它的關注。藉著大數據提供的答案,它可以自動生成文字、自動回答問題、自動摘要等,加上其文字表達能力佳,省卻了不少工作時間,但可能會「消滅」很多工作。OpenAI的行政總裁Sam Altman在接受傳媒訪問時亦曾表示公司內部對ChatGPT的潛力感到「有點害怕」。[1] 於教與學方面,亦應了解它的影響、威力以及缺點,以致去決定在學習中是否使用及如何使用AI

AI教學的利與弊
ChatGPT能夠以類似人類導師對話的方式與用戶溝通,當中有問有答,也會追問下去並進一步提出建議,帶領發問者繼續進深了解所問的問題,它因而受到許多學生歡迎。筆者於學校帶領有關AI的講座,當中有不少學生表示有使用ChatGPT來幫助自己做功課。然而,使用AI作為教育工具及學習工具,有利亦有弊。

作為教學的工具,不少AI可以提升學習體驗,做出個人化的教學,它能與學生作即時的交流,並評估學生的能力,作出即時的回應,針對學生的不足處作強化教學。甚至有些AI學習助手可以追蹤學生的學習習慣,提供個人化的學習路徑。[2] 而不少AI的設計亦加上了遊戲化學習的元素,使學生在學習中感到趣味。老師需要監察學生的學習進度,評估其能力及提出需要改進的地方,AI亦能在這方面提供便利的報告,及為個別學生作進度的評估。

對一些老師來說,使用AI可以讓老師在自動化的教育過程中騰出一些空間去計劃及研究教育方向,但他們也可能會感到少了一些保障,因為對人類教育工作者的需求可能會隨著AI的應用減少,令他們擔心失去工作。

不過,要將傳統的教學模式轉成AI教育模式的成本很高,而且難免會令教與學雙方都對AI產生技術上的依賴,亦會忽略傳統面對面教學及學習的體驗,失去了人際間在溝通、包容上的學習,以及互動體驗。教育的工作,不單是令學生在頭腦、知識上有所增長,其中還涉及人類的情感、對事物的感受、同理心、創意、批判思維等能力,這些都不是機器可以有效地傳遞得到。

AI可使人產生偏見?
AI所生成的答案都源自於工程師給它的數據(data),人們很多時都認為AI不會有偏見,因為「它只看數據」,何來偏見?但如果數據本來就有偏見或歧視成份呢?有專家指出,如果我們不假思索就盡信AI給我們的資訊,可能會不知不覺地成為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者,因為AI可能會帶著有色眼鏡看人,而一切是源於工程師提供給它的訓練資料。

如果訓練資料不夠全面或內容有所偏頗,其生成的答案就有可能有所偏誤或出錯,就如有科學家提出:現實生活中、職場裡的性別不平等,會導致AI判定擁有男性化名字的人比擁有女性化名字的人更會寫程式。[3] 此外,不夠全面的程式設計亦會導致有偏見的結果,而在設計的過程,也有可能在不透明的情況下加入了偏頗的資訊來推廣某些意識形態,這情況亦令人擔心。如果學生透過這些AI學習工具來學習或作出判別,有可能會吸收到偏頗的知識。

及早面對AI挑戰
在本地專業培訓教師的香港教育大學,積極推動AI在教育領域的科研及發展,容許學生可以使用ChatGPT,但要求同學誠實使用、列明出處及核實求證所得的資料。[4] 這邊廂讓準教師們能及早應用及適應AI,當然非壞事,然而那邊廂,網海有著許多由AI生成、以低成本製作、似是而非的資訊(包括文字、相片及影片),大眾都面對愈來愈難查證和辨別的資訊,師生們要面對的挑戰相信也會愈來愈大。

ChatGPT曾掀學界爭議

ChatGPT能替用戶解答難題,這令它可以成為學生做功課時的幫手(俗稱「槍手」),亦掀起了連場爭議,教育界關注學生使用ChatGPT引發抄襲剽竊等問題。時至今日,本港不少大學對ChatGPT的使用已較之前開放,容許學生有限度使用。[5] 學生如何適度使用ChatGPT成為了一個重要課題,在美國,有中學老師就提出,ChatGPT生成的文章整體看起來好像還可以,但用字及書寫的感覺十分生硬,也沒有辦法真實傳遞出個人擁有的情感,所以難靠它獲取高分。[6] 而在台灣,有大學教授更明言,若學生不當使用ChatGPT,只會加速未來被社會淘汰的機率。[7]


[1] 蔡浩騰:〈ChatGPT自爆將可取代這20個工種?連OpenAI CEO都坦言:有點害怕〉,《香港01》,2023年4月6日,網站:https://www.hk01.com/數碼生活/879165/chatgpt自爆將可取代這20個工種-連openai-ceo都坦言-有點害怕(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4日)。

[2] Olufemi Shonubi, “AI In The Classroom: Pros, Cons And The Role Of EdTech Companies,” Forbes, last modified February 21, 2023, https://www.forbes.com/sites/theyec/2023/02/21/ai-in-the-classroom-pros-cons-and-the-role-of-edtech-companies/?sh=5dee5367feb4.

[3] 柳欣宇、黃英哲:〈AI不中立?——探討AI偏見帶來的影響〉,科技大觀園,2018年4月27日,網站:https://scitechvista.nat.gov.tw/Article/C000003/detail?ID=e127c0b0-9bc2-470d-ab47-404d877e64cf(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4日)。

[4] 〈由中學教師到大學校長 教大李子建:加強準教師道德操守培訓 設新學院拓AI教育〉,Jump.mingpao.com,2023年9月19日,網站:https://jump.mingpao.com/career-news/daily-news/由中學教師到大學校長-教大李子建:加強準教師道/(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4日)。

[5] 〈教育要聞|港大准用ChatGPT 學生每月限發20指令〉,星島頭條,2023年8月4日,網站:https://www.stheadline.com/edu-news/3260049/教育要聞港大准用ChatGPT-學生每月限發20指令(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4日)。

[6] 〈ChatGPT之亂:學生用 AI 軟體寫作業,紐約市教育局祭禁令有用嗎?〉,換日線,2023年1月10日,網站:https://crossing.cw.com.tw/article/17202(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4日)。

[7] 宋亭誼等:〈機器學習或抄襲 ChatGPT校園引爭議〉,小世界,2023年4月24日,網站:http://shuj.shu.edu.tw/blog/2023/04/24/機器學習或抄襲-chatgpt校園引爭議/(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4日)。

IG性感女孩的背後

熊嘉敏 | 明光社項目主任(性教育)
20/11/2023

年青人普遍活躍於社交媒體,部份女孩子喜歡在Instagram(IG)公開自己打扮性感的相片或短片,「大方」地讓任何人在社交平台觀看,這樣的行為或會令父母感到憂心,除了擔心私隱外洩,也擔心平台上的收看者會用甚麼眼光來看女兒的性感照?本文嘗試了解一下這些愛拍性感照女生的想法,讓更多關心她們的人成為她們的同行者,陪伴她們以更健康的方式去成長。

IG的吸引力
有些女孩子很用心地經營自己的IG賬戶,認為愈多讚好和留言,就代表愈成功。她們以性感的衣著,配以不同的姿勢和角度來展現自己的身段,用來吸引更多異性追蹤自己的IG。這些照片不一定由女生自行拍攝,她們可能受邀請擔任類似模特兒的工作,而拍攝者有的是透過網絡認識,拍照後或會收到一些報酬,也能令更多人認識自己,建立知名度。她們自覺能夠掌握性的界線及保護自己的方法,因此不怕獨自到網友指定的場所進行拍攝,有的還會接受網紅訪問。[1] 她們喜歡以自己的能力和方法去賺取金錢,也喜歡別人重視自己的意見和感受,因此也會接到一些工作,例如試用新產品或服務之後寫用後評價等。事實上她們是很用心地拍片、拍照和講解產品,年輕人認真做事的話,可說是充滿創意,也令人欣賞

渴望被人欣賞
在鏡頭前她們看似成熟、有不少人生經驗;其實在鏡頭外,她們都是普通的年輕人。每一個人,正如你和我,心裡都渴望得到別人的欣賞和珍惜,也期待與其他人建立友情和愛情。這些不介意拍性感照的女生,心底裡既想找到真朋友,即使再多網友追蹤她們的賬戶,給予她們讚賞,她們其實都明白網友只是被性所吸引,其甜言蜜語不能盡信,而她們對待這些關係的態度也不會太認真。而這些真假難分的關係都令她們感到困倦,到底哪裡才能找到使人滿足的人際關係?在生活上感到疲倦、有壓力時,有誰能夠和她們同行?

要真正了解一個人,需要花很長時間去溝通。只有在理智、情感和靈性層面上與某人建立親密的聯繫,我們才能真正體驗到親密感。[2] 美國堪薩斯大學(University of Kansas)曾進行一項研究,結果顯示兩個陌生人要成為普通朋友,通常需要約50小時的相處時間(不包括在工作場所的共處時間)。若要發展成彼此能談得上幾句的程度,則需要大約90小時的相處時間,而若要成為真正交心的好友,則需要長達200小時的相處時間。[3] 這些研究或許能說明,就算我們用文字把心底話與網友分享、用性感照讓其他人留意自己,也不一定能得到真正的友情和愛情。網絡世界的隱密性或許令人感到新鮮和刺激,但同時也會令人陷入危險中,因為平日與我們相處的網友,都總是隱藏在網絡背後,我們不知道他們的真正身份。我們需要提高警覺、小心分辨真偽,了解網友之間的互動是缺乏人際間一定程度的真實和坦誠相處。

理性分析的重要
有部份喜歡在IG展示性感照的女孩,覺得自己並沒有做壞事,也沒有傷害別人,連父母都默許她們的行為。當遇到網友邀約,她就按感覺去決定對方是否可靠,再決定是否赴約。[4] 不只是年輕人,我們或許都曾經憑感覺去作決定,不過感覺是會隨時改變,當時認為是對的,後來又可能覺得並非如此。事實上感覺不能判斷對錯,它只能告訴你對某些東西的感覺。[5] 所以關乎兩性之間相處,以及身體方面的事情,我們還是需要用理性去分析和細心考慮,以免將來後悔或受到傷害。

建立健康的生活
我們處身於網絡世代,豐富的網上資訊為我們的生活帶來方便,但也帶來了禍害。有時我們希望透過社交媒體來逃避現實中的壓力,卻可能興起了與其他人比較的心態、過度在意別人有否對自己讚好或給予的評價,一旦無人按讚,反令自己愈看愈寂寞和不快樂。這份衝擊同樣纏繞著成長中的青少年,作為父母或同行者應怎樣引領青少年建立健康的生活方式?

我們可以鼓勵孩子建立新的友誼關係、參與社區活動、發展興趣和技能,以及承擔一些社會責任,從而豐富自己的生活,擴展自己的視野和能力。[6] 家長愈早鼓勵孩子做這些事情愈好,家長需要陪伴孩子尋找他們真正有興趣做的事。孩子需要在真實生活裡,投放時間去做對身心有益的活動。透過發揮自己的潛能,孩子就能肯定自己的價值;透過認識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就能彼此分享,有助減輕生活壓力。當孩子對某個興趣或群體產生歸屬感,就能令精神和心靈有所寄託。這樣,虛擬世界對孩子的影響力也就能相對減低了。

年輕人充滿活力和創意,能為社會帶來不一樣的新意,也是父母眼中的寶貝。作為父母或同行者,我們需要多加陪伴、多作鼓勵,發掘他們的優點,帶領他們在合適的場景去發揮自己的能力。守護下一代的重任,是成熟的成年人應該去承擔的,讓我們用愛心和智慧與年輕人一起同行。


[1] 蝦條哥:〈宜家啲妹豬一出世就影J圖?〉,YouTube,2023年7月4日,網站:https://www.youtube.com/watch?v=9cmNd8_HaPE(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1月13日)。

[2] 利康娜夫婦〔T & J. Lickona〕等著:《性、愛與我:正確的抉擇》(Sex, Love, and You: Making the Right Decision),張思敏譯(香港:教區婚姻與家庭牧民委員會,2008),頁22。

[3] 鄧淑明:〈友誼之道與精神健康〉,信報,2023年9月26日,網站:https://www1.hkej.com/dailynews/finnews/article/3572147/友誼之道與精神健康(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1月13日)。

[4] 蝦條哥:〈宜家啲妹豬一出世就影J圖?〉。

[5] 利康娜夫婦等著:《性、愛與我》,頁21。

[6] 同上書,頁63–64。

原來私隱是如此容易洩露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及生命教育)
14/09/2023

看電影不單是看故事,尋找娛樂,不少電影都有警世意味,使我們對社會現況有所警惕。是次介紹兩套有關手機、網絡與私隱的驚慄電影,使我們反思通訊科技除了可幫助我們溝通外,如果反過來手機一旦被人開啟了,裡面所記錄的東西就會使我們的私隱資料、習慣、去向都變得無所遁形。

《原本以為只是手機掉了》(Unlocked)是一部韓國電影,由日本作家志駕晃所寫的同名的推理小說系列所改編。女主角李娜美於巴士掉了手機,被一殺人犯吳俊榮拾到,他從李娜美的手機中找到許多她的資料,於是一步一步接近她、監察和影響她的生活,甚至冒她之名行事,使她被網絡欺凌,落入孤獨的陷阱中。

明光社

《人肉搜尋2》(Missing)這部美國電影是《人肉搜尋》(Searching)的續集,內容繼續以親人不見了,主角需要透過網絡上的蛛絲馬跡去尋找家人下落。女主角June的母親與男友外遊後失蹤,June透過社交媒體、雲端服務平台及即時通訊等科技來尋找她,並因而發掘了很多父母的過去及了解到親人有多關心自己。

面對資訊科技和網絡,我們對此愈來愈依賴,透過手機、電腦所發放及記存的資料就愈多,有關資料包括了第三者可以透過網絡收集的數據、用作監測和分析的大數據,作為不是有很多科技知識的普羅大眾,實在很難意會到自己透過應用程式及雲端的科技,記存了甚麼資訊。一旦有人破解了密碼,可以login(進入)到別人的手機,由於飲食喜好、平日喜歡看的影片、政治取向立場、為自己拍下的相片、到過哪些地方,有否做過不見得光的事等,都早已被記錄下來,手機主人做過的所有事及行縱都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彷彿赤裸地被人看到了!另外,我們亦有否因為沉浸於網絡遊戲或社交媒體中,而忽略了與現實中的家人溝通?又或者因為常對著螢光幕建立被修飾了的形象,而不再願意與人面對面的交流,顯出自己的真誠?

兩部電影帶出使用科技而衍生出來的危機,以及人際間的互信、溝通等議題,當中有不少可以深思的地方,值得大家細心欣賞。

(電影類型十講系列的介紹暫停一次,下期將繼續。)

高科技:簡單複雜化?

余創豪 | 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Arizona State University)教育心理學博士,專門於心理測量與統計學,亦是同校哲學博士,專門於科學哲學與歷史。現在是夏威夷大學數據科學教授與課程主任。
31/08/2023
專欄:有情無國界
國家:美國

引言
先此聲明,這是一篇隨想式的散文,而不是結構嚴謹的論文。筆者想帶出來的主題是:我喜歡採用科技,但不是科技主義者,我認為在有些情況之下,傳統的做法比起高科技會更加事半功倍。

QR碼令我放棄優惠
舉例說,上一次筆者返回香港的時候,在機場見到一個推廣旅遊的櫃枱,旅客只要出示外國護照,便可以得到一個購物優待的小包包,我滿心歡喜領過了小包包之後,以為裡面有折扣券,誰知道原來是一個QR碼,我用手機掃描了QR碼之後,跟著出現一個網頁,在登記過程中有一個密碼以短訊形式傳送給我, 輸入密碼而進入網頁之後,跟著要填寫許多資料,然後我得到另一個密碼,我需要用這個密碼到指定地點獲取折扣,但指示十分複雜和含糊。搞了一陣子之後,我終於決定放棄,我心想,為甚麼不乾脆在小包裡面放入折扣券,然後讓顧客到店舖憑券而取得優惠呢?這是典型的簡單複雜化!

汽車電子零部件可能變成殺手
智慧有許多定義,一些心理學家認為,智慧是一種將複雜東西簡單化的能力,實用主義心理學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 正是擁抱這觀點。在一些測驗實用智慧(practical intelligence)的題目中,難題看似十分複雜, 但往往答案很簡單,舉例說,很多年前筆者遇過這難題:「不幸地,你駕駛的汽車墮入海中,在墮海的時候,車窗是關掉的,你可以做甚麼去逃出生天呢?提示:若果車子沉入了水中30英呎,每平方吋的壓力(PSI)是13.31英磅,普通人沒有可能打開門或者打碎玻璃。」簡單而有效的做法是:「你可以用手柄來攪下車窗 。」

可能年青的讀者不知道我說甚麼,因為現在大多數汽車都採用電子按鈕去控制車窗的開關,而不是用手柄。問題來了:當電子零部件接觸水的時候,可能會導致短路,在這情況之下,你根本無法開車窗逃生! 於是乎,科技變成了你的殺手!

很多年前筆者剛剛來到美國的時候,大學的院牧不贊成汽車有太多不必要的電子零部件,他說:「用手柄去調節座位或者開關車窗有甚麼困難?將這些功能電子化之後,反而會導致更多潛在的問題,若果電子開關壞掉的話,車窗便會長期關閉,這樣更加不方便!」

很多年之後,院牧所說的話在筆者身上不幸言中,我的車子失去了開關司機位置車窗的電子功能,但修理費非常高昂,我惟有忍受這種不方便,每當我開車駛過銀行自動櫃員機或者快餐店的服務窗口時,我都必須下車進行交易。我慶幸沒有被警察截停,如果司機超速駕駛或者被懷疑有任何違規,正常的程序應該是:司機坐在車子裡面,警員會走過來示意司機去攪下車窗, 然後司機出示駕駛執照、汽車註冊文件、汽車保險文件。可是,如果我不開車窗,或者開門走下車,那麼神經過敏的警察可能會拔槍!再一次,電子科技會間接地令人無端端喪命!

一舉四得的單車比電動車優勝
提起汽車,我不禁聯想起電動車,除了人工智能之外,現在電動車也是熱門的科技話題。以電動車取代傳統的燃油車,原意是減低污染和逆轉氣候變化。然而,大多數電動汽車採用鋰離子電池提供動力,這些電池依賴於鈷、鋰、稀土等原材料,但開採這些礦物的過程卻會導致嚴重的環境污染。

此外,美國約20%的電力是通過發電廠燃煤生產出來的,40% 電力是來自天然氣,20%是核電,其餘才是可再生能源,這包括了水力發電、風力發電、太陽能等。換言之,在美國60%的電力是出自傳統的污染性能源,採用電動車並沒有徹底解決能源消耗問題和溫室效應,而是將問題轉移或者推遲。

筆者認為,其實這問題可以用非高科技的方法去應對,筆者曾經在一些美國小鎮居住, 這些小鎮的商店和其他日常生活必去的地方集中在方圓幾里的範圍,用單車代步是絕對可行的,如果要到比較遠的地方,那麼當然要採用汽車。然而,即使在小鎮中,單車的使用率卻很低。

最近筆者遷徙到夏威夷檀香山,檀香山的面積只有68平方英里,同樣,很多日常生活所需要的地方也是很集中,但這裡單車徑和用於鎖單車的架並不多,而且很少人騎腳踏車。筆者由加州運送了兩輛單車到檀香山,但太太認為騎腳踏車有點危險,因為太多汽車在道路上風馳電掣。我認為,若果有良好的城市規劃,例如增加單車徑或者鎖單車的地方,其環保效果可能比推廣電動車更好。

鼓勵採用單車是一石四鳥之舉:第一,這是絕對零碳排放的交通工具;第二,騎腳踏車會增加人的運動量,能夠防止肥胖、強化心肺功能,最終會降低整個社會的醫療成本;第三,單車的速度遠遠低於汽車,這會大大減低因為交通意外而導致的傷亡; 第四,愈多人採用單車,路面汽車的數量便會下降,這樣便可以減少交通擠塞。

結語
然而,我知道以上所說無非是「講人自講」,營銷人員會繼續採用QR代碼;汽車生產商會繼續將大部份汽車功能電子化;而電動車更是大勢所趨,主張用單車會被視為開倒車。

撫心自問,是否有些人類社會中的問題可以採用低科技去解決呢?美國畫家漢斯‧霍夫曼(Hans Hofmann)說:「簡化的能力意味著消除不必要的東西,以便必要的東西可以說話。」美國散文家和詩人亨利‧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 亦說過類似的話:「我們的生活被細節所浪費,簡化!簡化!」 以上兩人所說是針對藝術創作,但亦可以適用於科技。

複雜簡單化!返璞歸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