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生命倫理 正視社會歪風

站在阿豬阿狼之上談政治…

── 生命倫理錦囊 第9期
30/03/2012
專欄:生命倫理錦囊

2012年是名副其實的「世界選舉年」:由年初台灣、俄羅斯、法國的大選,到年底的美國總統選舉。當然也不能不提中國也進行領導人換屆。總計下來,聯合國五個常任理事國中,四個國家正值轉換領導層的時期。[1]而現今經濟環境下滑,不明朗的前景更使民心容易思變,因而選情變化時有發生。
 
正如國父孫中山所言:「政治乃是眾人之事。」[2]可是,在教會中政治是陌生的:尤其是在基督教「政教分離」傳統上,談論政治成了禁忌,參與政治就更不能想像了。「你不找上政治,政治卻會找上你」。事實上,教會從來都是在積極參與「眾人之事」的。基督教來華,除了傳教活動,在社會服務及興辦教育等方面便有相當成
就。[3]
 
基督教本身著重人的價值觀,宣傳平等、博愛、犧牲精神,這與中國傳統上的政治、文化難免產生衝擊。其中最突出的例子可說是晚清的革命運動。除了我們熟悉的國父孫中山先生是基督徒,原來早期參與革命的人士,大部份都是基督徒,[4]如孫中山的信仰導師和良師益友王煜初牧師、也有「剪辮不易服會」的關景良等。[5]這是一般歷史和教會都遺忘了的事實。
 
而在近代香港,教會也在政治發展上有著不同的角色。早在60年代,香港基督教工業委員會成立,為工人爭取權益,是本港近代工運的開山鼻祖之一。[6]及後香港面對回歸問題,教會也回應時代需要,發表《信念書》。[7]港英政府後來逐步推行代議政制,在爭取「八八直選」運動和89年的「六四事件」中,基督徒也佔有一席位。[8]
 
可是長期以來,本港教會普遍對政治冷感。除了一些專職的機構,[9]以及這幾年間一些大是大非的,如「反對廿三條」和「七一」遊行,有一些教會組織參與外,多數政治活動都與教會絕緣。[10]事實上,雖然在以往幾屆的特首選舉中,基督教界別在宗教界選委中分別有七至十席,但在幾屆選舉中信徒參與度都偏低,教內亦因應否參與這「小圈子選舉」而引發激烈的爭論。[11]
 
2012年的特首選舉,很多人都不值兩個建制派候選人的所為,以為政治都是權術手段和不能碰的Dirty Works。[12]但其實政治學本身內涵是相當豐富的。[13]
 
今天很多我們著重特首和公職人員應有的誠信,以至常常談到的普世價值,如人權、自由、三權分立等思想,其實都是由基督教思想中孕育出來。事實上在「政教合一」與「政教分離」之間,中間思考的空間是很大的:不「參政」,是不是連「論政」也不能?

政治的信仰反思

“No society has been able to abolish human sadness, no political system can deliver us from the pain of living, from our fear of death, our thirst for the absolute. It is the human condition that directs the social condition, not vice versa.”

沒有一個社會能夠消除人類的悲傷,也沒有政治體制可以將我們從痛苦的生活、死亡的恐懼,以及在絕對的渴望中釋放出來。是人類的狀態引領社會,而不是反過來由社會的狀態引領人類。
~Eugene Lonesco
 
沒有任何一個政治體制是完美的,消極地說只有Lesser Evil,即在兩惡,又或是在多惡當中選取沒那麼差的一方。很多人認定某一政治體制、某一黨,認為只有它才能為當地居民帶來福祉。但實際上,單單一個政治體制或黨派,而沒有高質素的管理階層人員或人民,任何體制都可能變得可怕。

多年前,日本著名小說家田中芳樹博士筆下的《銀河英雄傳說》,透過不同政治制度揭示在上位者的野心及貪婪。銀河帝國造就了一班壓搾人民的貴族,但奉行民主體制的自由行星同盟也不見得好,當中的政客只專注貪污及弄權,疏於履行民主所應承擔之義務。而當帝制派與民主派打過你死我活時,宣稱獨立的自治區並非真的中立,一心只等著他們兩敗俱傷,好坐享漁人之利。整個宇宙都因人類的貪念而戰亂頻繁。最後,由本身出自帝國,卻一心希望推倒腐敗貴族的萊因哈特統一宇宙,惜他英年早逝,臨死前立其幼子亞歷山大為帝。但他並不堅持帝制,他任命皇后為攝政王,遺言是:「皇后,你一定可以比我更賢明地統治著宇宙吧?如果改行立憲體制也好。不管如何,在所有生存的人當中,由最強大最賢明的人去支配宇宙是最好的。如果亞歷山大•齊格飛沒有這樣的力量,就沒有必要讓羅嚴克拉姆王朝繼續下去了。一切都照你所希望的去做,這就是我最大的希望……」。
 
萊因最後的遺言反映了田中芳樹所渴望的理想政府制度——最重要的不是制度本身,而是一個能力與賢名兼備的領導者。可惜,合乎作者人選的堯舜禹湯已久作古人。現實中,也很難再出現上古四明君這類領袖(又或者,他們的德政大部份是虛構出來的)。即使在聖經當中,也很難尋找上述人物。最得以色列人讚賞的大衛王,也曾奪人妻子,殺害忠臣(撒下十一)。可見有信仰的人也不一定能抵擋得住權利的誘惑。[14]這亦反映了一個事實,只要當權者稍為利慾薰心,被權力操縱,變得腐敗,無論任何制度,他們都有可以從中謀取私利。
 
世上沒有完美的人及制度,只有在某一時期,當大部份人民認同某一政治體系較為完善時,它便有較大可能成為這個群體採用的制度。在此事上,神是絕對「民主」的,祂容讓祂的子民選擇自己喜愛的政治制度,即使此制度明顯地是對神權政治的不滿(撒上八7),[15]縱使祂的子民要為此付上沉重的代價(撒上八11-17),甚至他們日後會為此而後悔(撒上八18)。神當初興起摩西及無數士師拯救以色列人,也教導祂的子民律例典章。但到了撒母耳的時代,以色列人因受外族嚴重的威脅,感到不安全,漸漸不滿這一種透過隨時候命的士師,來仰仗神「臨時」的保護,[16]而開始羨慕其他國家,有君王治理他們,帥領他們出征,為他們作戰,為此他們求撒母耳記為他們立一個王(撒上八5),而神也答應他們立王的要求(撒上八19-22)。[17]一方面,當初以色列人要求君主制時,一方面是希望如列國一樣有一位王保護他們;但亦有另一個重要因素,便是當時一直為神委派的撒母耳年紀老邁,他雖立其兩個兒子為士師,但他們卻「追求不義之財,收受賄賂,屈枉正直。」(撒上八1-5),由於他們多行不義,迫使以色列人不得不尋找另類政制。[18]
 
以色列的歷史發展下去是順利地爭取了君王統治,但國家卻並未因而順利地屹立不倒。根據聖經,她後來被列國打敗,不在於兵少馬弱,而在於國家由上至下,都偏離了神的道。所謂「上行下效」,在上位者違背神的教導,人民自然難以認同「行公義,好憐憫」。神曾藉著多位先知指出祂子民的罪孽,西番雅是其中一位,他代神宣告耶路撒冷有禍,因為城中充滿叛逆、污穢、欺壓人的事情(番三1)。此城不但離棄神(不聽話、不受管教、不依靠神及不親近神)(番三2),當中的領袖、審判官更做盡掠奪的事情(番三3)。
 
國家的存亡有賴於上位者的管治能力,但也與在上位者的德行息息相關,若然在上位者貪得無厭、腐敗無能,容許有權有勢者壓搾、剝削平民百姓,不理他們死活。歷史告訴我們,總有一天,最安定繁榮的國家也會出現大批起義之士,圖謀革命,改變不公義的事情,就如當初法國大革命推翻了欺壓平民的君主帝制。更何況,神對於不義之事,祂從來都不會坐視不理(番三7)。

或許很多信徒也會如哈巴谷先知一樣,追問神為何不處理奸惡、毀滅、強暴、紛爭和相鬥的事情(哈一3),導致律法鬆懈、公理無法彰顯(哈一3),以致惡人欺負義人,顛倒是非(哈一4)。或許,在人眼中,神的審判是遲延的,也未必會按人的想法施行審判(哈一5-6)。但最終,義人與惡人的結局不一樣:「義人必因信得生」(哈二4),而貪財之人面對的必是死亡(哈二5)。
 
神所關心的,不單是祂的子民是否信靠祂,也在意他們的道德層面。[19]另外,神不會只察看當權者又或是制度上的不義,也關注一般子民有否參與這些不義。所以,面對不公義的政府、不公義的制度,結構性的罪時,信徒即使無能為力,也並非完全無事可做。一方面,我們可以不同流合污,盡量警醒,不參與欺壓他人的行為。另外,信徒也可以團結起來,同心反對不公義的事情,為受欺壓的人發聲。

天國子民,也是地上公民

我們除了有天國子民的身份,也在地上有著公民的職份。我們理應將信仰行在地上,按自己不同的身份,恰如其分地表達意見,這並不等於「宗教霸權」。我們的信仰也是「見得人」的,不應只躲在教會的四面牆內,孤芳自賞。

 


 
[1]The Economist: The World in 2012 http://www.economist.com/theworldin/2012
[2]孫文《三民主義——民權主義:第一講》。原文是:「政治兩字的意思,淺而言之,政就是眾人的事,治就是管理,管理眾人的事便是政治。有管理眾人之事的力量,便是政權……」
[3]其實在這方面教會的確創造了相當多的「第一」:如中國第一份民間報刊《遐邇貫珍》就由英國傳道會所屬的英華書院印刷。英華書院則是本港辦學歷史最長的書院。
[4]由1895年廣州起義和1900年惠州的多次起義,都是由基督徒領導的,只是後來不滿政府的人漸多,才有更多非信徒參與革命。參梁壽華牧師:《革命先驅基督徒與晚清中國革命的起源》。
[5]關景良是孫逸仙同學和宿友,常與「四大寇」暢談革命事業。由於父母反對,沒有直接參與革命。1910年成立「剪辮不易服會」作為對滿清政府的無聲抗議。由此看出,基督徒在參與革命運動中,也是帶有不同向度和理念,有支持革命的,也有只支持改良社會制度的,並不是鐵板一塊。參歷史劇:《風雨橫斜》劇情簡介及人物介紹。
[6]基督教工業委員會於1959年成立,後來發展出職工會聯盟。可是在香港教會中並沒有得到充分的肯定。有評論甚至形容工委會令教會難以確定它是「社會良心」抑或「搞事份子」,身份弔詭。參湯泳詩:《「社會良心」抑「搞事份子」:香港基督教工業委員會歷史之研究》。
[7]1984年,八十多位來自不同宗派的教會人士共同發表了〈香港基督徒在現今社會及政治變遷中所持的信念獻議〉(「信念書」),就香港的政治前途發聲。網址:
 http://www.hkchurch.org/mission/sub/a.htm
 1974年由英國神學家史托德(John Stott)起草,2,700位來自150個國家的福音派領袖共同發表的《洛桑信約》,肯定了傳福音和社會責任兩者同樣是教會的主要使命。
[8]爭取「八八直選」是指86年第一次高山大會訂出了要爭取八八年立法局議席要有一半直選產生。八七年組成民主政制促進聯合委員會,成員中就有朱耀明牧師。朱牧師長期參與本港民主運動,包括「六四」營救民運份子的「黃雀行動」。
[9]較活躍的機構有:基督徒學會、基督徒關懷香港學會、大公神學工作室、婦女基督徒協會、基督徒學生運動、飄流製作等。
[10]事實上,回歸以來最大型的基督教主辦社會行動,是較為民生性的「反賭波合法化遊行」,超過3000人參加。
[11]就以2011年選委選舉為例,有候選人以「搗亂」形式表達反對立場,多次針對親建制立場的候選人,甚至作出侮辱缺席者的行為。詳細資料可參陳永浩:〈爭議重重的2011基督教選委選舉〉,《燭光網絡》第81期,頁18。
[12]這一屆的特首選舉有三位候選人,包括建制派的梁振英、唐英年,和泛民的何俊仁。但兩位建制派候選人中,唐英年被爆出婚外情、懷疑有私生子、以至住宅僭建的問題,而梁振英亦被爆出西九漏報利益、以及江湖飯局、對廿三條強行立法建議出動防暴隊、縮短商台續牌年期等傳聞。最後更有唐懷疑洩露行政會議機密內容等情況,市民對於這次充滿真假黑材料的選舉深表無奈,港大在選前的民調中,白票佔了54.6%(121,580張)。最後梁振英以689票,當選第四屆行政長官,另一候選人唐英年獲285票,何俊仁獲76票。
[13]簡單而言,由政治(Politics)到作為學術研究的政治科學(Political Science)中,就有不同的理念範疇,如意識型態、研究方法、政治價值觀、政治體系、管治結構、政治層次等不同的方向。參海伍德著(Andrew Heywood),蘇子喬譯:《政治學的關鍵概念》。
[14]參Stephen Charles Mott, A Christian Perspective on Political Thought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33), 13.
[15]萊特(Christopher J. H. Wright)著•黃龍光譯,《基督教舊約倫理學》(台北:校園書房,2011年),頁289。
[16]同上,287。另參Joseph Jensen, God’s Word to Israel (Minnesota: The Liturgical Press, 1988),123.
[17]Henry Preserved Smith, A Critical and Exegetical Commentary on the Books of Samuel (Edinburgh: T & T Clark, 1992), 55.
[18]同上。
[19]Richard D. Patterson, Hahum, Habakkuk, Zephaniah: An Exegetical Commentary (Biblical Studies Press, 2003), 129.

相關文章

戲劇隱喻與政治審查

歐陽家和 | 明光社特約撰稿員
20/11/2023

電視劇《那年盛夏我們綻放如花》(《那年盛夏》)被形容為2023年的「神劇」,網民形容劇中大量「隱喻」令人聯想到疫情前的社會運動,之後引申出一種論調:今時今日再不能直接將自己的想法透過戲劇表達出來,因為太過高危,過不了政治審查,還要用各種方法曲線表達,大家「明就明」,一切「在心中」。

隱喻(metaphor)是一種修辭法,用暗示的方式,將一種事物比喻為另一種事物。或許在此用《那年盛夏》的劇名來解釋一下,有網民說劇名「綻放如花」那個「綻放」就是「爆頭」的意思,而「如花」就是指「爆到七彩」。於是「那年盛夏一班人爆頭死」就變成「綻放如花」。這是我們小時候學的基本修辭手法「比喻」,當中有本體(爆頭死)、喻體(綻放如花),如果是明喻,則會有喻詞。

隱喻作為一種修辭技巧,是將抽象的事物用一個具體化的方式說出來,當中亦牽涉到不同的感受。例如《那年盛夏》故事所用的,就是一個很典型的生存遊戲加科技殺人的橋段,[1] 這類故事其實本身就是一個隱喻了,生存遊戲本身就是個喻體,觀眾討論的本體,就自然離不開日常生活中無可避免在工作上或者為求生存而互相較勁。故事發展下去,突如其來各種規則的出現,令當中不同的角色有所互動,表面合作的關係,但內裡卻是各懷鬼胎,甚至有更多人原來有另外的角色,被迫執行自己未必想執行的任務。整個故事就像一個隱喻了。

很多人說,自己很能投入故事中某個角色說過的某句對白。《那年盛夏》改編自網絡小說《已讀不回死全家》,所以有人企圖將兩者比較並做對照,試著找出不同社會事件下,創作人如何將故事改編,以加入更多元素,將故事更緊扣現實的社會狀況。[2] 觀眾不難發現故事中的一些對白,例如「我們是否有能力做到更多」、「若我們更團結,結果是否可以不一樣」、「中立不表態不行動者比對家更可惡」令人對應到現實中一些具體情況。可是故事同樣透過隱喻,滲透出各種的情緒,而透過故事的發展、人物角色,這些已經不只在告訴觀眾故事的推進,而是在挑動觀眾的情緒,叫他們去感受這些難以言說,抽象又難以表達的事情來。

明光社

故事一方面用這個方式去喚起觀眾的情緒,更重要的是它為觀眾的想法,設了一個框框。因為運用了隱喻手法,當中的特點是將一些創作人想表達的東西突顯出來,換言之,故事引申出來的情緒和想法,都是帶有特定的角度。例如這個故事本身的設定就是殺人遊戲,不跟遊戲規則就有人會死,而這件事是不能逆轉的。[3] 其實故事做了幾個設定,例如整個群體是學校的同學,他們之間會有怎樣的關係,老師和同學又有怎樣的關係,遊戲的規則和設定其實也是創作人對社會的一種想像。這種框框的設定,做得好有助觀眾思考,做得不好有時會影響觀眾的思考角度。

說白一點就是,故事中掌權的人和學生,必然是對抗關係嗎?同學之間如果合力無視規則又會怎樣呢?故事人物怎樣看規則這一回事?即使有規則又必定有不幸的事會發生,遊戲參與者是不是務必要跟隨規則?所謂的遊戲是不是就必然有輸贏?再退後一步問,「勝/敗」其實是否也只是一個隱喻?這些框架,觀眾很自然地視之為理所當然,但回心一想,這些也只是隱喻之下的一部份,或者只是故事的框架而已。

更有趣的是,在網絡世界中,大家往往將創作人可能沒有想到的部份,自己「腦補」下去,繼續延伸想像,於是在觀賞《那年盛夏》時,一些純粹推進故事的劇情,也可以被觀眾加入想像,成為「隱喻」的部份。當然,這可以被理解為創作人成功透過一個框架的設置令大家投入在劇情之中,如此才會有這麼多的互動,在作品與觀眾互動之下,作品會更加完整,觀眾的推演往往並不是在創作人預計之內,但有了這些推演,就更能令作品流傳下去。[4]

同時,正因為有不同「觀眾」,大家才會有不同的解讀,並出現了不同的想像和見解。誰都知道「故事內容純粹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但實際上當太多人的情緒同時被牽動到一個相同點時,那種共鳴容易令人產生疑心,這也是正常和合理,所以不少人常會擔心類似節目會否遭到非議和投訴。不過正如之前所言,不少所謂的寓意,往往是一種劇集與觀眾互動的行為。換句話說,如果觀眾未有經歷過某些事件,看這個故事就未必會受隱喻影響,產生某些特定的聯想,所以隱喻之所以成立,還是要建基於觀眾本身心存某些感受或者本體,兩者才能「聯結」起來。

如此,誰要攻擊故事隱喻,其實就是因他內心有一根刺。療傷,比還擊,似乎更重要吧。


[1] 查柏朗:〈《那年盛夏我們綻放如花》革新港劇的美學取向〉,虛詞,2023年9月25日,網站:https://p-articles.com/critics/4054.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1月15日)。

[2] 查柏朗:〈《那年盛夏我們綻放如花》從校園到社會的連結與盲點〉,虛詞,2023年10月3日,網站:https://p-articles.com/critics/4067.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1月15日)。

[3] 〈【#timable睇電視】ViuTV那年盛夏我們綻放如花 分析5個特別任務意味 一早暗示劇情走向〉,timable,2023年9月22日,網站:https://timable.com/blog/2338471(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1月15日)。

[4] 阿果:〈周日話題:《那年盛夏我們綻放如花》:鬼魅城市的前世今生〉,明報OL網,2023年9月24日,網站:https://ol.mingpao.com/ldy/cultureleisure/culture/20230924/1695490139776/周日話題-《那年盛夏我們綻放如花》-鬼魅城市的前世今生(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1月15日)。

信仰反思 (偶像、流行文化與社會)

吳慧華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05/08/2022

在神的國度裡,有權柄和能力,不憑血氣,不憑勢力,單單倚靠主聖靈。
(詩歌《願祢國度降臨》的歌詞)

對使徒來說,脫離羅馬政府迫害是何等重要的事,他們非常關心復國一事,耶穌不是不關心政治,祂知道父神已定了時間或日期,只是認為使徒不必知道(徒一6-7),他們在當刻,最重要的是遵守祂的吩咐:不要離開耶路撒冷,幾天後他們將受聖靈的洗(徒一5)。甚麼是聖靈的洗?幾天,即是多少天?使徒一聽到耶路撒冷,比他們聽到受聖靈的洗更感興趣,追問復國的時間表(徒一6)。使徒錯失焦點,耶穌回歸正題:「可是聖靈降臨在你們身上,你們就必領受能力,並且要在耶路撒冷、猶太全地、撒瑪利亞,直到地極,作我的見證人。」(徒一8《新譯本》)

「道不同不相為謀」,因政治立場不同而發起的杯葛行動,層出不窮,對於參與杯葛的人來說,極其量會帶來不方便,但若把政治看得大於神在人身上顯明的旨意,所招致的損失卻不可同日而語。假如使徒只管政治,漠視耶穌的吩咐及聖靈,不去為主作見證,他們又將錯失一段怎麼樣的人生?他們又如何見證著神的救恩傳開呢?

追星有時,放下有時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03/09/2021

追星是不同年代不同粉絲的集體回憶,不過,對於信徒來說,將某些藝人捧為偶像是十分敏感的事,當情不自禁受其吸引時,心裡或許會有些歉疚。利未記二十六章1節說:「你們不可做甚麼虛無的神像,不可立雕刻的偶像或是柱像,也不可在你們的地上安甚麼鏨成的石像,向它跪拜,因為我是耶和華-你們的神。」主要是想提醒我們不可以讓我們自己創造的神/偶像,取代耶和華神在我們心目中的地位。

其實追星也好、戀愛也好、對性、對金錢的興趣,甚或對子女的鍾愛也好,只要任何事物和人,若常常在我們的腦海揮之不去,成為我們生命中最重視的部份並轄制著我們,便是我們要警惕的事。不過,從另一角度來看,一個人有鍾愛的人和事,本身其實亦不是甚麼壞事,反而可以有一些令自己追尋的目標,願意努力的方向,以及與其他人可以有共同的關注和話題,促進彼此的凝聚力。

當政治環境和氣氛令人有點窒息,追追明星歌星、捧捧奧運選手、談談情說說性、多點享受親子的樂趣,轉移一下大家關心的目標,未嘗不是好事。因為政治若常在我們腦海揮之不去,其實政治就是我們的偶像。過猶不及,世上所有事物,最重要的是看得合乎中道,避免偏激,走向極端。時勢愈緊張,我們愈需要保持健康的心理狀態,有時盡情為自己所喜歡的人和事高聲歡呼吶喊,也很療癒。只要我們心中最重視的仍是神,沒有揮之不去的偶像,學會追星有時,放下有時,其實生活也可以很健康。

網絡上資訊傳遞與溝通

歐陽家和 | 明光社項目主任(通識教育及流行文化)
19/01/2021

2020年美國大選除了讓社會大眾再一次了解美國政治以及民主制度之外,不少香港人眼看著在社交網絡平台中,美國政客的言論被平台加了一個「註腳」,有部份群組更被封殺,令他們有更多感受。事件引發網民震怒,更觸發一場社交網絡平台移民潮,要到一個沒有人「指手畫腳」的平台,重新營運。有人認為社交網絡平台中如果有假新聞,該平台有編輯責任,應該刪去帖子,但同時亦有人認為在平台上,本來人人平等,資訊應自由流通。

社交網絡平台的互動功能

究竟社交網絡平台出現了甚麼問題?維基百科其中一位創立者Larry Sanger早在2009年一個以「談網絡的目的」(On the Purposes of the Internet)為題的演說中分析到,[1] 網絡主要用途有兩個:溝通和資訊。理論上所有Web 2.0的產物,即社交網絡平台,即時通訊等等,都是著重溝通的產品,相比起Web 1.0時代,只是供人閱讀新聞、訊息,Web 2.0就多了分享和溝通的功能。在發展的過程中,社交網絡平台強調所有帖子排放都是互動效果,即以所謂的評論、讚好和分享(Comment, Like and Share,簡稱CLS)來判定,互動率高的帖子放在較重要的位置,欠缺互動的放較低。

這種排放帖子的方法,必然會產生的效果是,譁眾取寵的帖子易受歡迎。同時因為社交網絡平台強調的是溝通和互動,而非講究資訊內容的準確度,所以即使在討論的過程中涉及不準確的消息,也只會變成「討論溝通」的一部份,而並非必然要去查證真偽,就正如幾個人在真實世界聊天,沒有人會一邊聊天一邊研究對方說的話是否理性客觀真確,因為重點是大家分享聊天。同時,基於網絡世界本來就強調人人平等,專家的意見和巿民的意見在網絡中是否受歡迎,其計算方法是一視同仁的,換言之,講得爆」的人即使句句有錯誤資訊,也可以得到流量,講得悶的醫生就算資訊準確,也可能沒有人會接觸到有關訊息。

資訊平台與溝通平台

Sanger認為,原本如果能將資訊傳遞和溝通分開,理應是好事,但在社交網絡平台,這種不需要有任何事實根據,純粹「吹水」聊天的輕鬆討論內容,卻往往被當成一般資訊遭到廣傳,同時很多名人,甚至記者,都會在社交網絡平台設立自己的賬號,會講自己的見聞和政見,甚至新聞媒體也在社交網絡平台設自己的專頁,將新聞變成一個讓網民溝通的話題,於是準確的資訊和溝通平台的界線日漸模糊,不少人更索性在社交網絡平台中搜索資料。「吹水當認真」,資訊當然就愈傳愈錯。

Sanger一度認為要讓更多人加入管理和控制資訊,這樣資訊才會準確,但就認為不應在一個供「溝通」的平台講求資訊準確,他甚至認為所有資訊提供者應盡量離開溝通平台。2019年,他在另一篇名為〈數碼獨立宣言〉(Declaration of Digital Independence)的文章裡稱,[2] 今日社交網絡平台完全沒有客觀準則就刪除帖子,又按照廣告商的心意推帖子,甚至不公平地控制政治或宗教立場,大肆刪除帖文甚至賬號,這對於內容創作者來說是不公平的。他倡議要離開單一平台,在多個平台展示自己的作品。

在2020年美國總統選舉中,競選連任的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特朗普就經歷到在社交網絡平台被消音、刪帖,部份相關群組突然被刪除。一方面有人質疑為何特朗普說謊但沒有人可以制止,有政府有見及此更開始研究擬訂不同法例去監管網絡言論,[3] 但同時亦有人認為這些平台做得未夠好,理應讓第三方做資訊核實的工作,發現真的有錯誤的時候才刪除帖子,而不是人家每發一張帖子,就在旁加一些附加資訊。[4]

及後,有報章踢爆,原來在社交網絡平台facebook中,部份名人可以獲得特殊待遇。他們在社交網絡平台所撰寫的內容,即使有人提出投訴,系統也不會自動將之下架,反而會繞過自動審查的機制,改為用人工審查,變相令名人所發的內容可以在網上放得長久一點。據了解人工審查效用不大,只有不到一成內容經過審查。facebook發言人承認有關機制存在,強調會增加內容審查比例,長遠會取消有關機制,但未有透露有關時間表。[5]

真相被模糊

傳統上,我們認為傳媒在選舉期間,在提供資訊時應該做到以下幾個任務:一、提供詳盡及全面的候選人和選舉資訊;二、多角度分析選情;三、提供平台予選民交流;四、鼓勵選民參選;五、進行民主教育。[6] 既然是以提供資訊為主,我們當然要求傳媒要小心核實資訊真偽,但2020年美國總統選舉的特別之處是,當候選人不相信傳媒,改為社交網絡平台發自己的資訊時,變相用一個溝通工具去發放資訊,最後當然就是資訊照發放,但真相被模糊。

但同時,反過來我們會問,即使社會人士要求社交網絡平台做編輯工作,又是否可以成功令「溝通工具」提供「正確資訊」?答案是否定的,因為社交網絡平台成立的本意就是要令人人都有機會公平地分享自己想分享的東西,所以當中提供的未必一定是正確資訊,如果因為資訊不正確而被刪帖,變相言論自由就會被削弱了,沒有社交網絡平台願意承擔這罪名。事實上,美國對言論自由和新聞自由寬容度十分高,即使仇恨言論也不會受法例制裁。[7] 要社交網絡平台主動做審查的功夫,困難重重。還是我們應該加強教育所有社交網絡平台的使用者,不要隨便相信平台上的資訊,如有任何懷疑,必須努力求證,在未了解是否屬實之前,不會轉發或按讚。

經過今次事件,社會可能突然驚覺原來社交網絡平台也可能會出賣你。我們在擔心言論自由會否一點一滴被剝奪時,作為用家也不妨想想,如果一開始在網絡溝通時也保持基本禮貌和盡量與人理性討論,這自然就能減少有人會借言論激進或失實為由,而要求立法規管的機會了。當然,事件更令人反思,是否是時候要考慮多用幾個不同的工具,以避免被單一平台壟斷市場。

 

(本文原載於第136 期〔2021年1月〕《燭光》,其後曾作修訂。)


[1] Larry Sanger, “On the Purposes of the Internet,” Larry Sanger Blog, last modified October 3, 2016, https://larrysanger.org/2016/10/on-the-purposes-of-the-internet/.

[2] Larry Sanger, “Declaration of Digital Independence,” Larry Sanger Blog, last modified June 29, 2019, https://larrysanger.org/2019/06/declaration-of-digital-independence/.

[3] 吳念達:〈《網管法》箝制言論自由? 國民黨列五大爭議〉,華視,2020年12月14日,網站:https://news.cts.com.tw/cts/politics/202012/202012142024072.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12月31日)。

[4] Billy Tong:〈Fact Check 年代:社交媒體成為真理仲裁者?〉,CUP,2020年11月10日,網站:https://www.cup.com.hk/2020/11/10/arbiters-of-truth/(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12月31日)。

[5] 〈fb設VIP名單 名人發帖「無王管」〉,《明報》,2021年9月26日,網站:https://news.mingpao.com/pns/經濟/article/20210926/s00004/1632595008644/ fb設vip名單-名人發帖「無王管」(最後參閱日期:2021年9月29日)。

[6] 蘇鑰機、李月蓮:〈新聞網站、公共空間與民主社會〉,《二十一世紀》第63期(2001年2月號):28–35,網站:https://www.cuhk.edu.hk/ics/21c/media/articles/c063-200012039.pdf(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12月31日)。

[7] 王昶:〈觀點:誰怕新聞自由,誰是人民之敵〉,BBC News 中文,2018年8月27日,網站: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world-45318492(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12月31日)。

美國大選的啟示——政治立場與錯誤資訊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教育及行動)
19/01/2021

美國參眾兩院聯席會議,在2021年1月7日,正式確認拜登當選下一任美國總統。2020年的美國總統大選充斥著風波及爭議,時任總統特朗普曾經持續質疑並試圖推翻選舉結果,並採取法律行動,雖然已被多個州的法院駁回,但仍有不少特朗普的支持者相信總統選舉結果仍有變數。[1]

立場影響看法

美國較早前一個調查發現,美國人對媒體報道和民主進程的看法,因黨派的因素而產生了很深的分歧。奈特基金會與民調機構蓋洛普於2020年12月在網上發佈了一個綜合調查,調查團隊曾於該年的美國總統選舉前後進行調查。[2] 在選舉後,團隊訪問了2,752位美國受訪者,發現有59%受訪者認為,新聞媒體對選舉結果的報道是負責任的,當中有93%的民主黨支持者 (democrats)贊成此講法,然而僅21%共和黨支持者(republicans)贊成此講法。調查亦指出55%受訪者認為民主選舉進程進展非常好(36%)或良好(19%),當中民主黨支持者有92%認為進展非常好和良好,但有89%共和黨支持者卻不同意這一點。

網民持不同的立場,閱讀不同背景、政治立場的媒體報道,再加上為求點擊率而散播不實訊息吸引公眾的內容農場,訊息混亂的情況或會令不少網民感到無所適從。選舉後調查亦顯示,受訪者認為他們暴露於大量(50%)或相當數量(34%)的錯誤資訊(misinformation)之中。有64%的受訪者認為他們在2020年總統選舉年比2016年總統選舉年收到更多錯誤資訊,而認為有此情況的共和黨支持者比率(79%),就比民主黨支持者(52%)或​​獨立人士(66%)的比率高得多(見表一)。

明光社

選舉後調查亦顯示,受訪者中大約有四分之三的共和黨、民主黨支持者和獨立人士(independents)認為,facebook可能是錯誤資訊的來源。但是,不同黨派支持者對其他潛在錯誤資訊來源的看法,有很大差異。受訪的共和黨支持者比民主黨支持者更可能相信,他們曾在國家網絡電視新聞、有線電視新聞、國家報紙和Google中遇到虛假資訊。這突顯了共和黨支持者對主流新聞資訊來源缺乏信任。相反,受訪的民主黨支持者比共和黨支持者更可能表示他們曾在Twitter看到錯誤資訊(Twitter曾主動標示或刪除包含錯誤訊息的推文,包括一些美國總統特朗普的推文)。只有facebook和Twitter被大多數民主黨支持者引述為虛假資訊提供者(見表二)。

明光社

錯誤訊息動搖選舉結果

另外,選舉後調查結果顯示,受訪者認為互聯網網站或搜尋器(83%)、電視電台的清談節目主持或評論員(81%)、國家有線電視新聞(80%)及社交媒體上的個人帖文(76%),都是可以動搖選舉結果的主要錯誤資訊來源。

或許網上的訊息發佈者會有其立場,但就算是一般被視為可信度高的國家有線新聞頻道(如:有線電視新聞網〔CNN〕、霍士新聞頻道〔Fox〕)所發放的訊息,仍有接收者可能因訊息與自己的立場不同而將訊息當成錯誤資訊。

個人所知有限

筆者認為每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立場,但在接收新聞資訊時,不妨多聽多看。一個重要的前提是先放下自己的成見,這才能真正持平地聽進不同的聲音。大家當然可以不同意資訊的內容,但對於正在發生的事情,或許可以先聽聽,如不能確定,就先等一下,再看看有沒有更多資訊陸續出現。很多時候,我們太容易以為自己掌握了真相,不接受自己的「不知道」,在今天這個一切以快為先的互聯網世代,我們也沒有耐性去等待更詳細和經核實的資訊。

或許主動查證是好的,但作為普通人,實在沒有太多方法或時間去查證,不過也有不少網站提供事實查核(fact check)的服務,美國就有FactCheck.org或Fact Checker(The Washington Post)。還有法新社的AFP Fact Check可核查不同地區事件。而香港亦有事實查核實驗室、[3] 求驗傳媒、[4] 傳真社[5] 及於2020年12月宣佈成立的香港浸會大學事實查核中心。[6]

事實查核與聆聽不同聲音有助開闊個人視野,遠離片面的聲音,即使在意見分歧的世代裡,人們仍渴望聽聽不同的意見,在前文提及的美國總統選舉後調查中,即使大部份的受訪者相信國家已經深陷分歧,但是他們還是有興趣去了解跟自己政見不同的人的意見,有25%受訪者對此表示有「很大的興趣」,有51%則表示有「相當大的興趣」。盼望我們也能多點聆聽別人的想法吧。

(本文原載於第136 期〔2021年1月〕《燭光》,其後曾作修訂。)

 


[1] 〈美國國會確認拜登勝選 特朗普承諾有序移交權力〉,商業電台881903.com,2021年1月7日,網站:https://www.881903.com/news/international/2373823/美國國會確認拜登勝選-特朗普承諾有序移交權力(最後參閱日期:2021年1月7日);〈美國大選:選舉人團投票結果確認拜登獲勝,司法部長巴爾即將離任〉,BBC News 中文,2020年12月15日,網站: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world-55313116(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12月30日)。

[2] Jeff Jones, “In election 2020, how did the media, electoral process fare? Republicans, Democrats disagree,” Knight Foundation, last modified December 7, 2020, https://knightfoundation.org/articles/in-election-2020-how-did-the-media-electoral-process-fare-republicans-democrats-disagree/.

[3] 〈事實查核實報告〉,事實查核實驗室,網站:https://www.factchecklab.org/tag/fact-check/(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12月30日);〈Factcheck Lab 事實查核實驗室〉,facebook,網站:https://www.facebook.com/FactcheckLabHK(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12月30日)。

[4] 〈求驗傳媒〉,facebook,網站:https://www.facebook.com/kauyim(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12月30日)。

[5] FactWire,網站:https://www.factwire.org/(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12月30日)。

[6] 浸大事實查核中心,網站:https://comd.hkbu.edu.hk/factcheckservice/(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12月30日)。

路邊的酸橙不要採

余創豪 | 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Arizona State University)教育心理學博士,專門於心理測量與統計學,亦是同校哲學博士,專門於科學哲學與歷史,現在是美國阿蘇薩太平洋大學(Azusa Pacific University)應用行為科學與數據科學教授。
02/12/2020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美國

在未進入正題之前,我想跟大家分享一個自己在小學時聽過的故事:從前有兩兄弟在街上路過一株橙樹,弟弟指著橙樹說:「看哪!這株樹掛著很多橙,我們摘幾個來吃吧!」哥哥對弟弟潑冷水說:「這些是酸橙。」弟弟不相信,他摘了一個橙,剝了皮,嚐了一口之後便大叫:「很酸!你說得對!你怎麼會知道呢?」哥哥說:「如果這些橙很好吃,很多路過的人都會摘下來吃,還會輪到我們嗎?」

美國總統大選結束之後,很多YouTuber(以YouTube平台作為主要活動據點的網絡紅人)都言之鑿鑿地舉出選舉舞弊的證據,但有些傳聞已經到了違反常識的地步,令我嘆息的是, 那些在YouTube頻道派發這些「酸橙」的人包括了博士和教授。例如有一個傳聞是:美軍在德國法蘭克福的一次突擊行動中獲取了儲存美國總統大選資料的伺服器,當中的資料顯示出選舉有舞弊情況。這傳聞有重重疑點,甚至是違反常識。美軍在阿富汗、伊拉克、巴基斯坦等地方,採取單獨軍事行動是不足為奇的,例如2011年美國海豹敢死隊在巴基斯坦擊殺拉登,事前怕走漏風聲而沒有知會巴基斯坦當局。但美軍在德國這北約國家採取突擊行動則未免是匪夷所思,1986年美國為了懲戒利比亞支持恐怖主義而發動空襲,但法國拒絕讓美國轟炸機飛越法國上空,美國尊重盟友的主權,因此轟炸機在英國的機場起飛。

若果有真憑實據去證明大規模選舉舞弊的話,那麼共和黨與特朗普總統的律師團隊應該已經拿來作為反敗為勝的呈堂證供。但事實上,特朗普的律師團隊在多個州都敗訴,2020年11月下旬,賓夕凡尼亞州的聯邦上訴法院駁回了特朗普對該州投票結果的指控,說他沒有具體證據。亞利桑那州檢察長Mark Brnovich是共和黨人,在11月初,他批評特朗普提出質疑僅有180張有問題選票的訴訟,他說:「即使這些選票有可能翻轉,我也不認為這將對選舉結果產生影響。」

保守派電台主持人Rush Limbaugh說,特朗普的法律團隊在新聞發佈會上許諾會投下「重磅炸彈」,但之後甚麼也沒發生。林博是共和黨的粉絲,若果有甚麼真材實料,他必會率先報道,還會輪到Youtuber嗎?

2020年7月,Stella Immanuel醫生發佈了一段有關使用羥基氯喹(HCQ)和其他治療新冠肺炎方法的視頻,社交媒體因為其訊息不實而禁止了該視頻,儘管如此,facebook上的一些人仍然堅持HCQ對治療COVID-19有效。2020年10月特朗普總統染上新冠病毒,白宮頂尖兒的醫療團隊採用了八種藥物去治療特朗普,但這些藥物並不包括HCQ。若果HCQ真的有效,特朗普的醫生會不採用嗎?其療效還需要由facebook的用戶去發掘嗎?

一個常見的解釋就是陰謀論,有人指出:深藏於美國的「暗黑勢力」(deep state)或者左膠媒體阻礙選舉舞弊和新冠肺炎等真相呈現。不過,若果有甚麼陰謀,我相信,無論是為了國家為利益或者是為了自己揚名立萬,吹哨人都會樂於發掘陰謀。

在越戰期間,國防部長Robert McNamara讓蘭德公司(RAND)的員工接觸有關越戰的「五角大樓文件」,其中一位蘭德公司的員工名叫Daniel Ellsberg,他認為,美國介入越南戰爭是不義的。 如果公眾知道「五角大樓文件」中的內容,將會激起結束戰爭的群眾壓力。1971年,他將「五角大樓文件」的副本先後交予《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出版。

1972年6月,在美國,一些神秘人非法闖入位於水門綜合大樓的民主黨全國委員會辦公室,後來,兩位名叫Bob Woodward和 Carl Bernstein的記者對水門事件進行了深入調查,他們發現尼克遜(Richard Nixon)總統有份參與這一陰謀, 這醜聞最終迫使尼克遜辭去總統職務。

比較近期的例子就是前國家安全局合約職員斯諾登(Edward Snowden),在2013年,他揭發了美國國家安全局的反恐監聽侵犯了公民自由和私隱,他首先逃到香港,最後投奔俄羅斯。

好吃的橙一定會有人摘下來,如果在社交媒體上流傳的訊息可能是真的話,我相信在今天還有類似Ellsberg、Woodward、Bernstein、Snowden之類的吹哨人,現在美國會再次出現類似「五角大樓文件」、水門事件、國家安全局監聽等重磅炸彈。

在還未出現重磅炸彈之前,我只能夠對社交媒體的訊息保持著姑妄聽之(暫且聽聽,不是一聽便相信)的態度。「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話兒要交代,雖然樹上百橙開,路邊的酸橙不要採! 」[1]

 


[1] 參鄧麗君主唱歌曲〈路邊的野花不要採〉。

關心社會不等於要積極參與政治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16/09/2020

近年不少年青的和關心香港社會的教牧和弟兄姊妹積極參與政治及社會運動,並且對一些不願意積極回應社會問題的教會和教牧口誅筆伐,甚至認為他們背棄了信仰的初衷,失去教會應有的見證。令人憂慮的是政治彷彿成了信仰的核心價值,甚至凌駕了教會的所有使命!雖然過去一段很長時間教會對社會問題(特別是社會上一些不公平、不公義、不道德的現象和政策的關注不足,但過猶不及當鐘擺擺向過份熱衷政治的時候是教會的另一個危機。

首先,弟兄姊妹不要有一個幻想,以為政治制度改變了,社會就一定會更公平、公義就一定可以得到彰顯,其實制度和人同樣重要,信仰要改變的不單是制度,更重要的是人心,包括我們自己的心。當今世界其中兩個重要的強國,美國和中國在制度上截然不同,但從信仰的角度,當中值得批判的地方其實同樣罄竹難書,既是制度的問題,也是人的罪性問題。

中國的人權記錄令人憂慮,過去幾年,維權律師、敢於批判政府的記者、知識份子和教牧的遭遇令人氣憤,而政府對教會和信仰的干預也愈來愈嚴重,拆十字架、嚴厲執行不准向未成年人士和在教堂以外傳福音,把境外(包括香港)機構的宗教活動拒諸門外。其實不單宗教政策,連國家制度(如領導人恢復可以終身制)都正在走改革開放之前的回頭路……

但被不少人奉為民主圭臬的美國,其總統的言行亦令人不敢恭維:每日對著公眾都大話連篇;在抗疫問題上推卸責任,為了掩飾自己的過錯和選舉考慮而製造敵人,轉移視線。而為了美國本身的利益,亦可用國家安全為藉口而不需任何證據和審訊程序,便可以強逼一間合法註冊的商業機構以低價賣盤,並明目張膽掠取其收益!至於國際性的協議和組織,只要對美國不利或不聽指令,便可以毋須遵守及履行義務……

當然美國的最大優勢還是民間有足夠的自由和空間去批評和監督政府,而做得不好的總統可以透過選票令他下台,這是民主社會比專制社會好的地方,因此也是較為理想的制度。只是大家也不要迷信民主制度,以為有了民主就可以解決大部份不公平、不公義的問題,而忘記了改變人心才是更重要的生命工程。

教會的大使命是往普天下去傳福音,使萬民作主的門徒,並教導信徒遵守主耶穌的一切吩咐,而這些吩咐當然包括要愛鄰舍,關心他們的需要,以及敢於指出權貴的不是,為受屈的人伸冤……其實信徒和教會的使命有很多,關心政治、甚至參與政治活動,努力改善社會制度、改變不公平的現象,是教會和信徒很重要但不是唯一及必須承擔的召命,每個堂會、基督教機構和信徒都會有一些共同的大使命,但亦有不同的召命,需要互相尊重。

不是每間堂會的教牧和弟兄姊妹,以及每間機構的同工都需要關注和參與同樣的服侍,而是大家互相配合才能建構一幅更美的圖畫。有人關心露宿者;有人關心新移民;有人關心倫理問題;有人關心教育和醫療;亦有人著重傳福音、宣教、出版或拍攝福音見證;近年亦多了人關心社會和政治議題……其實信仰群體是十分多元的,看起來雖然好像各自努力,但拼合起來卻是一幅很美的圖畫,正如在香港,不同的機構和堂會所關心的對象和範疇非常廣泛,幾乎說得出的都有,大家不要只看到這些堂會和機構沒有做的,也要看到她們有做的,才能將問題看得合乎中道,不要輕易定別人的罪。

政治問題影響深遠,教會和弟兄弟妹絕對不應忽略,也無法迴避,不過,亦不應讓政治成為了我們事奉的核心。年青人和不少弟兄姊妹在過去幾年深受政治和社會運動的影響,教會要關心他們的處境和需要,但不等於就要完全認同他們的選擇,因而過份積極關心和投入政治議題,反而應當在適當的時機,要將他們的目光轉向人的內心和生命的問題,因為要改善社會,政治制度和社會倫理其實是需要兩條腿走路,外在的環境和人的心靈同樣需要更新變化。近年社會上關注政治改的人愈來愈多,在改變社會制度方面,教會的角並非舉足輕重。但如何改變人的生命的事情反而被忽了,教會在轉化生命的事上卻有無法取代的角色。

羅馬書十二章2節提醒我們:不要效法這個世界,只要心意更新而變化,叫你們察驗何為神的善良、純全、可喜悅的旨意。」基督徒關心政治的態度和重點,與未信的人應該有所不同,不要被世界牽著鼻子走,害怕得罪權貴當然不是教會應有的態度,但害怕得罪群眾,以致不敢指出群眾的問題,其實也是教會和教牧的失職。

「政治上的行動參與(political activism),給教會帶來獨一無二的危險,但同時也提供真正的——卻有限度的——國度機會。那危險,就是太貼近某種政治意識形態,而且會使耶穌那叫人作門徒的呼召,遷就某種屬世的權力策略或權力中心。我們不應信靠和效忠於左派或右派政黨。反之,我們應把實際的注意力放在:政府該做甚麼,以及眾教會和私人團體該做甚麼,才能最有效地轉化窮人的生活。」

司道生、顧希:《國度倫理:在當世處境跟隨耶穌》,頁696

網絡心理戰 社交媒體對網民的影響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教育及行動)
16/09/2020

加入及使用社交媒體溝通,相信大多用戶的本意是想透過網絡與朋友連繫交流,了解友人的近況,搜尋更多的資訊吧。或許大家會接受在社交媒體中看到一些宣傳產品或服務的廣告,但要是我告訴你,它們會記下你的對話、上載資料、反應等成為數據,並針對你的數據來進行銷售,你又是否接受這樣的做法?社交媒體臉書(facebook)更曾被質疑連結一數據分析公司(劍橋分析)在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中針對不同取態的人士作出宣傳,結果聘用該公司的黨派候選人更在競選中勝出。[1] 這種手法可稱為網上心理戰或資訊戰,是對準大家的心理弱點而進行,改變大家想法的傳媒策略。[2]

同溫層效應

在社交媒體中,想法相近的朋友可能會加入同一群組,大家談論的內容接近,接收的資訊也會相近,漸漸形成了同溫層。群組成員或讚好同一個專頁的網民有時不會太接納另一種不同的聲音或想法,如果硬要在群組或專頁內討論一些議題,也會容易引起群起針對或欺凌等情況。

而臉書也會以演算法推送帖文給用戶,經演算法計算後,會先把用戶最喜歡的類別、最常關注的專頁及友人的帖文首先呈現,當然友人關注的東西,用戶很可能也會看到。就以上情況來看,在臉書中聽到另類聲音的機會不多,除非你甚麼都給讚或甚麼都不給讚。此外,根據你閱讀不同帖文及廣告的時間長短,它還可以計算到你的喜好。

如果我們對參與的專頁、群組,沒有清醒地去分析帖文的內容是否屬實,我們也有可能被蒙蔽,誤信其內容。有不少假新聞賬號背後是有主腦去散播似是而非的資訊,亦有不少內容農場的堆砌文章在當中流傳。就算普遍人都知地球是圓的,但在臉書上還有些擁抱地平說(Flat Earth Theory)的專頁,給讚予這些專頁的人數目還不少呢!而有趣(或可怕)的是,在臉書是沒有人會阻止用戶開任何專頁散播消息,當人們愈是告訴別人不要相信這些說法時,往往就愈多人去關注或討論,而演算法就因著帖文被炒熱了而傳給更多用戶,引起更多人關注。

meme在社交媒體中發酵

除了臉書專頁和群組,我們也容易收到社交媒體友人傳來的搞笑梗圖,這些易在社交媒體中廣傳的圖,我們可以稱之為meme(迷因),它們是一些有趣的東西,在網上被廣泛轉載。除了圖片外,還可以是gif圖片動畫或影片……既吸引人注意,同時又被傳遞和改造(如加字、模仿、改圖、剪接等),它們被大量傳遞時,又再被模仿、改造、傳遞……meme被廣傳是因為內容具備影射、諷刺、自嘲,讓人發笑、愉快或抒發感受等元素。

我們每天在臉書都會見到不少meme在傳播,它們都有著「生殖」、「變異」、「選擇」三大演化階段。它們讓人有想要轉載的衝動,還具備容易複製的特性。而在傳播中,它們有「變異」的部份,透過模仿、再形成二次創作,讓訊息不失原本的精髓,又變得更加多元。而在衍生的一堆作品中,又會被人「選出」新的meme,再被人傳播。不少時候,meme更可能被演化到連原創者都控制不了的地步。[3]

2019年在反修例風波中被廣泛使用的「佩佩蛙」(Pepe the Frog)是極具代表性的meme。牠在2005年誕生,並因為「感覺真好,朋友(Feels good man)」這句名言而廣受歡迎,並成為了meme ,[4] 更慢慢演化成為不同的蛙,如「悲傷青蛙」、「自鳴得意的青蛙」、「憤怒佩佩」等。在美國2016年總統大選時,佩佩蛙遭用作白人民族主義及新納粹主義的象徵,[5] 令創作人在2017年賜牠一死。不過這仍無法阻止這meme繼續演化,甚至在2019年香港的社會運動中產生了一定的推動力及諷刺意味,且傳播空間在跨平台進行,佩佩蛙化作WhatsApp貼紙及走到街上,成為遊行示威的象徵及噴畫圖案。

針對性宣傳

大家能想像到社交媒體掌握了用戶的數據並進行分析,加上同溫層、演算法和meme,可以變成一個怎樣的情況?它可以掌握每個人的想法、喜好和取向,再賣給廣告商作針對性的銷售,所以難怪在臉書上會常浮現一些令人心動的服務與產品廣告。那麼,如果有政權或政黨想以廣告或帖文游說你去支持一些政治立場或反對一個候選人,又有沒有可能做到呢?根據「劍橋分析事件」,是有可能做到的,不單是在美國,不少歐亞國家的選舉都曾受影響。 [6] 雖然涉事那間數據分析公司已經關閉,但科技日漸進步,我們實在不知道科技巨頭掌握了我們多少數據,會否已有不同的公司或政權在分析我們的心理與網上行為。

 

你會被操控嗎?

或許社交媒體真的很了解你,而人的思想也真的頗軟弱,但不代表我們必然會被騙或蒙蔽。以現時的媒體狀況,已不可以相信單一的消息來源。收到的重要消息,都請進行事實查核,從不同背景的新聞媒體去看看事件不同的角度,如不肯定事件的真假,請勿轉送出去,可以觀察一下,稍後再作決定。

有些社交媒體或新聞媒體會因背景及政治立場,而為其支持的政黨美言或封鎖一些消息,[7] 所以我們更要趁使用網絡仍頗自由時,開放自己多聽不同的聲音。包容與聆聽不同立場的聲音亦是非常重要,以免自己變得偏激。

網絡的本意是要讓人與人之間可以平等交流,互為溝通,但似乎科技的發展將我們偏離那初衷。私隱及數據權,對網絡用戶來說十分重要,然而我們對它們卻所知不多,若失去了對它們的擁有權,對我們有多大影響?我們將會走向哪個境地?實在值得我們往後繼續探討。

(本文原載於第134期〔2020年9月〕《燭光》,其後曾作修訂。)


[1] 〈「劍橋分析」事件是甚麼?一文搞懂免費心理測驗背後的故事〉,數位時代,2019年12月3日,網站:https://www.bnext.com.tw/article/55756/cambridge-analytica-election-taiwan-facebook(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8月11日)。

[2] Carole Cadwalladr, “‘I made Steve Bannon’s psychological warfare tool’: meet the data war whistleblower, ” The Guardian, March 18, 2018,  https://www.theguardian.com/news/2018/mar/17/data-war-whistleblower-christopher-wylie-faceook-nix-bannon-trump.

 

[3] 〈迷因是甚麼可以吃嗎? 新世代的網路爆紅事物大解析〉,udn Game遊戲角落,2019年4月18日,網站:https://game.udn.com/game/story/10455/3763286(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8月11日)。

[4] Tony Dapena, “Feels Good Man,” Know Your Meme, accessed August 11, 2020, https://knowyourmeme.com/memes/feels-good-man.

[5] 〈【新聞智庫】復活的佩佩蛙〉,now新聞,2019年8月27日,網站:https://news.now.com/home/international/player?newsId=360672(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8月11日)。

[6] 〈「臉書」個人用戶數據被濫用?「劍橋分析」在全球有何影響〉,BBC News 中文,2018年3月21 日,網站: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world-43482767(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8月11日)。

[7] 〈新冠疫情:遭中國社交媒體屏蔽的數百個關鍵詞〉,BBC News 中文,2020年3月6 日,網站: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ese-news-51765305(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8月11日)。

 

 

再思政教分離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29/06/2020

教會與政治的關係好像鐘擺,在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取態,若即若離,但往往過猶不及,很難合乎中道,作為教牧和信徒領袖很多時對政治和社會的情況亦未必十分熟悉和了解,加上大家的分析和判斷不同,於是不少回應亦容易變得比較主觀、情緒化及十分表面。除了89年的六四事件之外,能觸動全港教牧和信徒,大家同心一致地積極上街和登報表態的事,便再沒有出現過。

自從上世紀70年代的洛桑會議之後,傳福音與社會關懷應兩條腿走路已漸漸得到福音派教會的認同。不過,不少人心目中的社會關懷,其實仍只限於在醫療、教育和社會福利等服務性的範疇,特別是參與一些扶貧救急、關心弱勢社群的事工,但卻很少去觸及醫療、教育和社會福利的政策,情況有點像在戰亂地區從事醫療及人道關懷的機構,要盡量避免就政治問題表態,以獲取政府及當地不同派別、甚至敵對的種族或軍人信任,爭取繼續參與醫療及救援工作的空間。較為例外的是教會一向比較關注家庭倫理及道德的議題,因此,就著反對色情物品、反對賭博及反對同性戀運動等議題,很多教牧和信徒都比較樂意參與和表態,甚至對政府說不。

雖然有些教會和領袖一直堅持要守住所謂政教分離的原則,但凡涉及政治(特別是政府的政策和選舉等事務)皆避之則吉。不過,如何為政治劃界則沒有甚麼客觀的標準,而對一些人來說,凡是會引起弟兄姊妹之間有爭議,或與中央和特區政府、以及某些政治團體有關,甚至會與政府有不同意見的事,最好都不講為妙,避免衝突、避免捲入政治和社會爭議的漩渦是一個重要的考慮,並強調教牧應以宣讀《聖經》、勸勉、教導為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工作。不過,一些堅持政教分離的教牧卻不介意與政府高官和議員等政治人物交往,甚至喜歡標榜與他們的關係,以及邀請一些基督徒的議員高官出席聚會和分享,似乎政教分離只是議題上的分離而不是關係上的分離。

由2014年的雨傘運動到去年開始的反修例運動,對教牧和信徒有關政教分離的看法帶來強大的衝擊,而當中所謂黃藍之間(反對政府和支持政府)的矛盾更日趨嚴重。不過,這次的矛盾其實已不能簡化為政教分離的爭拗,更重要的是政治立場的分歧是體制內改革還是體制外抗爭的路線分別。一直以來,一些強調所謂政教分離的教會及機構,其實與國內和香港政府的官員和議員都有不少接觸和對國內的需要作出慈善捐獻,以贏取官方的信任及方便在國內進行不同的事工,服侍有需要的群體;而另一派則堅持教會應擔任守望者的角色,與政府保持距離,以便可以更放膽地批評及督責。

從另一角度看,不同教牧和弟兄姊妹的政治立場有點像晚清時期的維新派和革命派,涉及大家對當時的社會政治情況的評估,是與當權者在合作中謀求改革,還是為了追求理想中的制度而不惜流血抗爭。在政治上是保守還是激進,往往是對現況不同評估後的策略差異,難分對錯,而是個人的選擇和取向。但不幸的是有時一些教牧和弟兄姊妹,很快便將一些不同的策略上綱上線為真理問題,並且很快/很容易將對方定性為假先知、向巴力屈膝、被人統戰或有外國勢力支持等等,更要逼人表態。當然,我們明白有人會滲透教會(特別在人多的大教會),但對於和自己有不同政見的教牧和領袖,不應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暗示對方背後受其他人收買或操控。

政治並非教會的首要使命,而教牧和信徒對政治形勢的分析和應用何種策略亦不是專家,就筆者所接觸的基督徒官員、議員及從政人士,無論建制派或泛民主派之中,也有一些對香港很有愛、很有心的人,彼此政見雖然不同,但不見得就是只追求個人利益的「政棍」。無論採取任何政治立場,最重要的是明白作為基督徒的行事為人是跟隨我們的信仰,而不是任何的政治黨派或立場,不要因為政見不同而隨便定別人的罪、以及和不同政見的弟兄姊妹割席,信仰原則應與我的政治立場適當地分離,當我們的政治立場凌駕了我們的信仰、教義和肢體關係,也是我們應提高警覺,深切反省的時候。

洛桑會議

第一屆洛桑會議於1974年7月在瑞士洛桑市舉行,有來自150個國家,超過2,300多位不同宗派的人士,包括神學家、宣教學者、宣教士及平信徒領袖等參加,而會議的主題是「讓全地聽到祂的聲音」(Let The Earth Hear His Voice)。會議讓與會者看見普世宣教的重要。

在家不要談政治

04/05/2020

《在家不要談政治:擁抱不同立場,修補彼此的關係黑洞》
(I Love You, but I Hate Your Politics: How to Protect Your Intimate Relationships in a Poisonous Partisan World)
作者:珍.賽佛(Jeanne Safer)
譯者:劉議方
出版地:台北市
出版:時報文化出版
出版年份:2019年

因著政治立場不同,不少情侶關係告吹,上一代與下一代、兄弟姊妹、好友等為了擁護自己的政見爭辯不休,結果不歡而散。這對身處美國、《在家不要談政治》的作者賽佛來說並不陌生。

美國昔日也有政見分歧的群體,讓作者擔憂的是今日因政見不同而起的衝突愈演愈烈,她提到「立場不合就『一刀兩斷』是很荒唐的做法,現在卻成了不需經過思考的標準程序動作」、「在網路上若說不過對方,就表現出敵意,這讓人產生一種比對方厲害的錯覺。」有父母更把政治傾向凌駕跨種族或跨宗派之上,擔心子女會與政見不同的人結婚。作者將這些因政見所引起的關係危機,歸咎於有黨派色彩的媒體、電視或電台談話節目劣質的言論及全天候播放的新聞節目,它們影響了人們的交談方式,大家「變得不習慣和立場相異的人理性對話」,甚至「只會盲目地謾罵。」

作者更直言年輕族群是這場文明災難的高風險群體,一方面因為年輕人很少有機會能看到既有禮又胸襟廣闊的政治人物或政論名人成為其典範;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們選擇被同溫層厚厚包圍,只接收特定黨派色彩的媒體資訊。

這場文明災難令很多人感到無力,甚至想放棄曾建立的關係。作者想告訴大家,政治分歧不是問題癥結,她說:「不再讓政治對立分化彼此,我們該尋求的關鍵不是政治學,而是心理學。」

作為擁有45年執業經驗的心理治療與親密關係專家,作者指需深度分析政治爭執背後的心理動機。在她訪問過的人中,她發現他們爭論是源於有些人想改變對方;有些一廂情願地認為理想的婚姻或人際關係理應如此,對方應與自己站在同一陣線;有些因為以往的情感得不到滿足,想對方成為他們自身想法的投射;有些則受父母偏心影響……

作者希望大家了解當發生衝突時,自己有何情緒表現及其來源,發現自己及他人的個性與限制,認清和面對現實,從而改變自己,體諒他人。她在書中提到不少故事及分析當事人的心理層面,也為大家提供一些討論政治時應有的準則、禮儀,及提醒大家避免踏入「地雷區」。作者的建議有助化解政治分歧引發的衝突,以及面對其他意見不合的話題。

日光之下無新事,作者的「藥方」雖然是針對美國人的情況,但其實也適用於香港人。愛及認定是可以超越一切的,作者指出「在分裂對立的世界,唯一值得一戰的就是守護我們的親密關係。」與她持相反政見的丈夫也說:「當你躺在病床上,做了靜脈注射化療,若有人一路陪在你身旁、面對這一切,你不會在乎他有甚麼政治傾向。」

祝福大家也能重建及修補自己重視的關係。

回應社會議題其實可以很多元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22/07/2019

對於不少教會來說,面對具爭議的社會議題和政治一樣,最好都是避之則吉,特別是在雨傘運動和最近《逃犯條例》修訂期間,弟兄姊妹因為政見不同而爭吵、甚至分裂的問題,在在困擾著不少教會的領導層。不過,現實是這些問題避無可避,鴕鳥的宿命只是任人宰割。要避免教會因一些重大的社會問題衝擊而陷入分裂危機,或者令更多弟兄姊妹憤而出走,讓關心社會問題成為教會日常生活一部份,比經常漠不關心來得好。

回應社會議題其實可以很多元化,有人行前一些,有人行後一些,毋須強求一致,大家可以做的其實有很多不同層次,例如:

1. 代禱

禱告是教會生活的重要部份,其實每星期教會的祈禱會、公禱時間都是回應社會議題的好機會,除了為教會的人和事,也可以為社會、國家、甚至世界祈禱,至於選取甚麼事件,可以借助不同基督教機構每月或每星期的電子通訊,由基層、傷健、長者、新移民到家庭及倫理的需要和問題,應有盡有,由於只是轉述那些機構的分析及呼籲,並不代表教會的立場,這可減少直接爭議。若真的遇上一些有較大爭議的事件,如《逃犯條例》修訂或佔領行動,代禱的重點可以是對事件發展和影響的關注及憂慮,不一定要選擇支持或反對,因為回應社會議題不等於一定要表態,很多事不是只有支持或反對的選項。

2. 了解

政治和社會政策(如醫療、教育及社會福利)比大家想像中複雜,很多時若對有關議題缺乏基本認識,卻急於選擇某個方案和立場,只會淪為情緒反應。教牧同工很多亦未必對不同的社會議題有興趣或有認識,要他們迅速表態是強人所難。因此,教會若能由有經驗和長期關心社會問題的同工和會友,組成社關小組去了解事件,便可向會友推介一些有深度的分析文章及相關資料,並鼓勵有興趣的弟兄姊妹先深入了解而不是急於確定立場、甚至表態。教會亦可以舉辦講座或研討會,邀請不同意見的嘉賓或弟兄姊妹分享,讓大家公開討論。其實,教導弟兄姊妹在現時容易爭拗和撕裂的社會氣氛裡,回應問題的態度甚至比表示立場更重要。

3. 表態

涉及社會議題的爭論,往往在於應怎樣表態及回應,其實教會對於所有關心政治和社會事務的弟兄姊妹,第一個基本教導是:信仰通常只能給我們一些做人處事的基本原則和大方向,至於具體的政治事務和社會政策,往往建基於我們的人生經驗、學識、智慧和判斷,這些都是相對的,不同背景和閱歷的教牧、信徒和神學家,對同一問題亦未必有完全相同的看法,不要將自己的判斷絕對化。耶穌在福音書面對不同人士要求祂就一些事表態時,祂往往是提出反問,或引導大家思想其他可能性,而不是將之當成是非題。要關心政治問題,第一個功課就是學會包容和尊重不同判斷,就算在政治上有不同取態,也不代表對方就不是真正的基督徒,不要輕易代表上帝審判與你持不同意見的教牧或信徒。而對於一些甚富爭議性的問題,由於不同立場的弟兄姊妹也是教會需要牧養的對象,因此,教會領袖在考慮如何表態會更慎重是可以理解的,最好及早訂立機制,讓大家知道經過甚麼程序才可以代表教會和聯會發表聲明或參與聯署,以減少不必要的紛爭。教會應該是一個可以容讓不同意見的弟兄姊妹安心表達自己看法的家,而不應該成為一個政治立場鮮明的政黨。

4. 行動

近年有些弟兄姊妹很喜歡催促教牧同工和教會機構,就一些具爭議的社會和政治問題表態,而表態的方式就是出聲明、參與聯署以及上街。其實回應社會議題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層次,而要草擬聲明對有關事件的來龍去脈需要有較豐富的認識才不至搔不著癢處,甚或貽笑大方。另一方面,其實不同團體和界別近年對組織聯署已十分有經驗,加上互聯網的發展,要處理聯署亦十分容易,因此,教會和團體若真的想表達意見,參與其中一個較接近教會立場的聯署亦可,實在沒有必要事事發表聲明或自行發起聯署。至於近年興起,以個別學校、宗派或教會和機構內一群弟兄姊姊的名義發起聯署,對這些行動,只要內文註明是個人意見,不代表教會或機構的立場便可,教會應是一個包容性很大的群體,亦毋須制止弟兄姊妹的自發行為。社會關懷的目的是凝聚更多人一起努力關心社會,而不是製造分化、製造敵人,應盡量求同存異,正如以弗所書四章2至3節的提醒,願各位在關心社會的時候,不忘「凡事謙虛、溫柔、忍耐,用愛心互相寬容,用和平彼此聯絡,竭力保守聖靈所賜合而為一的心。」

不要問教會應否回應社會議題,要問教會如何回應社會議題。

實幹社關.應用倫理 2019課程巡禮

陳永浩、馬迅榮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研究主任(義務)、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研究員
17/07/2019

多少年了,教會時常被批評為「堅離地」,「中產化」,不食人間煙火,不問世事!但同時在這些年間,不少基督徒參與政治、關注環保問題、推動改善住屋環境、關注長者、難民以及貧窮人等,他們付出心力,為社會有需要的人士出謀獻策,貢獻社會。作為香港這城的信徒,其實我們每一個都可以身體力行,踐行信仰。明光社將以往為期一季的課程一分為二,在5至6月,舉辦了共六堂的「社關課程2019 落地實幹論社關」,讓學員可以多了解基督教機構和信徒現時從事的社關工作。

從政非好漢?

明光社

第一堂課探討了基督徒從政的議題,由立法會議員涂謹申先生(阿涂)和觀塘區區議員鄭景陽先生擔任講員。不少人覺得官場黑暗,政客要生存,必須詭詐,偏偏多年從政經驗告訴阿涂,信靠上帝才能成功。他以28歲之齡出任立法會議員,當年面對有經驗的對手仍能勝出,他深信是神的帶領。他一直堅守原則:不詭詐,不騙人;深信只要自己努力,神就會幫助。面對將來不明朗的政治環境,他仍然深信神掌管明天,沒有任何人或事可以限制神的工作。

鄭先生相信香港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社會上有不同的人,應彼此尊重,如果大家具真誠信念,其實是有磨合的空間。除了自己努力工作,他感謝街坊助理和整個團隊的付出。他會祈禱,看看有甚麼是神想他去做的。要面對各種價值觀的衝擊,他坦言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堅持這漫長的戰役;他認為要推動社會進步,有時甚至需要付出整個人生去完成。

環保的迷思

明光社

第二堂課探討保育與發展,由香港中文大學地理與資源管理學系客座教授及前漁農自然護理署助理署長王福義博士擔任講員。提到保育的這個概念,王博士指大家可能會有不同理念和想法,這涉及彼此不同的價值觀。他認為,基督徒思考相關議題時,需要建立一套正確的土地神學。他慨嘆現在不少地區為了得到土地而填海,因為土地代表財富、力量和控制權,而人在使用土地時,卻不願意遵守規則。但他指出,在舊約時期,在神給以色列人土地前,是先要他們學習遵守一些規則,例如安息年的設立,正正是要讓土地有機會休息。他說,土地是神的恩典,是神創造的一部份,也是我們的兄弟,人需要尊重土地才能獲得食物。他強調對土地有正確的觀念是重要的。

與基層長者同行

明光社

第三堂課探討關顧基層長者,由城市睦福差傳學院院長鄺玉婷博士,及城市睦福團契同工文國輝先生擔任講員。鄺博士提到,有研究顯示本港約有10%的長者出現抑鬱癥狀。她指香港的長者因面對獨居、患病,會感到孤單,甚至抑鬱,這會引發他們自殺。她分享到,機構會協助長者建立人際關係網絡,例如讓弟兄姊妹到長者家裡,跟他們吃團年飯。曾經有位伯伯哭著對探訪的義工說:「老伴走之後,未試過開枱食飯,有你們來,這間屋多了很多人氣。」而除了在身心靈社四方面關顧長者外,他們亦重視讓長者為群體貢獻才幹。

明光社

文先生則提到,長者有「被聆聽」的需要,他曾在教會舉辦一些社區聆聽訓練時,期間有位姊妹分享到,在教會認識一位長者,每週崇拜都會見到他,但當她試著聆聽他的故事後,才發現原來這位長者常常到公園坐,沒有別的活動了。文先生指,透過聆聽,我們才能了解長者的生活和在公共方面的需要。

當住屋愈來愈不公義

明光社

第四堂課探討了基督徒服侍有住屋需要人士的工作,由社區房行動者Edmond Wong和「光房、光屋」,「要有光」創辦人及行政總裁余偉業先生擔任講員。Edmond在2009年開始買入舊樓單位,將它們改建為劏房出租。裝修時,他會將走廊設計得比一般的劏房走廊闊(一般劏房走廊只有28吋,他的卻有36吋),每個單位都有窗戶,令租客生活得舒適點。他會將單位租給有需要的人,如一些婦女,而租金方面,他大致上只會收租客約25%的收入,亦設有綜援住戶價。在服侍的過程中,他試過遇到不少問題,例如有租客將他的地方弄得一團糟,但他仍堅持懷著憐憫的心去服侍有需要的人。

余先生本來是國際大機構的總裁,他在2010年成立社企「要有光」,除了想為有需要的人士解決住屋問題,他亦很想幫助租客在租用房屋期間,發掘到自己的潛能。「光房」這個概念是他建立的,所謂「光房」就是有些業主願意在一段時間內將自己的物業拿出來,以促進別人的發展,他管理的「光房」的租客主要是經由社工推薦的單親婦孺。而租客在居住期間,則要訂下個人發展目標。他指有的租客入住「光房」後,由失業變為就業,有的則完成職業培訓。

服侍難民路

明光社

第五堂課探討服侍在港難民的工作,由基督教勵行會總幹事張洪秀美太平紳士和該會同工Jeffrey Andrews(Jeff)擔任講員。張太表示現時香港約有7,000多人已經過審批或在等待審批是否具備難民資格,而獲確認為有難民身份的約有250人。Jeff則指出在港的難民,有的是來自也門、伊朗等地。

張太指在港的難民雖然身處在一個安全的地區,但由於他們沒有生命危險,故很難找到第三個國家收容他們。由於沒有居港權,他們不能在港工作,小朋友唸書也只可唸到中學,這令他們的生活只能倚靠救濟度日,他們不少更患上精神病。該會的工作著重幫助難民改善生活,張太表示透過申請及獲入境事務處批准,有的難民可以在港工作。Jeff欣喜地分享到,有難民在酒店工作,因良好的工作表現而獲得年度傑出員工獎,反映難民也可以貢獻本地社區。

富家客不絕、貧無親友訪?

明光社

第六堂課探討與貧窮人同行這個課題,由新福事工協會總幹事梁友東牧師擔任講員。香港是個繁華璀璨的都市,但2016年的堅尼系數(反映社會貧富差距情況的指數)達0.539,根據聯合國的指引,這個指數已屬高等級。梁牧師指機構會與各區教會合作,服侍有需要的家庭。而機構不只是透過從上而下、慈惠的方式幫助他們,而是希望幫助他們找到自己的尊嚴,讓他們自力更生。他提到很希望教會能做到持續地與人同行,關心人的生命。他分享到一個感人的例子,一位受助人是持雙程證來港的單親媽媽,她患上肝癌,需要10多萬元的手術費,幾間教會的弟兄姊妹一同籌集這筆費用,可是接受治療後,她的病再度復發。這位媽媽沒有埋怨,更對九歲的女兒說,自己有天會離開她,但天父會守護她,而教會的弟兄姊妹也會繼續關心她,結果這位姊妹離世,她的女兒進了兒童院,教會的弟兄姊妹每星期也會到那裡接她,帶她參加教會的活動。

應用倫理課程

除了上述以「實幹社關」為導向的課程,踏入下半年,明光社將會舉辦另一個以「應用倫理」為導向的課程。很多時,我們以為「倫理」都是些與日常生活脫節,只是學者在象牙塔、牛角尖中鑽研的東西,但事實上,不論是生(生命之謎與智慧設計)、死(安樂死與自殺問題)、愛(互聯網、社交媒體與人工智能中的愛)、性(性別認同與變性人)、權(公民抗命與順服掌權)與慾(投資、投機與利慾)等等課題,都與我們日常生活息息相關。「應用倫理」課程會在這六個面向中,邀請不同的專家與學者,與學員一同討論,如何在生、死、愛、性、權、慾中找到準繩,在暴風中展現笑顏。課程將於10月開始,報名詳情,請留意研究中心公佈。

選舉其實並不神聖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19/11/2018

  過去幾年因為爭取行政長官普選的問題,香港社會陷入了很大的撕裂,在雨傘運動好像無功而還,再出現人大就宣誓釋法和政府DQ了幾位議員,對民主運動帶來了沉重的打擊,也令不少人加深了無力感。筆者支持建立一個公平公正,透過普選行政長官和立法會議員向市民問責的制度,不過,筆者並不贊成將是否有普選,視為香港有沒有希望的指標,因為,即使有普選,並不代表一定可以選出一些優秀及無私的行政長官和議員,而沒有普選,並不代表我們便只能任由統治者魚肉。

  沒有任何制度是完美的,因為有人的地方便有問題,以公平民主方式選舉產生的管治者,當然應該比世襲的昏君或以武力奪權的獨裁者來得好,不過,當社會出現危機、經濟情況欠佳的時候,選舉亦容易成為別有用心的人利用群眾的不滿情緒,推動極端政策的機會。希特拉經選舉產生固然不在話下,而以向全世界推銷民主為己任的美國,亦會選出特朗普之流的人物,大家便應明白,民主制度固然重要,但人民的素質同樣重要,社會不會因為有了民主制度就會成為烏托邦,有積極培養人民的素質,社會的發展才有希望。

  經歷過香港多年來的選舉,以及觀看其他國家不同的選舉,大家應可以發現,所謂選舉其實並不神聖,很多時只不過是人力、財力、策略和宣傳的比併而已,加上香港在比例代表制之下,只要對準幾個百分點的選民,贏取他們支持,基本上毋須理會其餘九成多的選民。於是,究竟議員是反映大眾還是小眾的意見?有時的確耐人尋味。

  走筆至此,未知大家會否對選舉和投票有點意興闌珊?其實,大家最需要改變的也許不是對選舉的參與,而是對選舉的期望。筆者多年來都留意選舉的情況,也積極投票,其中一個重要的信念就是:投票不是要選出最好的議員,而是要阻止最差的當選。因為,既然有選舉,就必定有人會當選,投票除了是對一些理念相近的候選人表達支持,也是要對看不順眼的候選人說不。

  作為基督徒,我們明白人性的軟弱和限制,不會亦不應將對未來的期盼,過份投放於選舉帶來的改變。《聖經》沒有為最理想的政治制度提供任何模式(可能根本就沒有),《聖經》能為我們提供的只是一些管治者應有的態度(例如應賞善罰惡,使作惡的懼怕;以及既不偏護貧窮人,也不看重有權勢的人,總要公平待鄰舍等),至於這些原則如何在政治現實中體現,不能單靠制度,也要靠當事人的態度。

  有人說選舉令人謙卑,因為無論候選人是何出身,在拉票時總要放下身段,聆聽群眾的意見,或是假意、或是真心地作出種種的承諾。當然,「失憶」也是不少人當選後的常有表現。不過,一些意見和想法,曾經提出總比完全沒有機會提出過好,而且有白紙黑字、聲音影像為證,當事人就算無心兌現承諾,也總要做點功夫安撫選民,以免下次選舉時被人算賬。因此,有選舉總比沒有選舉好,而要求候選人問責的人數愈多,他就愈要花多些心機做一場好戲。

  在目前香港政治陣營只籠統地分為建制和泛民時,若在全港性選舉,大家仍然有機會在自己支持的陣營內,選擇在不同光譜下的團體或個人,原則上可以盡量選擇與個人理念較接近的候選人。但在個別區域的補選,形成了單議席單票制的情況下,而自己較為支持的候選人卻沒有參選,有時的確令人十分煩惱,有投也不是,不投也不是的矛盾。其實這也是時候去反思,投票究竟所為何事?

  投票最重要不是選擇最好的人,而是要阻止最差或與自己理念不符的人當選。而個人的理念往往不只一個,在候選人眾多的政綱裡面,我們要排好優先次序,按個人的判斷,究竟香港當前最嚴峻或需優先解決的是甚麼問題?是政制、房屋、教育、創新科技、婚姻家庭、還是倫理道德問題?投票從來涉及一籃子的考慮,不要輕易被一些簡化了的議題所蒙蔽,選民是要努力做功課去審視各候選人的。投票不單是期望社會變好,也要阻止社會變壞。

投票需要的考量

張思晉 | 明光社項目主任(社關行動)
21/07/2016

來屆立法會選舉提名期即將開展,各疑似或已公布出選的候選人已積極開展工作。要邁向成熟的民主社會,除了要有高質素的候選人,亦要有高質素的選民,因此投票亦成為了一個重要課題。

因應政治氣氛轉變,本土派崛起,加上建制及泛民皆有重量級的現任議員退居二線,來屆立法會選舉形勢令人難以預算。去屆建制派以總得票票數比泛民少的情況下卻取得更多議席,配票的精確程度令人訝異。因而香港大學的學者戴耀廷提出「雷動計劃」,期望透過協調令非建制派取得過半議席。

當然,作為選民可因應政治形勢作出策略性的投票,如家庭中的自我配票,或觀察支持陣營的黨派或候選人勢危而更改投票決定等,其實隨着近年互聯網的發展,已有網民自發性的作出配票呼籲,可惜因參與的規模及掌握數據的困難皆令這些行動未成氣候。撇開政治性的角力,投票是否只應或只可根據政治理念來作決定呢?顯然未必。

投票時的考量,可以參考各方面的因素,包括:候選人的政綱、能力、過往的政績、有否政黨支援等等。如候選人以要求政府撥出儲備向市民「派糖」作為其中一項主要政綱,這是否足以作為一名議員四年任期的重點工作呢?如候選人只提出「要換人」、「相信我」、「我說到做到」等等空洞的口號,到底選民可以根據甚麼原因相信並投票給該候選人?在普選問題上,過往兩屆立法會選舉中,不少政黨的候選人都以此為爭取選票的綱領,今屆相信普選仍是政綱的重點之一,但到底是真爭取還是真口號,需要小心辨清。如果我們只單以政治理念及政治形勢來選擇候選人,便會忽略了議員在監察政府施政的這個角色,又或錯失了選出真正有能力、有承擔、能為香港謀福祉的候選人。其實無論新的候選人或爭取連任的議員,網上都會有他們的往迹可尋,投票前先看看自己那個選區或功能組別的候選人,誰人只說不做,或者有沒有為他們虛無縹緲的政綱做過任何事,並非十分困難的事。

誠然,香港是自由社會,每名市民有自由投票及不透露投票取向的權利,能按自己所重視的因素投票給候選人,甚至選擇會否參與投票,這亦體現了民主自由的可貴。

曾經刊載於:

《成報》 21/7/2016

主教牧函與區選泛起的漣漪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22/11/2015

同性戀運動過去十多年在香港有長足的發展,近年的同志遊行除了有不少外資銀行和企業大力贊助,今年更有歐美多國的領事撐場,由遊行背後的財力物力和參與人數來看,若果大家仍然以為同性戀者是弱勢羣體,便是停留在二三十年前的思想。今時今日公開表示自己不贊成同性戀所承受的壓力,恐怕不比公開承認自己是同性戀者為低,不信大家可以透過社交媒體做一下實驗,在臉書就同性戀問題表表態,當然,你必須有被非理性圍攻的心理準備。

近日另一個被非理性圍攻的例子是天主教香港教區主教湯漢樞機所發表的牧函,他表示「近年極端自由主義、個人主義、性解放運動及同志運動以虛假的平等和反歧視作掩護,鼓吹香港引進『性傾向歧視條例』及承認『同性婚姻』,使婚姻和家庭的核心價值及觀念不斷受到衝擊和扭曲,動搖了社會根基。」他形容處境嚴峻,呼籲信眾:「為負起基督徒作鹽作光的使命,在即將舉行的二零一五年區議會一般選舉及日後的各級選舉中,要考慮候選人及其所屬政黨對家庭和婚姻議題,以及對引進『性傾向歧視條例』(SODO)的立場,並以此作為選舉議員的其中一個重要指標。」

呼籲一出,惹來一些一直支持同性戀運動的立法會議員和同志團體極大的反彈,何秀蘭議員表示極度遺憾,強調「若因同志平權問題而放棄民主派,等同『曲線撐梁』」。陳志全議員則批評上述牧函是「國際大笑話」,他盼望「政黨和候選人不要因擔心失票而否認,甚至改變立場。」

這兩位議員的說法有一個重大的謬誤就是假設支持家庭價值,反對同性戀運動和性解放運動的人就等如反對民主,盲目支持政府,而支持民主的人就必須同時支持同性戀運動。這一方面是對長久以來既支持家庭價值,亦支持民主發展的選民(例如我以及身邊不少的朋友)的不尊重,彷彿我們都是非理性地盲目投票的。另一方面,亦是粗暴地將一些在同志議題上和他們有不同立場的議員綑綁,彷彿民主派就必須支持性傾向歧視條例和同性婚姻。

此外,陳志全強調選舉是選賢與能,應該投票給有能力的人,其實,這說法只對了一半,選舉是應該全面考慮一個候選人,他的能力固然重要,但誠信和操守更為重要,我們不應選一些空有能力而無道德誠信的人。而一個候選人過往的言行,在政治、民生和倫理議題的取態是否和自己相符,能否成為自己的代議士同樣十分重要。個人十分認同牧函對香港現況的分析,而有關牧函的內容亦沒有呼籲信眾不要投票給某個羣體(如同性戀者),而是針對候選人對某些議題的取態。其實這和不少團體,如環保組織、民間團體、包括同志團體所做的大同小異。選舉期間,不同團體嘗試影響候選人支持她們的主張,本來就正常不過,為甚麼同志團體可以做,宗教團體就不可以呢?

至於宗教團體在選舉期間,嘗試提醒選民要仔細了解候選人的主張與自己的信念是否一致,是否等如干預政治?這又回到何謂政教分離的老問題。其實,基督徒作為公民,教會作為公民社會的一分子,關心社會未來的發展是正常不過的事,教會和政府各自獨立,不會干預對方的內部運作,不等如教會就不問世事。國際上不少極權政府的倒台,社會上不公義、不道德的情況被改變,往往是由宗教領袖一些呼籲開始的。

曾經刊載於:

《基督教週報》 2674期 22/11/2015

美國同性婚姻判決激起千層浪

束健銘大律師 | 前平機會總主任
17/09/2015

香港的同運人士挾著判決作後盾,希望香港儘快為同性婚姻立法。兩名立法會議員不斷製造輿論和透過其身份想迫政府就範;一些「出櫃」歌星更將同性婚姻包裝為「普世價值」,更有平等機會委員會作其免費打手,搖旗吶喊,唯恐天下不亂地呼籲香港要跟隨美國的判決,為同性婚姻立法,但立法卻不是委員會的責任!

幸好至今政府不為所動,但對於支持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的市民,尢其是宗教團體不可以掉以輕心,因同運人士正透過不同渠道在蠶食一夫一妻制度,伺機推翻而將同性婚姻合法化。

 

媒體和商界壟斷公共空間支持同性婚姻

法庭判決頒布後,互聯網「臉書」(facebook)始創人隨即發佈一項新功能,讓用戶可免費將個人頭像轉變成六色彩虹,以表示支持LGBT (即男女同性戀、雙性戀及跨性別人士之英文簡稱),變相將「六色彩虹代表」的徽號去代表平等權利。人們蜂擁轉換六色彩虹頭像;而且,跨國企業亦是如此,既要時尚亦代表其擁抱平等,更可製造無限商機和盈利。但他們卻不知道「六色彩虹」旗要爭取的目標是甚麼?

LGBT其實是代表「性小眾」人士,他們所爭取的不單是自己的權益,部份團體其實目的旨在達到性愛自由和無限制的性愛生活,不可禁止任何人進行性愛丶不可限制年齡或關係(即亂倫也可),性伴侶的人數和對象包括人獸交、寵物性交等等。同性婚姻只是性傾向歧視及性別重置歧視的後續,「好」戲還在後頭!「性小眾」只是奉聖經「凡事都可行」作斷章取義式的演繹去等同自由。當你們細讀演繹「性小眾」和「六色彩虹」的真正意義後,看你們是否會驚慄同運人士的最終目標是甚麼?

 

小心披著羊皮的狼!!

基督徒的真正敵人是教會內「開明」人士的歪論,有著名牧師在公開論壇批評一些基督徒將「性傾向」和「同性婚姻」立法混為一談是“Naive”(中文譯意:稚拙)。他的立論是基於甚麼資料而「有的」放矢?只要瀏覽現時已立性傾向歧視法的國家,不難發現性傾向立法只是第一步,接踵而來便是同性婚姻立法。誰是一丘之貉就讓你去評定!

最要不得的是有些神學家用世間「小學」,鼓吹教會及信徒接受同性婚姻立法,說是「大勢所趨」,勸我們要放下教條,以基督「大愛」接納同性婚姻,這簡直是離經背道的教導和濫用「愛心」!這些「主內」肢體的破壞,就如「酵」一般,想將歪理在教會發起撒旦的「酵」,我們定要棄置,但卻須鞏固信徒持守聖經的婚姻教導。

 

同性婚姻立法對香港挑戰

全世界同運人士已使用司法覆核的法律程序去確立他們在不同範疇的權益,因為立法的渠道既冗長又要動用龐大資源做游說工作,但司法覆核可申請法律援助,以公帑去由幾個法官定斷人民的命運。美國的判決便是例子,香港同運人士已全抄襲同一橋段,在W案已確立男女定義要重新界定,現在QT案和Q正計劃爭取承認同性民事結合和不須完成性別重置手術,亦可界定為另一性別。相信未來亦會沿用同一途徑去爭取同性婚姻立法。

筆者有以下提議,幫助各教會及宗教機構當面對以上衝擊時怎樣處理:

一、在其信仰原則列明對同運議題的立場並要求信徒遵守;

二、仔細檢視同工、長執和導師們及信徒對同運課題的認知,恆常提醒;

三、解開「政教分離」的枷鎖,爭取在公共空間發聲,表明教會及宗教機構對同運課題的立場;

四、邀請專職研究同運課題和捍衛傳統婚姻的人士或/及機構到來,為教會和宗教機構提供訓練、支援及管理專業意見;及

五、支持有關團體代表教會及宗教機構,在法律丶教育及管理支援範疇,進行策略和系統性處理同運挑戰,正面及主動倡導婚姻價值及協助肢體抗衡同運人士欺凌的行動。

最後,我和一班肢體願意為主的名打美好的仗,在今年會成立一組織,像英國的Christian Concern,就以上第五點的行動服侍大家。請禱告記念及奉獻支持機構的運作,讓我們齊心努力在香港作鹽作光,榮歸上帝!

教會與政治的再思

── 生命倫理錦囊 第20期

17/12/2014
專欄:生命倫理錦囊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

由「佔中」直到「雨傘運動」,這一切打開了香港社運和政治的新一頁。或許,在贊成或反對佔中之前,教會與信徒更應先上一次「政治課」。[1]

政治一詞,源自希臘文πολις,[2] 至於在中文裡,「政治」一詞早見於孔子,他認為「政者,正也。」[3] 在《尚書‧畢命篇》中亦提及:「道洽政治,澤潤生民。」簡言之,政治是指符合正氣、天道和自然原則,和利及人民的管理行爲及社會運作形式。[4] 正如國父所言:「政治乃是眾人之事。」其廣義即是:政治屬於群體生活的一部份,是公民參與塑造的。狹義來說,就是參與制定政府的制度和決策了。[5]

作為基督徒,我們或許會問:耶穌參與政治嗎?要討論這個問題,我們就要認真檢視耶穌的生命故事及了解其背景。耶穌生於羅馬時代的政治和法律體制之下:耶穌是拿撒勒(在以色列北部)人,卻出生於伯利恆(在中部的耶路撒冷附近),因為羅馬政府需要統計人口,要眾人「各歸各城,報名上冊」——而猶太地既是希律王分封之地,也是直屬羅馬管轄,情況有點像1997年前(甚或日治淪陷時期)的香港殖民地。[6]

若以這角度看耶穌故事,我們就能有更多的了解。如耶穌十二門徒中,除了彼得與約翰,同時也有稅吏馬太(當時的稅吏是貪婪之徒,他替誰抽稅?他是「猶奸」嗎?)和奮銳黨西門(奮銳的原文解作「匕首」,有「革命」的意思),的確十分震撼:原來耶穌也接納持不同政見的門徒。而彼拉多聲稱耶穌是猶太人的王」,最後耶穌被群眾釘於十字架上,也算死於政治底下。

你可以說耶穌一心在於神國,但若你以為祂與政治沒有關係,就一定攪錯了。耶穌碰上政治,也超越政治:門徒中甚麼政見都有,但祂不是靠在某一邊,而是永遠在這些之上 (Above all)。政治進入耶穌的生活中,但耶穌超然地看待它。

而從信仰出發,教會應如何處理「政治」?我們時常聽到的「政教分離」又是如何?其實在基督教歷史中,政教關係的發展是多變的。就以初期教會為例,當時的羅馬政府將教會定性為非法組織有數百年之久,在「政教對立」下,造就了很多殉道者。[7] 與此同時,教會發展與教父制度的成立(如著名的奧古斯丁)確立了教權的地位;直到羅馬皇帝君士坦丁將基督教立為國教,再到後來羅馬帝國覆亡,在中世紀時代,教廷凌駕政權,是為「政教合一」。

在改教時代,除了馬丁路德在教義上的倡議,其實不少的新教宗派是帶有「政教聯盟」的特性:如加爾文在日內瓦建立的政權。

今日基督新教中的路德宗、改革宗、聖公會等,其實都是帶有「國家教會」的模式。相對而言,近代的「政教分離」雖有聖經依據(如路二十20-26:該撒的物當歸給該撒),但更源於歐美教會的傳統,尤以美國影響為甚:該國憲法第一修正案中,就是明文規定:「國會不得制訂關於設立國教或禁止宗教自由之法律。」其旨在將宗教權力和國家、政府統治權力分割。[8]

不過,我們也要知道基督教同時也有著「抗議宗」(Protestant)這屬靈傳統:參與社會事務並作出抗爭,因這本是基督教的立教基礎。當然這不等於胡亂示威抗議,但我們的信仰應時常有一種「神性的不滿足」,對自己及社會有更高的期望。[9]

在二次大戰中,曾公開反對納粹德國的神學家潘霍華說:「在邪惡面前的緘默便是邪惡。不呐喊恰恰是一種呐喊。不作為恰恰是一種作為。」而諾貝爾和平獎的得主埃利·維瑟(Elie Wiesel)曾這樣說:「中立從來只有助於壓迫者而非受害者,沉默永遠只會助長施虐者而非被虐者。」[10] 這些提醒都值得教會一再反思。

 

反思有關「公與義」的聖經基礎

約書亞走近耶利哥的時候,抬頭觀看,看見一個人站在他對面,手裡拿著拔出來的刀。約書亞走到他那裡,對他說:“你是我們的人,還是我們的仇敵呢?”那人回答:“不是的;我現在來是作耶和華軍隊的元帥。”約書亞就臉伏在地,向他下拜,對他說:“我主有甚麼事要吩咐僕人呢?”
~約書亞記五13-14《新譯本》

沒有信徒會否認耶穌是行公義的,而作為信徒群體,對於「行公義、好憐憫」(彌六8)更應該責無旁貸。只是,當信徒一談到如何「行公義」,又或是切入最近的社會議題——信徒以公民抗命的方式來對抗「不公義」的政權算不算「行公義」的時候,信徒群體便會意見紛紜,甚至出現「撕裂」的情況。

當信徒討論當代社會某些議題,並試圖引用《聖經》來支持自己的立場時,總能找到「合乎己用」的經文。支持社會行動或公民抗命的人士,可能會從舊約的經文入手,引用先知的說話,認為「學習行善,尋求公平,指責殘暴的人,替孤兒伸冤,為寡婦辨屈。」 (賽一17《新譯本》)。而反對社會行動的人則較喜愛引用新約。他們會指出耶穌教人「愛人如己」,而面對迫害時,又如等待宰的羔羊,沉默不語,為信徒闡揚甚麼是「寬恕與和平的生命」。[11] 也有一些人會引用保羅順服掌權的言論(羅十三1-4),堅持信徒要無條件地順服在上位的政治領袖。

誠然,《聖經》並不是一本百科全書,面對世界日新月異的嶄新發明,有很多題目是在聖經世界中沒有提及的,再加上經文詮釋是一個複雜的過程,信徒確實難以直接引用經文來支持自己的政治觀點。罔顧聖經的上下文,又或是經文本身所牽涉的文化或歷史等背景,而硬要從《聖經》中抽取一些「合用」的經文來回應不曾發生於聖經世界的事情,這樣或會帶來斷章取義的結果。

這並不是說信徒因此便不能引用經文來支持自己的論點,只是在引用之前,可能要多花些功夫了解經文的上下文,以及經文的寫作背景,而不是按字面解釋而把經文搬字過紙。例如不少人喜愛引用保羅的經文:「政府的權柄,人人都當服從,因為沒有一樣權柄不是從神來的;掌權的都是神設立的。所以抗拒掌權的,就是反對神所設立的;反對的人必自招刑罰。」(羅十三1-2《新譯本》)。大家會簡單地按字面解釋,還是會想到保羅並非要宣稱一個普世性原則,而是要邀請當時的信徒在傳揚福音時,應如何面對政府。[12]

當時有不少猶太人忠於申命記十七章15節的吩咐:「你總要立耶和華你的神揀選的人作君王管理你;你要從你的兄弟中立一位作你的君王;不可立你的兄弟以外的人作王管理你。」(《新譯本》),他們某程度上抗拒外邦人的統治,甚至會採取一些與政府對抗的行動,例如他們拒絕交稅給羅馬政府,或在羅馬及亞歷山大發起暴動。與耶穌一樣,保羅希望調解當時的信徒與羅馬政府間的衝突,並有智慧地面對政府。他亦希望信徒要向他人顯出愛心,盡公民的責任,好好交稅(羅十三7)。當然,保羅在羅馬書中所展示的是一個理想的政府,是要叫作惡的懼怕,因她會向作惡的人施行刑罰,人只要行善,便能得到稱讚(羅十三3-4)。因此,政府的政權並不是一個最高的政權,神勝過任何政治體制(羅十三4),[13] 而信徒則要盡公民的責任。

讀者可以不同意上述對羅馬書有關「順服政府」的詮釋,畢竟面對同一段經文,釋經學者的看法都不盡相同。然而,很多釋經學者都不會否認,保羅不是為了神學本身而著書立說,他的書信都是出於關心當時教會,為要教導信徒如何面對實際問題而寫的。因此,信徒引用經文之前,對經文的寫作背景有初步的了解是必須的。

不過,《聖經》中的確又有一些指向大原則的經文,例如「愛神愛人」、「做鹽做光」、「行公義好憐憫」等。信徒可以明白這些經文的背景當然是好事,但即使我們不明白這些經文的寫作背景,也不妨礙我們去實踐這些大原則。

這樣說來,「行公義、好憐憫」便足以成為支持公民抗命的理由嗎?不錯,在經文的應用上,為孤兒及寡婦伸冤(申十18)可延伸至「為到其他受壓迫的人伸冤」。只是,先不談不守法律是否合乎聖經原則,單單討論公民抗命衍生出來的行動會否在無意中對他人造成傷害,便是一個值得大眾思考的問題。即使公民抗命被界定為非暴力行動,但事實上,「暴力」可以有不同的定義。楊梓燁便曾對此作出不少提問:「心理傷害算不算暴力?直接或間接地導致他人財產損失算不算暴力?言語上的辱罵算不算暴力?激烈的肢體反抗算不算暴力?強制性的壓力施加算不算暴力?破壞公物算不算暴力?」[14] 這些都不是經文背景的問題,但卻是實際上需要考慮的問題。

簡單來說,面對現今社會錯綜複雜的問題,我們不可能罔顧《聖經》上下文及其寫作背景,從而擷取某一段經文來支持自己的論點。另外,即使應用歷久不衰的聖經原則時,也要認識所探討的課題當中的複雜性及其牽涉的不同範疇。當然,身為信徒,我們可以就不同議題,嘗試以《聖經》作討論及信仰反思。但說到底,我們都不完全,除了神,沒有人可以正確無誤地詮釋及應用經文。面對不同的意見或立場,不同意之餘,也不忘尊重他人,以事論事,不作人身攻擊。任何時候,只高舉單一的原則而無視其他原則,都是十分危險的。幾時我們完全不願意了解不同的意見,其實就是我們最需要聽不同意見的時候。

 


[1] 其實,香港教會從來在政治舞台上有著其獨特角色。有關香港教會與政治的討論,請參考《生命倫理錦囊》2012年3月,第9期。

[2] 這字最早記載於荷馬《史詩》中,最初的含義是城堡或衛城。古希臘的雅典人將修建在山頂的衛城稱為阿克羅波里(Acropolis),簡稱為“Poli”; 在城邦制形成後,“Poli”就成為了具有政治意義的城邦的代名詞。參Henry George Liddell, Robert Scott. Πόλις: A Greek-English Lexicon. Perseus Digital Library. http://www.perseus.tufts.edu/hopper/text?doc=Perseus%3Atext%3A1999.04.0057%3Aentry%3Dpo%2Flis

[3]《論語》顏淵、第十七篇。原意指:君王治理國政者,需要正道。

[4] 中文百科在線。http://www.zwbk.org/MyLemmaShow.aspx?zh=zh-tw&lid=205294

[5] 孫文《三民主義——民權主義:第一講》。原文是:「政治兩字的意思,淺而言之,政就是眾人的事,治就是管理,管理眾人的事便是政治。有管理眾人之事的力量,便是政權。今以人民管理政事,便叫做民權。」

[6] N. T. Wright (1994) Jerusalem in the New Testament.  http://ntwrightpage.com/Wright_Jerusalem_New_Testament.pdf

[7] 事實上,直到羅馬政府發出「米蘭諭令」後,教會才有合法身份。與之比較,教會過去與現在也參與很多「非法活動」:如馬禮遜牧師當年來中國傳教就是非法的,今天我們往大陸宣教,聯絡家庭教會,也是不合法。參胡志偉:〈佔領與違法的思考〉,《時代論壇時代講場》2014年11月7日。

[8]參陶理主編:《基督教二千年史》。香港﹕海天書樓,1997;及趙崇明著,《當教會遇上政治-----政治實踐的神學反思》,香港:香港神學院,基道出版社,2005 年。

[9] 抗議宗一詞,源於十六世紀在神聖羅馬帝國議會中,反對鎮壓新教人士的少數反對派,後來引伸為新教徒的統稱。參程翔:〈基督教與佔中〉,《明報》,2013年9月18日。

[10] Elie Wiesel Quotes http://www.brainyquote.com/quotes/authors/e/elie_wiesel.html

[11] 侯活士著˙紀榮智譯:《和平的國度:基督教倫理學敵議》(香港:基道,2010年),頁130。

[12] 參曾思瀚著˙曾景恒譯:《壞鬼釋經》(香港:基道,2011),頁121。

[13] 參曾思瀚著:《壞鬼釋經》,頁121-122;James R. Edwards, Romans. New International Biblical Commentary (Massachusetts: Paternoster Press, 1992), 199-201.

[14] 詳見楊梓燁:〈公民抗命(公民不服從)(四):公民抗命必須非暴力?〉。網誌:捷學的哲學。http://chit-philosophy.blogspot.hk/2014/07/blog-post_17.html

當同運遇上學運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17/11/2014

今年的同志遊行人數再創新高有近9,000人,不少人認為其中最觸目的賣點是兩位學聯正副秘書長一起撐場,不過,另一個更須留心的現象就是多了中學生有組織地出席。由佔領行動所展現的世代矛盾、甚至撕裂,相信對不少教牧來說都已響起了警號,不過,大家千萬別以為這只是社會和政治立場的分歧。其實,對於教會來說,有關同性戀、家庭倫理問題在神學上的分歧,以及對教會在社會上應扮演角色的不同期望,將會是教會未來更重大的挑戰。倘若教會當權者仍然抱殘守缺,拒絕讓年青一代公開表達他們的意見,以及參與教會的決策,教會未來的撕裂恐怕只會更大。更諷刺的是對於一些教會和教會組織來說,三四十歲其實也是太年青,未必有機會參與核心的決策,因此,將會出現的撕裂可能不是兩代之間,而是三代、甚至四代之間。

同運成功之處,在於打動了年青一代喜歡訴諸感性的特點,不斷重複一些罕有的被歧視個案,或將一些過去曾明顯被欺壓的群體(如黑人和婦女)與同性戀者拉上關係,此外,亦將個別十分忠於伴侶的個案美化,再透過傳媒塑造動人的故事,很容易贏得年青人的心。

另一方面,由於社會制度的不公平,令年青人向上流動的機會減少,加上樓價完全脫離未上車年青人的購買能力,在置業無望、升職困難、參政無門、意見難以表達等種種因素下,年青一代的不滿情緒只會愈演愈烈,對他們認為不公義的事亦會更願意挺身回應,仗義執言。若教會仍繼續以權力而不是溝通來與年青人討論當代基督教倫理問題,恐怕壓力愈大,反抗力會愈大。

面對容易贏得年青人的同運,教會團體除了必須認真教導有關聖經對同性戀的看法、拆解同志釋經的謬誤之外;更須努力關心一些面對同性性傾向掙扎的弟兄姊妹及他們的家人;此外,亦要在人權、公義、政治等議題努力建構一套真正回應當代問題的論述。聖經的真理不變,但教會和弟兄姊妹面對的挑戰不斷在變,以不變應萬變是道家的想法,基督教強調的是要心意更新而變化。當一些教會的領導層無法適應或不懂回應時代的轉變,為著教會未來的好處,也許是適當時候退下來了。

 

(文章刊載於《基督教週報》第2621期,此文與該報刊登版本略有不同)

 

曾經刊載於:

《基督教週報》 16/11/2014

明光社17週年研討會 性「別」混亂

張勇傑 | 明光社項目主任(性教育)
17/07/2014

自變性人W婚姻權一案起,本港始熱烈討論性別議題。過往社會對性別的理解是簡單易明的,以生理性別(Sex)為界定的準則來區分男與女。但隨著「性別研究」的發展,學者們將性別的概念推廣至社會性別(Gender),即社會對男性與女性特質的要求;心理性別(Gender Identity,或稱作性別認同、性別身份)就是自我性別的認知,即自覺是男性或女性,而性別身份和性傾向(Sexual Orientation)是沒有必然關係的。一個男變女的變性人,並不必然喜歡男性,亦有繼續喜歡女性的情況;女變男的變性人亦一樣有喜歡男性的情況出現。

從正面看,這是性別多元的一面,豐富了人們對性別的理解,但相信不少人對此卻感到混亂。為了幫助大眾認識現今社會上的性別議題,明光社17週年研討會以『性「別」混亂』為題,從醫學、政治、神學及牧養四方面來探討這議題。

 

極具爭議性的性別課題

在現今香港,性別已成為一個極具爭議性的課題。在政治正確的壓力下,醫學隨時也能被凌駕。精神科醫生康貴華(康醫)為其中一位講員,他仍然堅持表示現時未有充分證據顯示心理性別是天生的;《精神疾病診斷準則手冊第五版》(DSM-5)第451頁亦指出,「心理性別是因各種生理、心理和人際關係的因素互動形成。」若有人說性別焦躁症(Gender Dysphoria)[1] 是與生俱來,或將其分類為先天和後天兩大類別,都只是出於個人主觀的判斷,當中缺乏客觀醫學研究的印證。

 

父母須把握時機 肯定子女心性發展

康醫指出性別認同在2至5歲建立,在2至10歲期間兒童性別認同的發展仍有浮動和改變的空間。大部份的兒童性別焦躁症患者在成長中會自動調正,在沒有治療或介入的情況下,性別焦躁症的癥狀也會自動減退或消失。醫學文獻亦提及患有性別焦躁症的兒童長大成人後,只有5-10%仍維持有性別焦躁的情況;但約45-75%則出現同性戀或雙性戀的情況。所以,若社會或父母過早讓患有性別焦躁症的兒童以心理性別生活,當兒童的性別焦躁癥狀自動減退,希望以本來的生理性別生活時,卻會引致持續痛苦不安。所以康醫鼓勵父母要注意子女不同階段的心性發展,以及肯定子女出生被賦予的生理性別和角色。父母要讓孩子知道他們不鼓勵跨性別行為,但要切忌加以批評責備。

 

港台兩地性別政治 深受同一學者影響

接著,香港浸會大學宗教及哲學系教授關啟文分析香港和台灣性別政治的情況,指出兩地的性別政治論述深受台灣學者何春蕤影響。何春蕤以解放的向度思考兩性平等,反對「保守性觀念、貞操等禁慾觀點」,認為性教育更應「支援青少年的性愛」,要「尋求一個不否定青少年情慾的文化環境」。她提倡「性別光譜論」,指出個人在生理性別、性別認同、性別氣質和性傾向各範疇上並非截然二分,而是依程度差異而呈現出不同光譜,更指出這多元性別光譜中的情慾實踐是基本人權和自由,並沒有正常與不正常的分別,社會大眾必須尊重。多元性別打破性別的界限,引伸到性別中立,多元家庭的論述。

關教授引述何春蕤的言論,指出她認為「新的性別教育必須由性別角色和關係的多元化以及自主化開始,由呵護性異議分子開始。新的性別教育和性教育必須是一次影響深遠的社會文化革命。」關教授直指何春蕤提倡的「兩性平等」只是糖衣,裡面包著的卻是「毒藥」──激進的性解放思想,並已成功進入台灣的正規學校推動性革命。關教授亦指出香港小童群益會性向無限計劃出版的《認識性傾向家長老師錦囊》中,亦可見「性別光譜論」的介紹,這是我們須要留意的。

 

男女性別相輔相成 有如三一神的關係

在信仰層面方面,中國神學研究院神學科副教授雷競業博士先回到創世記一章2628節思考,指出神是照著衪的形像造男造女。他認為人有男女分別是神形象的一部份,男女相輔相成的整合就如三一關係,父子靈三個位格雖然有分別,但三者是平等的;就正如擁有神形象的男性和女性雖然有分別,但卻沒有高低之分。而性別是人性的一部份,舊約中雅歌清楚表述愛與性的結合;在新約中保羅亦以男女關係來比擬基督與教會的關係。

 

家庭與教會擕手面對性別議題

雷博士表示世俗社會視性為一種消費和自我滿足,是個人的選擇。但在信仰上看,性關係卻不止是身體的行為,也是心靈的契合,貞潔不是限制性的自由,而是保全性的純全;至於性消費則會製造更多女性的悲劇。

家庭方面,須先由父母開始,多讚賞配偶,以肯定子女性別的價值。在教會方面,需教導會友成為屬靈人,懂得為自己的性別身份感恩,並誠實面對兩性在社會上的混亂情況,助他們明白這只是罪進入世界後的一部份。

至於教會對變性人的立場,雷博士坦言需要回到各宗派堂會層面討論;個人方面,儘管不認同對方的行為,但仍然要與他們同行,鼓勵他們祈禱尋求神的幫助。

 


[1] 性別焦躁症是一個人出生被賦予的性別(即生理性別)與心理性別不一致的狀況。患者會無法認同自己的生理性別,覺得自己現時的性別錯配了,堅持自己是另一個性別,或者強烈渴望自己成為異性。

教會難以迴避的社關議題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08/05/2014

2014年對教牧同工來說是愈來愈傷腦筋的一年,因為時代變了,以前對於一些社會問題,教牧若不知如何回應往往可以用政教分離為藉口推搪過去,外界或會友縱然有所不滿,很多時也只好不了了之。但今時今日喜歡逼人表態的社會氣氛;立場主導的傳媒生態;再加上威力弘大的互聯網和手機通訊模式,要窮追猛打易如反掌,一旦處理不善,教會隨時變成了某些議題的主角,甚至其他人抗爭的對象。未來半年至一年,有幾個議題是教牧同工難以迴避,無論是弟兄姊妹,以至外界和傳媒,相信都十分有興趣了解香港的教會和教牧究竟會如何取態,各位教牧,你們準備好應付抗爭了沒有?

政改與佔中

有關2017年行政長官及2016年立法會產生方法的在下半年將會進入白熱化的階段,不同政治團體,以至整個社會的角力和爭拗將會繼續升溫。而其中兩個爭論焦點將會是:

  • 行政長官的提名方法

行政長官的提名方法是整個政改的主戰場,當中最具爭議的是公民提名的問題,公民提名一方面不易執行[1],另一方面中央官員已明言公民提名不符合基本法,但在中央與不少港人缺乏互信基礎的情況之下,中央愈反對,可能只會激起更多港人的擔心,轉而支持一些激進的方案。或許有人以為公民提民只是開天殺價,落地還錢的談判策略,但從過去幾年的社運發展,可以看到激進的泛民往往站在道德高地,令有意談判的溫和泛民處處受制、甚至被狙擊,要理性務實地討論各方皆能接受的政改方案愈來愈困難,需要極大的智慧和能忍辱負重的態度。而教牧若選擇支持溫和的方案,難保不會同樣成為被狙擊的對象。

  • 應否參與和平佔中? 

轉眼已討論經年的和平佔中問題,雖然因為拖延太久,已令部份市民覺得有點乏味,對佔中三子來說亦十分疲累。不過,隨著政改進入如何落實具體細節的階段,港人的情緒會更易受中央對不同方案的反應所刺激而出現起伏。過去一年,就基督徒應否參與佔中的討論已愈來愈多[2],專書亦出了好幾本。而大家最後必須判斷的是和平佔中其實是否推動政制民主化最適合的方法。此外,和平佔中本來是在政府通過市民無法接受的政改方案時才發起的公民抗命行動,不過,近日有團體提出提前佔中,預習佔中,這又比原意行前了一步,引起的爭議比原來又會更多。

而令教牧頭痛的是,教會內年輕的一代和時下的年青人分別亦不大,不少都對現況不滿,反建制、反權威。而受社會影響,有些弟兄姊妹近年亦喜歡要求教會和教牧就一些社會及政治問題表態。不少教會一直以來都不喜歡抗爭,期望見到社會和諧穩定,教牧與年輕一代會眾在政治取態的落差,是教牧無法逃避的現實,以不變肯定不能應萬變。

變性與性傾向

另一個教會無可避免,必須正視的是有關變性和性傾向歧視這些極具爭議的「性」議題。一方面倫理問題一直是香港教會較為關心的事,另一方面亦因為支持性解放和同運的團體近年十分積極,而且得到愈來愈多傳媒、社運人士和年青人的支持,其訴求亦愈來愈進取,若關心倫理問題的教會群體亦不積極回應,恐怕其骨牌效應會加速!(詳情請參閱今期《婚前婚後 變性與婚姻法》的和《同運議程LGBT Agenda 》兩篇文章。)

  • 變性人與婚姻條例修訂

終審法院裁定變性人可以新的性別結婚,政府因此提出修訂婚姻條例,建議必須完成整項性別重置手術才能以新的性別結婚,除了支持同運的議員和平機會主席要求放寬要求,令一些人毋須完成整項重置手術亦可以變性,令法例的修訂出現變數外,部份弟兄姊妹從信仰及自然角度,從根本上反對變性或認為手術只能改變外貌,但並不能真正改變一個人的原生性別,因此反對修例令變性人可以新的性別結婚。對此,明光社則有不同的判斷,認為若不在法例清晰界定需完成完整的變性手術,結果將影響現時由律政司司長袁國強率領研究有關性別認同法例的小組,令未來如何界定性別身份更沒有任何法律上的規範。[3]不過,教牧若不多做點功課,面對這些課題時便容易被弟兄姊妹「問到口啞啞」,或是「講錯嘢」!

  • 由性傾向到性小眾

爭論多年的性傾向歧視條例,在一些同運團體得寸進尺的情況下已改成爭取《性傾向及性別認同歧視條例》,發展下去難保不會變成爭取《性小眾歧視條例》。正如同運團體想將終審法院的裁決,由變性人擴闊至跨性別人士一樣,同運議題層出不窮,亦不斷透過司法覆核或一些相關法例修訂時暗渡陳倉,只要他們的目標未達成,他們是絕對不會罷休的,問題是教會及弟兄姊妹能時刻保持清醒和關注嗎?
 

 


[1] 舉例來說如基督教協進會建議除了提名委員會八份之一成員可提名一個候選人之外,若有8萬名以上的登記選民支持,亦可提名一個候選人。若果不同候選人都想展示自己的受歡迎程度,在同一選舉之中出現幾個公民提名的候選人,而被提名的人為免當中出現被一些提名人有心無意地整蠱,必定需要買保險,多找一萬幾千個人去提名,以免陰溝裡翻船。恐怕選舉委員會在公佈候選人之前已經好像點票一樣忙過不了,究竟提名人是否真的是合資格選民和是否真的提名該候選人恐怕亦要花不少時間和心血去核實。

[2]其實應否佔中基本上不是神學問題,而是對香港政治前景的判斷問題,神學上不少人皆認同基督徒雖然會尊重掌權者,但前題是掌權者應賞善罰惡,而當掌權者的做法若違背上帝的心意,作為基督徒只能順從神不順從人,因此,聖經並不反對有需要時的公民抗命,問題是甚麼時候和情況才需要公民抗命?而支持公民抗命亦不等如一定要支持和平佔中。

[3]明光社就此發起網上聯署,在一星期左右便收到三萬四千多個簽名,足見此事已引起教會及社會人士的關注,詳情可參閱本社網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