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生命倫理 正視社會歪風

信仰反思 (偶像與教會)

吳慧華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05/08/2022

注目看耶穌,定睛看耶穌,謙卑親近主,跟著祂同步,跟著祂同步。
(詩歌《注目看耶穌》的歌詞)

耶穌訓練門徒可謂不遺餘力,明明是神的兒子,為了教導門徒愛及謙卑的功課,祂竟親自為門徒洗腳,樹立榜樣,縱然當中有出賣祂的猶大(約十三1-15)。耶穌愛門徒是不容置疑的,但祂同時亦是一位嚴師,門徒錯得離譜的時候,耶穌便會出言責備(路九51-56)。耶穌不單要訓練一班跟從祂的人,也希望他們連結父神。神是看不見的,有限的門徒如何與無限父神連結?一、耶穌是神,祂道成肉身住在人們中間,彰顯了神(約一14、18);二、耶穌是道路、真理、生命,人們藉著祂便能去到父神那裡(約十四6)。

粉絲追求偶像,可能出於羨慕偶像擁有他們沒有的外貌或才能,也可能出於對「美」及「好」的追求,以致他們甘心出錢出力大力支持。其實世間上,有一位巨星是最完美無瑕,值得人傾慕一生。不單如此,這位巨星同時可以成為人真正的生命導師,按人的本質指導人活出真我,幫助人展現出無數的可能性。最重要的是,這位巨星願意愛人、甚至到了為人捨身留血的地步。願意人都認識這位巨星,讓祂成為自己的生命導師,以展現屬於他們的、獨特的生命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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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打卡變成遺照

吳慧華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31/10/2024

假如你是一位司機,剛巧極度需要一份工作,面試時被問及「當有一天你開車駛近懸崖時,你能開多近崖邊才停止?」你會如何回答?這是多年前在網上流傳的一則招聘故事的問題,故事中有四個應徵者:第一位有自信可以把車開到離懸崖邊30厘米,甚至更近才停止;第二位輕鬆地表示開到懸崖的最邊上,保證既刺激又不出問題;第三位表示順從老板的意願,他愛開多遠便開多遠;第四位老實地交代,他不知道可以開多近崖邊,但他認為應該把車停在離懸崖邊最遠的地方,因為懸崖邊很危險。最後,誰會被取錄呢?

不時會看到有某類網紅為了贏得他人的掌聲、博取點讚、甚或增加收入,視自己的人生安全為無物,極力挑戰危險,玩命打卡。在智能手機當道,社交媒體流行的今天,不少人為了出名、成為別樹一格的網紅,甚至獲得贊助商垂青,都甘願冒著生命危險,拍攝既「嚇人」又「唯美」的照片。事實上,不是人人都可以獲得正面的回饋,以香港的網紅「唐狗」為例,他在沒有任何安全措施下,擅闖九龍灣公屋地盤,爬上天秤剝衫「打卡」,不單被網友質疑他是否又想做社會服務,還遭到網友舉報,被警方調查。另外,在眾多成功打卡照的背後,不少遺憾地變成遺照。根據一項在2022年發表於《旅行醫學雜誌》的研究,從2008年到2021年,全球與自拍相關的死亡數字大約有379宗,比起同期被鯊魚咬死的人數,竟是高出四倍之多。

熱愛玩命打卡的人若知道海灘有鯊魚,他們還敢跳下去嗎?應該不敢,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理應打不過鯊魚,但另一方面他們卻高估自己的能力,認為自己一定可以「控制」到現場環境,不會發生意外。或許,他們想證明自己藝高人膽大,就如一開始提到的故事,前兩名應徵者不忘展現自己的能力,又或者,他們為要得到贊助商的資源努力賣命,就如第三位應徵者一樣。但可以笑到最後,可能是那位懂得分寸,不把自己置身險境,獲得司機一職的第四位應徵者。投資界傳奇人物巴菲特那位已過世的拍檔查理蒙格,是一位絕頂聰明的人,他說過:「我想知道我會在哪裡死,這樣我就永遠不會去那裡。」假若蒙格還在世,相信他一定不會跳入有鯊魚的海中,更不會來一張玩命打卡照,因為作為一個頂級的成功投資者,必定懂得計算得失,並且做好風險管理。


參考資料:

〈網紅「唐狗」爬上公屋地盤天秤玩命打卡 房委會譴責:全力協助警方調查〉。橙新聞。2024年10月21日。網站:https://www.orangenews.hk/hongkong/1242854/%E7%B6%B2%E7%B4%85-%E5%94%90%E7%8B%97-%E7%88%AC%E4%B8%8A%E5%85%AC%E5%B1%8B%E5%9C%B0%E7%9B%A4%E5%A4%A9%E7%A7%A4%E7%8E%A9%E5%91%BD%E6%89%93%E5%8D%A1-%E6%88%BF%E5%A7%94%E6%9C%83%E8%AD%B4%E8%B2%AC-%E5%85%A8%E5%8A%9B%E5%8D%94%E5%8A%A9%E8%AD%A6%E6%96%B9%E8%AA%BF%E6%9F%A5.shtml

Anna Gibbs. “A Picture to Die For.” Last modified August 4, 2024. https://slate.com/technology/2024/08/selfie-death-cliff-waterfall-hike.html.

是誰屠殺流浪狗?

吳慧華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08/08/2024

對於愛護動物的朋友來說,一看到土耳其政府推出被稱為流浪狗「大屠殺」的法案,可能也想加入當地市民的抗議行動,一起搖旗吶喊,抗議政府如此冷血的政策。流浪狗「大屠殺」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法案?其實這並不是正式的名稱,只是當地的動物權益人士對此法案的主觀稱呼,是否真的是「大屠殺」?留待大家判斷。有關的新法例列明:「土耳其地方市政當局可以對當地的流浪狗進行絕育,並將牠們安置在收容所和等待民眾收養。假如當局在30日內找不到主人,便可以將狗隻安樂死;另外,具有攻擊性行為或患有傳染病的狗同樣會被安樂死,以防範日益增加的攻擊事件和狂犬病病例。」有反對新法的市民就表示:「這個國家一直存在著一場煽動流浪動物仇恨的運動。」土耳其政府是否真的如此?這也未必,當局也有可能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因為在過去兩年,土耳其至少有75人,包括44名兒童,因被流浪狗襲擊,或在涉及流浪狗引發的交通事故中死亡。

土耳其境內估計約有400萬隻流浪狗,支持新法的人不一定是憎惡狗隻之人,他們或許只是看到流浪狗已經對人,特別是對小朋友造成傷害,才會有這樣的想法。曾有一位七歲的女童被流浪狗攻擊,臉部被咬傷,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不能上學。支持新法的人也不一定希望狗隻被殺,而是希望牠們得到照顧。在生命面前,即使人類的生命比一切生物尊貴,狗隻的生命都是需要愛惜及尊重的。政府固然要思考最好的方法,既保存狗隻的性命,又能顧及人民的安全,但難道人民便可以完全置身事外嗎?當一個國家的流浪狗已經成為一場災難,人民還只是想著購買小狗而不願意領養狗隻嗎?如果有利可圖,繁殖小狗的狗場只會一直「出產」小狗,假如每一個購買小狗的人願意負責到底還好,但他們一旦棄養,豈不是又有一班可憐無辜的狗隻加入流浪狗的行列?有些社會問題,官員要採取行動,但單靠政府是不行的,人民也要配合才能解決。法國政府曾斥巨資消滅巴黎的老鼠,如果當地市民也願意配合,提高衛生意識,妥善處理廚餘、不隨便在街上掉垃圾或小便……有可能,巴黎也不會上演一幕龐大的老鼠大軍「觀看」奧運的場面。


參考資料

〈土耳其愛貓厭狗? 埃爾多安政黨推流浪狗「大屠殺法」惹議〉。香港01。https://www.hk01.com/article/1043850?utm_source=01articlecopy&utm_medium=referral

Al Jazeera English. “Turkey’s stray dog law: Parliament has approved law alarming animal lovers.” YouTub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eDHGPYZns.

Andrew Wilks et al. “Turkey approves law to remove stray dogs from streets. Opposition vows to fight the 'massacre law'.” ABC News. https://abcnews.go.com/International/wireStory/turkey-approves-law-remove-stray-dogs-streets-opposition-112392274.

〈巴黎奧運|貓般大的「米奇」搶FO成功 鼠患恐波及塞納河比賽?〉。香港01。https://www.hk01.com/article/1043375?utm_source=01articlecopy&utm_medium=referral

民視新聞網 Formosa TV News network。〈料理鼠王沒那麼可愛!巴黎6百萬老鼠大軍嚇壞觀光客-民視新聞〉。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qxXH1E3fDs

活著才能反敗為勝

吳慧華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15/02/2024

一直以來,亞洲的某些地區,如日本及香港的學生,都要在學業上承受極沉重的壓力。緊密的課堂、繁多的作業及課外活動、頻密的測驗及考試、再加上父母或學校的期望,真的讓學生都喘不過氣來。假如學生在校園裡還要面對人與人之間相處的問題,又或者不幸成為了被欺凌的對象,校園生活對他們而言恍如人間地獄。

眾所周知,日本的自殺率在亞洲地區屬前列份子。日經中文網的資料顯示,日本政府在內閣會議上通過了2023年版《自殺對策白皮書》。2022年日本的自殺人數為21,881人(較2021年增加874人),當中的男性有14,746人(較2021年增加807人),是13年來首次增加,女性有7,135人(較2021年增加67人),連續三年增加。此外,小學、初中、高中生自殺人數更高達514人,創歷史新高。[1] 再看看香港的情況,根據香港大學香港賽馬會防止自殺研究中心的統計,2023年8月至10月,香港共錄得22宗涉及18歲以下人士或大專學生企圖自殺個案的新聞報道,較2022年同期的11宗增加一倍,[2] 到了2023年11月中,個案更增至23宗。[3]

復常後功課壓力大

人的本能是求生而不是求死,青春無敵,究竟是甚麼原因讓這一班學子選擇死亡而不是求生?是學業壓力?是校園欺凌?是家庭問題?是感情問題?還是如港大防止自殺研究中心總監葉兆輝教授所指:「由於疫情關係,學生於兩年內幾乎沒有上課,復常後功課壓力倍增,適逢10月和11月是考試季節,學生在功課及考試雙重壓力下容易做出事」?[4]

如果真的是因著考試壓力而尋死,這種重視學業成績的壓力,又是從何而來?是源於自己,本身已是品學兼優的學生,感到自己做得不夠好?是源自父母,學生無法承受父母對自己過高的期望?是源自老師或其他同學的眼光,不知道如何自處?還是源自對現今社會的失望,學生認為自己將來沒有前景?無論如何,一個人決定自殺,通常都是對人生絕望到一個地步,「認為」自己無法改變面前困境。

想法能改變心態

如果一個人深信自己無法改變面前的困境,這種想法足以讓人產生極大的憂慮,甚至絕望。但問題是,困境是真的走不出來?還是只是人們過度擔心,「認為」自己走不出來?被稱為美國現代成人教育之父的卡耐基(Dale Carnegie),當年面對美國大蕭條,他因為股票失利而令大部份的儲蓄都化為烏有,他冷靜下來分析最壞的情況會是怎麼樣?他想到最壞便是去餐廳洗碗,住別人的宿舍。他說當他想到這裡,人便平靜了。又例如在美國創立Evans Products公司的Edward S. Evans,他在成立公司之前,曾一度陷入債務危機,加上在經醫生診斷後,他得知自己的生命只餘下兩星期,一連串的打擊竟讓Evans下定決心不再擔心了,他的心態改變了反而令他恢復健康,他可以重投工作並還清債務,甚至能用剩下來的錢及精力創辦公司。

別獨自面對難題

這裡並非鼓勵大家漠視周圍環境對人情緒或身心靈的影響,只是想說,有時環境固之然對人不友善,但深陷其中的人往往受困於負面情緒,只看見眼前的「死胡同」,卻忘記了退一步,其實有海闊天空等著自己。如果壓力來自學校,可以向父母傾訴嗎?如果壓力來自父母,可以向信任的老師尋找幫助嗎?如果壓力來自父母、學校,又或是自己,可以求助於成熟的朋友、專業人士,甚至是不認識自己的熱線輔導員或網絡電台的主持嗎?如果學生擔心自己的出路,畢業後是否可以嘗試先尋找臨時工,再等機會發揮自己的專長嗎?當真的感到生活太累,可以嘗試找一個空間稍為喘息一下嗎?「停一停,想一想」,不單可應用在養寵物一事上,也可以應用在人生抉擇上。

生命比學業,甚至比一切成就珍貴。以中國象棋打個比喻,即使學業或成就再怎樣重要,極其量都只是「車」,然而生命本身才是「帥」,被人抽了車,還有機會可以反敗為勝,若自己先放棄了帥,便一定「輸硬」。


[1] 〈日本2022年近2.2萬人自殺,中小學生人數創新高〉,日經中文網,2023年10月23日,網站:https://zh.cn.nikkei.com/politicsaeconomy/politicsasociety/53816-2023-10-23-10-55-55.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31日)。

[2] 〈香港數據顯示學生自殺率趨升,陸台兩地亦錄得類似危機|Whatsnew〉,端傳媒,2023年11月9日,網站: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231110-whatsnew-hongkong-youth-mental-health(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31日)。

[3] 〈開學至今23宗學生輕生響警鐘〉,星島網,2023年11月13日,網站:https://std.stheadline.com/daily/article/2556351/日報-港聞-開學至今23宗學生輕生響警鐘(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31日)。

[4] 同上。

藥業自由市場下人命何價

吳慧華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23/01/2024

假如有一款限量版的名牌手袋,價格節節上升,短短的時間,價錢竟然翻了好幾十倍,甚至只有少數有錢人才有能力購買,普羅大眾都高不可攀,或許有不少女士會因而抱怨手袋太貴,但相信社會上應該沒有人會為此譴責製造商有違道德倫理,畢竟,名牌手袋屬於奢侈品,在奉行資本主義的自由市場,天價的產品只留待有消費力的人士購買,這並不是甚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但如果短時間內價格暴升的不是名牌手袋,而是拯救生命的藥物呢?我們是否應當把資本主義自由經濟市場這一套理論,完全套用到醫藥產品上?換一個角度思考,即使藥商用了一些「正當的手法」推高藥物的價錢,卻令到不少患者因為無法購買藥物而病情加重,甚至提前離世,這種事又是否合情合理?

Daraprim,一個用於預防及醫治瘧疾的藥物品牌名稱,其主成份為pyrimethamine,這藥也用於治療弓形蟲感染症,對於在遺傳上免疫力弱的人、HIV感染者、胚胎及新生嬰兒等,感染弓形蟲疾病的情況會較嚴重,[1] 有時,Daraprim亦會與其他藥物搭配,用作長期治療HIV感染者的等孢子蟲病(cystoisosporiasis)。[2] 一粒Daraprim的價格原本是13.5美元,13.5美元是一般人可以承擔得起的價錢,直至2015年,Martin Shkreli收購了Daraprim的專利權,13.5美元的價錢自此一去不復返,Shkreli令原本13.5美元的藥物一夜之間暴升至750美元,升幅為55.6倍之多。身為圖靈製藥(Turing Pharmaceuticals)的創辦人及前首席執行官,Shkreli表示這是資本主義起的作用,而保險可以確保有需要的人會得到Daraprim。[3]

在一個記者招待會上,當Shkreli被問到:「如果你能把時鐘倒回幾個月前,我想知道你的做法會否有所不同?」他卻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可能會把價格抬得更高。」對他而言,醫療保健價格是無彈性的(inelastic),[4] 他可以提高價格,並為他的股東製造更多的利潤,因為這是他首要的任務,他指出在一個資本主義的社會、資本主義的體系及資本主義的規則中,他的投資者希望他可以賺取百分之一百的最大利潤。Shkreli的「賺錢大計」迎來大批市民抗議,有人更高舉紙牌寫著:「藥丸的價值只是幾分錢,為貪心付出的代價卻是生命」、「低成本藥物拯救生命」等,很快,Shkreil被稱為「全美最討厭的人」。[5]

Shkreli為了賺錢,把無彈性需求的藥物價格抬高,這類事情在醫藥界並不是單一事件。瑞士的製藥公司Novartis及Roche、美國的Pfizer及Johnson & Johnson不斷收購競爭對手,法國的Sanofi亦收購了不少製藥實驗室,目的只是為了在全球市場上分到更大份的餅。[6]

2005年之前,老年黃斑部病變(age-related macular degeneration, AMD)是無藥可醫的疾病,很多患者因此而失明。Avastin是一款可以阻止血管為腫瘤供血的藥物,[7] 在2005年美國的眼科醫生更開始使用這種藥物來治療眼疾,Avastin可以延遲視力喪失,因為其主要成份bevacizumab可以阻止眼睛後部異常血管的增生,還可以阻止液體從這些血管滲出,液體滲出會導致濕性老年黃斑病變和糖尿病眼疾,令患者喪失視力。[8]

Avastin效力驚人,價錢亦相當合理,不少病人因此接受Avastin的療程。其後,另一款藥物Lucentis在市場出現,研究顯示Lucentis的效用與Avastin一樣,[9] 只是,以法國為例,Lucentis的價錢比Avastin貴上30倍。Avastin及Lucentis均由製藥實驗室Genentech研製,Roche藥廠在2009年便擁有Genentech 100%的股權,Novartis藥廠則負責在歐洲等地區銷售Lucentis,這三間公司同時都能從Lucentis的銷售中獲利,它們自然希望醫生選擇Lucentis多於Avastin,因為前者的價錢更高,意味著它們可以賺取更多利潤。

在2008年3月至2013年11月期間,Novartis藥廠在醫療保健行業的持份者面前詆毀Avastin,誇大使用Avastin治療AMD的風險,並堅稱Lucentis的安全性和耐受性。Novartis雖然有向醫療持份者提出了兩種藥物之間的客觀差異,但對當時有關藥物的科學研究卻進行了選擇性和帶有偏見的詮釋。另外,由於Avastin在市場推出時,清晰指明藥物是用於治療腫瘤,而非眼疾,Novartis在介紹藥物時亦刻意強調使用Avastin治療AMD的醫療保健專業人員責任問題。在此期間,Novartis、Roche及Genentech三間公司就使用Avastin治療AMD引發的風險向公共和衛生部門發表了誤導性言論,它們推遲了衛生部門要求對Avastin的研究,又詳盡闡述危言聳聽的言論,提到如果官方正式推薦使用Avastin治療AMD,可能引發健康風險。[10]

在美國,藥廠提高藥物的價錢,已經到了一個荒謬的地步,涉事的藥物有胰島素、腎上腺素、類風濕性關節炎等藥物。或許瘋狂加價的背後,與當地的保險制度有關,[11] 又或是藥廠需要大量資金投入科研,但事實上,被加價的藥物並不是甚麼新藥,而是現有藥物,包括在1923年走進世界的胰島素,[12] 藥品價格不再反映研究的實際成本,而是反映了少數大公司的財政實力,它們能否在市場上爭奪到不成比例的利潤。[13]

當藥廠以賺錢為首要目的,自然會把藥物當成其他商品,誰出得起錢,誰便可以「享用」。問題是,藥物真的如限量版手袋一樣?當Daraprim變得昂貴,醫院被迫轉換「可能不具有相同療效的替代療法」。[14] 「替代療法」並不是理想的做法,近年台灣遇上最嚴重的缺藥潮,有醫生被問及能否用替代藥物解決欠缺藥物問題,她表示即使成份一樣的藥物,病人對於不同藥廠製造出來的藥物,會有不同的反應,有病人甚至會覺得藥物無效,因此不是找到成份相同的藥物便能解決問題。[15] 藥物與名牌手袋不同,後者僅提高個人的身份地位,前者延長的可是生命。研發胰島素的醫生Frederick Banting深知藥物不是商品,他認為醫生如研發出拯救生命的東西卻只考慮從中取利是不道德的,他的名言是「胰島素不屬於我,它屬於世界」,因此他拒絕用以個人名義獲取胰島素的專利權,並把它給予與他共同研發胰島素的James Collip和Charles Best,二人亦僅以一美元的價格將胰島素的專利權賣給了多倫多大學,為的是希望每個需要藥物的人都能夠負擔得起。[16]

前人雖有良好的意願,可惜未能如願。2016年,美國的糖尿病患者,平均每月需支付450元美元以接受胰島素注射,住在科羅拉多州的患者比較好,因為州政府干預了藥物的價格。[17] 一個病人每月大概需要兩至三瓶胰島素,到了2021年,一小瓶胰島素的價格已介乎175至300美元之間。[18] 在加拿大,若沒有參加國家和公共管理的藥物保健計劃,病人亦需以高昂的價錢來購買胰島素。[19]

無力支付醫藥費的結果便是病人減少注射胰島素的次數,這情況亦出現在其他關鍵性藥物上,病人因無力負擔而減少用藥,換來的便是病人「死非其時」。[20] 這裡並非主張每間藥廠都必須與Banting等人一樣抱著濟世為懷的心情去製藥,畢竟,製藥真的需要科研及營運經費,工作才能繼續下去,但如果這些大藥廠只用賺錢及服務股東的心態去經營,只求牟取暴利而罔顧他人死活,相信這絕不是人們樂見的事情。

即使自由經濟市場的運作如何植根人們的腦袋,絕大部份人的心裡都接受不到單單用錢去處理「生命攸關」的事情。當人們聽到Shkreli在2018年因兩項證券欺詐罪和一項串謀證券欺詐罪被判監七年,並在地區法官的命令下歸還Daraprim價格上漲帶來的6,460萬美元利潤,以及終身被禁止進入製藥業的消息,[21] 又或是得知法國競爭管理局在2020年9月判處Novartis、Roche及Genentech這三間公司4億歐元罰款,相信都會感到痛快。[22]

神創造了人的生命,也讓人擁有良知,當有一個制度走到極端並且令人受苦,自然會受人質疑。借用美國哈佛大學政治哲學教授Michael J. Sandel在其著作《錢買不到的東西》所說的話:「人類有尊嚴也值得受尊重,並不是用來獲利的工具,也不是供使用的物品。」「過去三十年來所發生最致命的變化,[23] 並不是貪婪的增加,而是市場及市場價值已擴張到非它們所屬的生活領域中。」[24]

除了救命的藥物,還有甚麼是不能以市場價值來衡量?值得我們思考。


[1] John P. Cunha, “Daraprim,” RxList, January 6, 2022, https://www.rxlist.com/daraprim-drug.htm#description; Charles Patrick Davis, “Definition of Toxoplasmosis (Toxo),” RxList, https://www.rxlist.com/toxoplasmosis_toxo/definition.htm.

[2] “Pyrimethamine (Monograph),” Drug.com, February 23, 2023, https://www.drugs.com/monograph/pyrimethamine.html.

[3] Lauren Boyer, “Drug Company raises price of Daraprim from $13.50 per tablet to $750 overnight,” U.S. News & World Report, September 21, 2015, https://www.usnews.com/news/articles/2015/09/21/drug-goes-from-1350-per-tablet-to-750-overnight; “Martin Shkreli: Man who made huge profits by inflating price of life-saving drug ordered to return £47m,” Sky news, January 14, 2022, https://news.sky.com/story/martin-shkreli-man-who-made-huge-profits-by-inflating-price-of-life-saving-drug-ordered-to-return-47m-12516161.

[4] 「無彈性」是經濟術語,指到在價格變動時商品或服務的靜態數量,當價格上漲時,消費者的購買習慣保持不變,當價格下降時,消費者的購買習慣也保持不變,這便是無彈性的需求,參Ali Hussain, “What is inelastic? Definition, calculation, and examples of goods,” Investopedia, August 23, 2022, https://www.investopedia.com/terms/e/inelastic.asp.

[5] DW Documentary, “Big Pharma – How much power do drug companies have?,” YouTube, September 13, 2021,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_W3yRA9I8.

[6] 同上。

[7] “How is Avastin designed to work?,” Avastin, https://www.avastin.com/patient/mcrc/about/how-avastin-works.html.

[8] David Turbert, “What is Avastin?” American Academy of Ophthalmology, April 19, 2023, https://www.aao.org/eye-health/drugs/avastin.

[9] 同上。

[10] Bird & Bird, “France: EUR444 million fine imposed on three pharma companies for abuse of a collective dominant position,” Thomson Reuters Practice Law, November 2, 2020, https://uk.practicallaw.thomsonreuters.com/w-028-1483?transitionType=Default&contextData=(sc.Default).

[11] Julia Belluz, “The absurdly high cost of insulin, explained,” Vox, November 7, 2019, https://www.vox.com/2019/4/3/18293950/why-is-insulin-so-expensive; Laura Entis, “Why does Medicine Cost so much? Here’s How Drug Prices are set,” Time, April 9, 2019, https://time.com/5564547/drug-prices-medicine/.

[13] DW Documentary, “Big Pharma.”

[14] Boyer, “Drug Company Raises Price of Daraprim.”

[15] 華視新聞CH52:〈30年來最嚴重缺藥潮!〉,YouTube,2023年8月13日,網站:https://www.youtube.com/watch?v=5MXTB-j1O74&t=2160s

[16] Belluz, “The absurdly high cost of insulin,”; Rebecca Redmond and Nikolas Barry Shaw, “How Banting’s hopes of insulin for all became a dark nightmare,” Toronto Star, October 25, 2023, https://www.thestar.com/opinion/contributors/how-banting-s-hopes-of-insulin-for-all-became-a-dark-nightmare/article_e12fc5f3-e206-564c-9f9c-6125195a9fb8.html.

[17] Belluz, “The absurdly high cost of insulin.”

[18] Joshua Cohen, “Insulin’s out-of-pocket cost burden to diabetic patients continues to rise despite reduced net costs to PBMs,” Forbes, January 5, 2021, https://www.forbes.com/sites/joshuacohen/2021/01/05/insulins-out-of-pocket-cost-burden-to-diabetic-patients-continues-to-rise-despite-reduced-net-costs-to-pbms/?sh=e3055ad40b24.

[19] Belluz, “The absurdly high cost of insulin,”; Redmond and Shaw, “How Banting’s hopes of insulin for all became a dark nightmare.”

[20] Redmond and Shaw, “How Banting’s hopes of insulin for all became a dark nightmare,”; Belluz, “The absurdly high cost of insulin,”; “Body Count: The human cost of financial barriers to prescription medications,” Canadian Federation of Nurses Unions, May 1, 2018, https://nursesunions.ca/research/body-count/.

[21] Rina Torchinsky, “‘Pharma Bro’ Martin Shkreli has been released from prison,” npr, May 19, 2022, https://www.npr.org/2022/05/19/1100019063/pharma-bro-martin-shkreli-been-released-from-prison.

[22] Bird & Bird, “France: EUR444 million fine imposed on three pharma companies.”

[23] 這本書出版至今已超過10年,在這段日子裡,市場及市場價值仍然一直在擴張。

[24] 桑德爾〔M. J. Sandel〕著,吳四明等譯:《錢買不到的東西:金錢與正義的攻防》(What Money Can't Buy: The Moral Limits of Markets)(台北:先覺,2012),頁23,27。

生命的價值,有高低之分?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12/01/2024

最近看過《進擊的巨人》動畫、《年少日記》電影等等以後,腦海中便浮現出一個很深刻的反思,就是:人生命的價值,是否一出生便分了等級呢?是不是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值得活下去呢?或者說,是否某些人的生命更加重要呢?可能會有人直截了當地回應這個問題:誰更「有用」便更值得活下去!這也是個不折不扣、資本主義社會的說法,就是那人無法帶來利益,其生命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有看過《年少日記》的朋友會發現,從主角的家庭生活,就看得見父母對於兩個孩子有著不一樣的眼光,而從他們的眼光,也看得見哪一位孩子更值得活著。兩個孩子中,其中一個小孩子選擇輕生,他臨離開前也表示:「我並不是甚麼重要的人」,他彷彿在說,不重要的人,存在與否,都不會帶給別人任何感受,就像世界與他無關。到底我們如何定義一個人重要或不重要?又或者,我們怎樣才會感到自己重要或不重要?要討論與「感覺」有關的課題,總是非常困難,在此嘗試從資本主義的價值觀以及人自身的限制出發,探討生命價值與等級的課題。

資本主義的真貌
當人未有批判的能力,他所身處的世界,當中的氛圍或社會規範,便成為了他的真理,他會認為世界必然如此運行。其中一個資本主義的特徵,便是將現實所有人事物商品化,例如身體商品化、情感商品化、關係商品化,「商品化」——即是進入一個買賣、交易的系統。基本上,人的大部份活動直接或間接都有著經濟互動關係,職業、消費和娛樂等等,無一不是從市場中,或從商品交易中實現,人際關係也是如此。[1] 例如直接將性愛關係商品化;人的情感表達商品化,諸如迪士尼樂園的員工、空姐等等工作時只能夠表達愉悅的情緒;關係上,父母對子女的教育,某程度上亦以交易方式進行,即若然考到好成績,便增加零用錢或買玩具等等。

至於一個人重要與否,在資本主義下,就是能從競爭中勝出的那位更重要,更值得活著。進入經濟體系,隨之而來的,便是出現過度強調競爭的社會現象,這也是資本主義的一個特徵,人們之間必然鬥得「你死我活」,為了爭取最突出的位置,有著強烈的敵我之分。[2] 回看《年少日記》的故事中,主角的哥哥不斷想力爭上游,獲取父母和弟弟的認同,而他與父母的關係,便是一種交易的關係,以成績決定零用錢多少,以及能否買玩具或去旅行;這種疏離的關係,使到父母與孩子的溝通都離不開成績,首要討論的,就是成績如何、能否升班、學業排名等等,成績重要過一個具體的人本身,甚至在學校有老師發現了學生的遺書,但學校管理層優先關心的是學校的聲譽,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

而事實上,人際關係在本質上是講求「犧牲」、為他人付出,並不是一種交易的關係,也不存在敵我之分,所以「犧牲」在本質上被資本主義拒之門外。但社會氛圍強調競爭,所以在學的兒童自自然然地認為考到好成績便能換取父母更多的愛,讀書能力較差的,便會認為自己是垃圾,自己「並不是甚麼重要的人」。故此,到底誰的生命的價值較為重要,在強調競爭的社會裡,取決於自己「有沒有用」,「能否達標」,若「沒有用」,生命就像不再重要了。

能夠不能
身處資本主義的社會,大多數人也無可避免地成為一個功績主體,除非有些人堅決全然「躺平」,否則也無法逃離資本主義的魔掌。其實說到底,一個人對他人來說重要不重要,就視乎他能夠做到甚麼事情,做到,就有存在價值,做不到,就沒有甚麼價值,甚至被視為徹底失敗者。社會強調:學業優秀、事業成功、家庭美滿、外貌標緻,而資本主義就將所有人放在以上標準作比較,也就是讀書不能留班、事業不能有挫折、家庭不能不幸福、外形不能胖、矮、「毒」、[3] 醜,全部都「不能夠不能」,[4] 人被「能夠」壓榨到盡,這種觀念也就令人看不見失敗其實乃是常數,成功也只是恩典。

人作為血肉之軀,有些事是無法做到的,這不只是說身體上的限制,而是每個人的潛能都不一樣,有能夠做到的,有不能夠做到的,只是有些人的潛能恰巧符合資本主義社會的標準,有些人的潛能恰巧不符合主流價值而已。那麼是否潛能不一樣就沒有存在價值呢?

要讓一個人感到自己重要,是需要關心與關懷對方,那並不是因為對方有多少的「能夠」,而是知道他人的「不能夠」仍願意去關心。這些關懷是持續性的,並不是看了某些電影就當自己關心了有需要的人,也不是看了某些電影才忽然熱心起來,就如「忽然球迷」[5] 一樣,而是要持續性的熱心,放棄一切有如交易般的商業模式,成為他人能夠抓住的救生繩。

是否每個人都需要成為一個滿有能力的人,才有生存價值呢?《進擊的巨人》當中的一句對白說得好,當主角還是嬰兒的時候,有人告訴他媽媽說:「你的孩子只會是個普通人而已。」媽媽回答說:「不是特別的就不行嗎?這個孩子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足夠偉大了。」是的,如果要孩子必須擁有某些功用的話,那麼小孩子從出生開始,對父母來說也只是件投資產品而已,而不是甚麼偉大的生命。惟有接受他人的「不能夠」,放棄主宰「能夠」的想像,才能發現他人是一個「人」,一個具體的「人」,是不可能完全的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的。[6]


[1] 小喬:〈異化的現象及其原因〉,普羅民主網,2017年11月26日,網站:https://workerdemo-hk.com/2017/11/26/異化的現象及其原因/(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3日)。

[2] 布爾當斯基〔L. Boltanski〕(張倫譯):〈資本主義精神及其批判的變化〉,《二十一世紀》,第66期(2001年8月),頁11–17,網站:https://www.cuhk.edu.hk/ics/21c/media/articles/c066-200107011.pdf(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3日)。

[3] 「毒」是潮流語,用來形容整天待在家中,欠缺自信,不懂跟異性相處的人。

[4] HenBook亨利說書:〈【讀者舉手】在自戀的社會中,我們要如何去愛?《愛欲之死》〉,閱讀最前線,2022年7月13日,網站:https://news.readmoo.com/2022/07/13/220713-the-death-of-love-and-desire/(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3日)。

[5] 泛指一些在平日甚少留意足球,但在世界盃等球壇盛事期間,就忽然變了球迷的人。

[6] 韓炳哲〔B. C. Han〕:《愛欲之死》(Agonie des Eros),管中琪譯(台北:大塊文化,2022),頁40–41。

毒粉與毒性追星

歐陽家和 | 明光社特約撰稿員
12/01/2024

近年香港偶像文化重燃,新一代的偶像文化遇上網絡,以前劣質追星潮未有因為時代的改變而消失,反而因著網絡文化令情況變得更嚴重,有文化評論指出因著網絡盛行,不少人組成反對某某明星的群組,成為「毒性追星」(toxic fandom)的群體。心理學家指出毒性追星影響個人的心理健康。如果發現自己追星時變得負面,失去了正確的價值和動力的話,應該離開現時的追星群體,去一些健康的組織和群組追星,減少負面的影響。

翻查香港近期的娛樂新聞,不乏毒性追星的新聞,人氣愈盛的明星,愈多負面群組狙擊。例如姜濤前陣子一次外出表演被網民質疑,姜濤貼出該網民的社交媒體賬戶反擊,令網民的身份曝光,姜濤的舉動引發不少負面網絡攻擊,認為他是名人有較大的影響力,不應欺負一般網民。最後姜濤公開道歉,但事件亦引來不少人質疑,這些不喜歡姜濤的人,是否隱姓埋名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公審自己不喜歡的人?

又有一說指在2024年元旦舉行的樂壇頒獎禮前,為了「抗拒」男團MIRROR獨大,部份毒性追星的網民就發起「我呼籲全世界票投尹光!」尹光順利殺入「我最喜愛的男歌手」最後五強。[1] 類似的文化不是香港獨有,外國有團體因為不喜歡《星球大戰》(Star Wars)系列電影、劇集,以及Marvel公司出品劇集的某些安排,粉絲居然成立不同的群體在網上連結起來,出迷因圖(meme)、寫反對文章,恥笑這些公司某些故事的編劇甚至演員等等。[2]

另一種毒性追星的例子就是狙擊該明星或者品牌,但凡他們出現均結集力量給予負評。例如部份Marvel的作品在影視評論網站爛蕃茄(Rotten Tomatoes)就曾被炸得體無完膚,劇集Ms. Marvel就因著近三成網民只給予最低分的一星,令其整體評分曾經出奇地低至6.1分。在香港,MIRROR成員呂爵安(Edan)去年推出的新歌Again,歌曲在YouTube上架就曾經一度有九成dislike(不喜歡),數字也是高得離奇。有傳媒懷疑是因為他曾在演唱會中的棟篤笑環節恥笑自己樂隊隊友搏出位,最後遭隊友的粉絲還擊。[3]

在外國,類似的毒性追星的分析被形容為一次右派反對過份平權文化,[4] 當中分析指部份大財團為了政治正確,大量加入不同種族、性別、性傾向的角色進入一些傳統故事中,令觀眾反感,開始透過網絡政治動員,企圖改變現況,並向有關公司表達對故事方向改變的不滿。有文章分析稱過份政治正確及所謂的覺醒文化(woke culture)事實上仍然過份前衛,未必為一般人所接受,強行透過更改故事框架、加入人物以作改變,只會令人反感,甚至對安排產生抗拒,繼而形成對此厭惡,甚至仇恨。

追星文化本來是個人的身份認同,意思是我支持某某明星,喜愛某某故事,其情感的投射除了當中的人和故事之外,隱隱然也定必包含當中的一些價值觀或者對事物的想法,這些都成為一個人的身份認同。[5] 當這些追星的人有相同的價值,便會走在一起,自然有協同效應,他們會相信類近的事物,亦可以團結造出很多更好的事來。有心理學家指出,粉絲走在一起建立屬於自己的群體,將他們對人或事物的喜愛連結起來,這本來是一件好事。[6] 舊時代的明星,就強調自己要有正能量,相信其支持者們會變成一個更好的群體,所以特別注意自己言行。部份著名的創作人,在創作故事和節目時,亦會提醒自己要有一些底線,因為知道多人喜歡,就更留意自己的創作,減少絆倒人的機會。

如此說,毒性追星,其實就是有一群人擁護了另一套價值觀和世界觀,他們走在一起,以毒性的方式交流,他們同樣也人多,既然群體可以一起變好,當然也有機會一起變壞。所謂毒粉,可以帶來很多傷害,在外國很多恐嚇、騷擾的事件就是因為這些人走在一起而發生。有些明星或藝人遇到大量負評,有時會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人會將事件個人化,認為這是個人因素導致,令自己陷入情緒病的困擾之中,不過也有些人會選擇反擊。無論選擇用何種手段回應,其實也不會令這些毒粉消失,因為他們出現並不單純是因為有某位明星、某個故事、某個流行文化的文本的出現,他們的出現,更多是因為對自己身份認同的選擇而造成。

流行文化很多文本值得被欣賞,當然也有很多可以批判的地方。創作人和藝人普遍接受理性的批評。我們欣賞不同的創作時,不忘也同時留意與我們一起討論的群體,若有些網絡群體本身經常攻擊藝人、作品,或者有很多負面的留言,切記要保持自己欣賞藝人或作品的初心,若有些留言或者言論已經令自己感到不安,甚至有一些負面情緒令自己覺得支持不住,實在可以選擇離開,選擇一個令自己感到舒服的地方追星,千萬不要害怕離開,因為保護自己的心靈,比一切重要。[7]


[1] 〈網民呼籲全城票投尹光 力壓MIRROR奪叱咤我最喜愛男歌手〉,LINE TODAY,2023年11月14日,網站:https://today.line.me/hk/v2/article/x2MqLMw(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5日)。

[2] Melanie McFarland, “Let's all stop ignoring The Fandom Menace. It's real, and it's winning,” Salon.com, last modified June 30, 2022, https://www.salon.com/2022/06/30/marvel-star-fandom-menace-gamergate/.

[3] 吳順芯:〈Edan成MIRROR「負評王」 疑被姜糖追擊令新歌MV近9成Dislike?〉,《香港01》,2023年9月11日,網站:https://www.hk01.com/眾樂迷/939628/edan成mirror-負評王-疑被姜糖追擊令新歌mv近9成dislike(最後參閱日期:2024年1月8日)。

[4] Rewriting Ripley, “In Plain Sight: How White Supremacy, Misogyny, and Hate Targeted the Star Wars Sequel Trilogy and Won,” Medium, last modified March 12, 2021, https://rewritingripley.medium.com/in-plain-sight-how-white-supremacy-misogyny-and-hate-targeted-the-star-wars-sequel-trilogy-and-2fd0be4b242.

[5] Victoria Taylor, “Toxic Fandom: What Is It?,” Medium, last modified January 31, 2023, https://medium.com/change-becomes-you/toxic-fandom-what-is-it-c8c1520beb06.

[6] Lynn Zubernis, “How Fandom Turns Toxic,” Psychology Today, last modified July 16, 2022, https://www.psychologytoday.com/intl/blog/the-science-fandom/202207/how-fandom-turns-toxic.

[7] Zubernis, “How Fandom Turns Toxic.”

慢走.活路

陳偉洪 | 過去10年,搬家超過10次。一家四口,由市區搬到長洲小島接受三年神學裝備;到德國短宣一年;再回小島牧養兩年;隨後出發,旅居台灣,等候上帝的吩咐。原以為暫居數月,誰不知停留四年,與旅居、流散者同行。之後又再啟航,遠赴英國,一步一步跟隨,繼續客旅人生。
14/11/2023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英國

昨晚徹夜大雨,醒來,竟是晴朗的一天。沒有藉口不外出跑步。還好,並沒有出現「局部積水」的情況,亦見不到的士司機轉身變成船夫,在急流中棄車逃命的場面。只是,雨後清晨的行人路上,竟遇見一幕幕為存活而奮進求生的片段。

明光社

英國住宅區的行人路與香港截然不同。在香港,一些較繁忙的街道會設有欄杆作分隔,但更多的行人路就只有升高了數公分的階級作區分。每當擁擠的時候,趕路的行人往往漠視自生的安危,跨過分隔線,走出在馬路上來越過人群,這亦成為繁忙都市的生活常態。在英國,馬路跟行人路之間,往往舖設約兩米寬的草皮,而兩米寬行人路的另一邊,就是一般平房的前花園,甚少出現人群擁擠的情況。這樣寬敞的路面,對行人或跑步者來說,實在是無所挑剔的設置。但對深居於草地下的小蝸牛來說,卻是另一回事。

 

明光社

整夜的大雨,不僅喚醒了沉睡的小蝸牛,更因泥土裡積滿了水,迫使牠們走出其安舒區,來換取一絲絲的空氣免得被溺斃。離開了熟悉的黑暗,告別了習慣的氣味,在草面上爬行、尋找、等候可再鑽下去的乾土。掙扎了整夜,怎料,天一亮,在陽光下,竟置身在混凝土的行人路上。背後是一尺多的草地,往前走,卻是遙遠的未知。鑽不下,惟有奮力的緩緩前行。短短的兩米距離,猶如無垠的曠野、沙漠。自持的硬殼,那能敵得過行人無意的踐踏?柔軟的身軀,那能抵擋朝陽的溫度?回不了頭,就只得繼續往前,冀望能找到安舒之地。窮一生之力,僅能前行十數厘米,確是進步,但卻救活不了自己。

過去數年因著戰亂、政局、時勢,不少人被迫離開自己的出生地、安舒區,流散異國。有些確實是生死攸關的選擇,但更多是為求一宿安睡或一口自由的空氣。幾經掙扎,到了看似安全穩定的地方,誰知要面對的,不僅是適應的問題,還有自身一直被壓抑的情緒,對故土舊地的思念,更要兼顧與配偶、家人、孩子的關係。環境確是改變了,亦是進步了,但似乎還是未能找到出路及平安。

小蝸牛從不知己身已陷困境,亦未料到當陽光漸露,牠會因水份流失而愈爬愈慢,突然,發覺身體不聽使喚,無法繼續前行。當牠意識到危機時,已是進退維谷,求助無門。

未能察覺到身處困境的,豈只是小蝸牛?

我們自恃過去的學識、技能、工作經驗、社會地位和人脈關係,卻猶如脆弱的蝸牛殼,在他鄉異地,似乎無法應對我們當下的處境及需要。融入新的文化及環境,不可能只靠自己獨力探索或盲目前行。異鄉客不僅需要家人朋友的支持陪伴,亦需要與同為異鄉客的他者同行。同行所指的大概就是彼此攙扶,不介意示弱人前,不計算成敗得失,與哀哭的人同哭,與喜樂的人同樂。甚或是,每當力竭迷失時,需要吶喊求助,並接受別人的幫助、救拯。

行人路上的小蝸牛,有否放聲求援?還是默言地等待死亡來臨?同在行人路上的我,雖聽不見牠們半點聲音,但卻看得到這努力奮進的生命及竭力向前的求生意志。這份不妥協、不言敗的堅持,總會令我放下腳步,把牠們放回草地上。我們的艱難、困境、委屈、傷痛,或許難以讓人明白,亦不容易揭示人前。但在我們未曾求助之先,那創造我們並愛我們的上帝早已看見,祂更願意隨時作出拯救,讓我們安躺在青草地,領我們到可安歇的溪水旁,叫我們再一次甦醒過來,並得享祂的恩惠與慈愛。[1]


[1] 詩篇二十三篇1至6節:「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他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他使我的靈魂甦醒,為自己的名引導我走義路。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為你與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在我敵人面前,你為我擺設筵席;你用油膏了我的頭,使我的福杯滿溢。我一生一世必有恩惠慈愛隨着我;我且要住在耶和華的殿中,直到永遠。」

 

是教會?還是聯誼會?

劉麗梅 | 作者為香港人,畢業於建道神學院,在香港牧會五年後移居台灣,現於中華福音神學院進修教牧學博士,並在台灣宣道會作傳道,服侍台灣人和在台的香港移民。
02/11/2023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台灣

近來筆者有機會在台灣的南部上課,在課堂上,學院邀請了台南南部兩間大教會的創堂牧者分享「何謂教會?」。聽完之後,筆者發現到:

1. 南部的所謂大型教會,其實根本沒有太深厚的神學根基,很好奇他們對《聖經》的詮釋是如何?如何帶領會眾進入《聖經》的真理當中?
2. 他們教會的確很大,有很多會友,但這些大和多並不是建基於真理,而是建基於「藝術、音樂、關係」,很好奇這些元素是否真的能引領人與基督結連及讓人認知自己裡面的罪,並悔改歸回基督? 
3. 這些大教會的牧者強調教會的會友組成部份,大比例的以高收入、高學歷的成功人士為主,提倡的不多不少是「成功神學、幸福音、大場面、建築物的高大美」,很好奇這是《聖經》教導的、耶穌基督與人同在和道成肉身的福音嗎? 

凡以上種種的問題及觀察,筆者好奇的是:南部的所謂大教會,究竟是教會?是聯誼會?還是俱樂部?真心覺得是「高、大、空」。試問如何「讓教會成為教會呢?」如果教會給世人的印象是建築、組織、中產階級、名人聚集、那麼「教會」就不是教會。教會是耶穌基督在世俗社會中的見證,教會是一群人以信仰生活活出基督的樣式,從而展現基督信仰的真諦,這才是基督教會在世的意義。祈克果的名言:「人愈多,愈不見真理」。大,有時是阻礙,而不是幫助。某程度上,筆者認同「教會增長」是一種致命的疾病,細胞失控擴散,破壞身體的健康和平衡。當代教會追求一種「有規模卻沒有靈魂」的教會,其實是一種試探。在「教會增長」vs.「福音遍傳」之間是否存在矛盾?筆者認為:會眾的意義不在於「數量」而是在於「聖徒相通」,例如:教會如果有一定數量的參加人數,然而卻沒有深入的交流和分享,那與進入戲院看電影的觀眾有甚麼分別呢?教會是神的愛臨和實踐聖徒相通之處,沒有相通,如何能實踐愛?牧者與會眾關係的立體性,才是真實的陪伴歷程,牧者在關係的互動中被漸漸陶造,這種關係是無可取代的。教會的建築物可以被取代,唯獨牧者與信徒的生命互動是無可取代。正如一對在主裡成為一體的夫婦,如果沒有任何生命的互動,沒有在關係的磨合成長、體恤和為彼此犧牲,那這樣的關係隨時可以被外來的一些刺激或引誘所取代,變得不堪一擊。

我們要思想的是神的帳幕在人間,我們可以如何在教會的群體中發現神的同在?這就是一種神的帳幕在人間的實踐,因為神的帳幕,讓人心的曠野成為了恩典的出口和恩典的載體。筆者認為教會就是神恩約的子民,是抗衡世俗的文化的載體,而非「高、大、美」,只追求「藝術、音樂、關係」的會所。

有情人

劉麗梅 | 作者為香港人,畢業於建道神學院,在香港牧會五年後嫁到台灣並在中華福音神學院進修教牧學博士,在台灣宣道會作義務傳道,主要協助教會和宣道差會開荒植堂及服侍在台港人。
19/07/2023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台灣

很多人説:「台灣最美麗的風景就是人!」以前筆者也會來台灣旅行,旅行時總會與當地人問路、購買東西和交談,當然也感受到台灣人熱情的一面。

到了現在,筆者長時間居住在這地,更發現台灣人的人情味豐富,簡直可以用人情味滿溢來形容。事緣筆者有一天晚上在公車站等候搭公車回家,那時大概晚上9點左右,見有公車來,當然就招手示意,公車也如期地停下來開門給筆者上車,一上到公車,剛剛投了幣,怎知公車司機就突然一句:「你有沒有手機?」筆者望前望後,肯定只有筆者一個人,也肯定司機是問筆者。筆者那一刻即時想到:「難道司機有緊急事要處理需要打119求助?」「難道司機不見了電話,想問筆者借?可是整架公車上也有其他人呀,為甚麼不問他們借?」凡此種種想法自然而然地出現在筆者的腦袋。然而,基於誠實的緣故,筆者回應了:「有。」這時司機就說:「下次記得拿起手機打燈,我才看得見有人招手搭車,否則我看不見。」謎底已解開,原來是因為天黑了巴士站太暗,司機會看不清有沒有人招手。因此,筆者說:「歹勢(台語:對不起的意思!),我下次會打燈的了。」司機又再説:「我不是責備你,而是說我有時候真的看不見。」筆者説:「好,謝謝你!下次我會的了。」司機突然間又再問到:「聽你的口音不像台灣人,你是哪裡人?」基於筆者在香港生活多時,香港的巴士司機哪會這樣跟乘客聊天?這是私隱的問題,而且並非人人都想回答。於是乎筆者就詐作聽不見,誰知那公車司機再次問筆者:「妹妹,你是哪裡人?」眼睛還看向筆者這邊。那筆者只好回應他:「我來自香港,是香港人。」接著司機又再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包括:「你來台灣多久?」「你來台灣找朋友嗎?」「你環島遊了沒?」「還有多久離開台灣?」「你到哪裡去?」「台灣好玩嗎?」等等。

在於香港人來説,這些都是個人私隱的問題,為甚麼會這樣問人?是否有甚麼企圖?這些都是習慣生活在香港這大都市的人會思想的問題,因為香港人出了名講效率、時間就是金錢、有時間搭巴士都情願休息睡覺,哪會回應司機的問題!筆者在思想:「為甚麼台灣人那麼無聊和八卦?」

晚上回家後,筆者就問先生:「為甚麼台灣人會這樣子?他們很無聊嗎?」筆者的先生就回答説:「並非台灣人無聊,也並非他們想八卦,而是他們對人有情,想透過問候了解你,建立關係,表達關心!」這是台灣人一貫的文化。因為台灣人覺得「有關係就沒關係,沒有關係就有關係了!」台灣人與人的情感交流是建立在關係裡面,他們透過聊天、找話題來建立關係。因此,無論是公車司機、樓下看更伯伯、街市賣菜的嬸嬸都會透過聊天找話題來表達情感關係。

台灣人的這種情感表達,令筆者反思到:其實我們的神也是一位「有情的神」。我們信主是與主耶穌基督相遇,我們知道神是與我們有關係的神,這位的神主動地與人溝通,進入到我們的生命當中,主動走到人群中,這是道成肉身的基督,住在我們當中。神對人有情,這是愛。因為神接納人、包容人、體恤人的痛苦。無論我們在生命中有許多對神的埋怨、憤怒、質疑和不信等等,神都用溫柔的心忍耐包容我們,等候我們的回轉,這是神對我們有情,也是愛。這位的神不但對我們有情有愛有義,更親自被人釘在十字架上,為我們受苦受死,為要拯救我們脱離罪和死亡的轄制。耶穌基督給我們見到的是:上帝容許自己的兒子被釘在十字架上。在世界裡耶穌是無能和軟弱的,也是惟有這樣,主與我們同在,並且幫助我們。耶穌基督不是以祂的全能幫助人,乃是以祂的軟弱、祂的痛苦幫助人!《聖經》向人顯示的是一個無能與受苦的耶穌,只有受苦的耶穌才能幫助我們。不過正正卻因著軟弱和受苦,我們才能找到盼望和前行的理由,正正因為這樣我們明白到祂是一位為我們的上帝,God for us!這也是馬丁.路德的十架神學,強調上帝不是在大自然的榮耀中啟示自己,而是在十字架的軟弱中啟示自己。感謝主!我們的神是一位「有情的神」,從台灣人的文化中,更讓筆者深深體會到「台灣最美麗的風景是人,因為這裡的人對人有情」。

耶穌所飲的杯,除了「苦」,還有甚麼味道?

吳慧華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18/04/2023
專欄:生命倫理錦囊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

「進入耶穌十架中,我要進到更深處,同進客西馬尼園,要與仇敵相遇;飲盡憂傷的苦杯,心靈破碎流淚,求主恩助,求主恩助,因我軟弱滿身罪。」

詩歌《進到更深處》,《青年聖歌綜合本(三)》

信徒只要在教會待得夠久,便會發現在教會所唱的詩歌,特別是在復活節期間唱頌的詩歌,每當描述到耶穌受苦捨己,都離不開一杯「苦杯」。除了上述的《進到更深處》,還有出自《頌主聖歌》的詩歌《為我為我》、《生命聖詩》中的《領我到髑髏地》,近代的有《十架犧牲的愛》,以及由本地堂會所創作的《我見一人(二)》、《十架啟示》等,都是「苦杯」滿溢。

耶穌所飲的杯當然苦,祂身為神的獨生愛子,為了拯救人類而道成肉身來到世間,卻遭到被人唾棄、鞭打及羞辱,最終受盡痛苦死於十字架上,相信沒有多少人願意承受如斯痛楚,特別是經歷手腳被釘在十字架上,每一下呼吸都感受到被撕裂的痛楚。然而,耶穌明明說是祂自願捨棄自己生命的(約十18),是否當死亡臨近,愈發害怕這種不太人道兼痛苦的死法,道成肉身的耶穌也有著「人性」的一面,想要遠離十字架嗎?如果不是這樣,那麼,祂在客西馬尼園中求父神「把這杯拿走」(路二十二42《新譯本》),這杯還有甚麼其他意思呢?

死有輕於鴻毛,亦有重於泰山,人們可以為到崇高的理想而甘願捨棄自己的生命,耶穌也不例外,祂知道自己的使命,為了拯救人類而死於十字架上,祂甚至教導門徒「一粒麥子若不落在地裡死了,仍舊是一粒;如果死了,就結出許多果實來。愛惜自己生命的,就喪掉生命;在這世上恨惡自己生命的,必會保全生命到永遠。」(約十二24-25《新譯本》)。即便如此,耶穌想到死亡來臨時,仍難免「心神煩亂」(約十二27《思高》)、「內心激動」(約十二27《新漢語》),[1] 未前往客西馬尼園,內心已經開始掙扎,想要父神救祂脫離「這時候」(約十二27)。

耶穌曾想要脫離「這時候」,也求神拿開「杯」,因為「這時候」不是普通的時候,這「杯」也不是普通的杯。「杯」可以指到人接受神的任何帶領,包括走向死亡,按照這一層面的解釋,門徒也能夠仿效基督,喝上這一杯(太二十22-23)。[2] 不過,「杯」更多的是指到神因著人類罪惡滔天而無法忍受,在烈怒中施行審判:「耶路撒冷啊,醒來!醒來!站起來吧!你從耶和華的手中喝了他烈怒的,喝盡了那使人搖搖擺擺的爵。」(賽五十一17《新譯本》);「耶和華以色列的神對我這樣說:『你從我的手中拿這烈怒的酒,給列國喝,就是我差遣你去的列國。他們喝了,就會東倒西歪,瘋狂亂性,因為我打發刀劍到他們中間去。』」(耶二十五15-16《新譯本》);「你這請鄰舍喝酒,卻把毒物混入,使他醉倒,為要見他赤裸的,有禍了!你滿有羞辱,沒有尊榮,你也喝到露出下體來吧!耶和華右手的必傳回來給你,使極大的羞辱取代你的尊榮。」(哈二15-16《新譯本》);[3] 「她怎樣待人,你們也要怎樣待她;照著她所作的,加倍報應她;用她調酒的,加倍調給她。」(啟十八6《新譯本》)

盛載羞辱及苦楚的杯難喝,但載滿神烈怒的杯更難喝。耶穌要喝的杯,正正是一杯神因被世人的罪所激怒,而向世人施行審判的杯。審判的結果必然帶來刑罰,包括人要面對各式各樣不同的患難(詩十一6;耶二十五16)、以及飽受羞辱(啟十八6)等。這裡並不是說每當人經歷苦難,必然是犯罪帶來的結果(參約九1-3),只是指出當人犯罪到一個極點,惡貫滿盈又不知悔改的時候,神或感憂傷,或感憤怒之下,最後都是不得不施行審判(創六5-13;啟十四10)。耶穌不想面對神審判的時候,因為當神發出烈怒的大日子,沒有人可以站立得住(啟六17)。

耶穌是神的獨生愛子,原本是不需要經歷侮辱、唾棄、鞭打,甚至死於十字架上,然而,因為耶穌承擔了我們的罪,代替我們喝下了這杯充滿神烈怒的杯,祂不得不經歷這些:「我們眾人都如羊走迷了路,各人偏行己路;耶和華卻把我們眾人的罪孽,都歸在他身上……他把自己的性命傾倒,以致於死。他被列在罪犯之中,卻擔當了多人的罪,又為罪犯代求。」(賽五十三6、12下《新譯本》)。原本是我們該受的痛苦,耶穌替我們受了:「他被藐視,被人拒絕,是個多受痛苦,熟悉病患的人。他像個被人掩面不看的人一樣;他被藐視,我們也不重視他。原來他擔當了我們的病患,背負了我們的痛苦;我們卻以為他受責打,被神擊打和苦待了。然而他是為了我們的過犯被刺透,為了我們的罪孽被壓傷;使我們得平安的懲罰加在他身上因他受了鞭傷,我們才得醫治。我們眾人都如羊走迷了路,各人偏行己路;耶和華卻把我們眾人的罪孽,都歸在他身上。他被虐待,受痛苦的時候,他並不開口;他像羊羔被牽去屠宰,又像羊在剪羊毛的人面前寂然無聲,他也是這樣不開口。他受拘禁和審判以後被帶走;至於他那個世代的人中,有誰想到從活人之地被剪除,被擊打,是因我子民的過犯呢?」(賽五十三3-8《新譯本》)

純粹受苦死亡,估計耶穌較為容易慷慨就義,耶穌縱然有「人性」,相信祂不會比其他人,甚至比那些敬虔愛神的信徒軟弱。世上有不少人勇於堅守自己的信念,甘願拋頭顱,灑熱血。歷世歷代亦有不少神的子民,寧願接受殘酷的刑法如被鋸鋸死、[4] 被野獸撕裂而死,死於焚燒的火柱上 ,[5] 也要忠於神,跟隨基督到底。即使彼得,在耶穌被捕之時出於膽怯,三次不認主(路二十二54-62),到後來卻有勇氣為主殉道,甚至有一個說法,彼得覺得自己不配接受跟耶穌一模一樣的死刑方式,主動要求倒吊於十字架上。[6]

耶穌不想飲這一杯,不想面對「這時候」,更多的是不想面對神的憤怒及審判。[7] 毫無疑問,死亡是痛苦的,但這種痛苦遠不如面對神的憤怒及審判,更何況耶穌一直與父神親密無間。我們實在無法想像,當耶穌承擔人類過犯的時候,祂到底經歷了甚麼,祂是否只感受到父神的震怒,而不是父神的同在?[8] 耶穌在十字架上,高呼「我的神,我的神,你為甚麼離棄我?」的時候(太二十七46下),祂有可能是在引用詩篇二十二篇,訴說自己完成了詩中所命定的一切,包括詩篇二十二篇最後提到神必然拯救祂,祂的得勝及神永遠掌權等,但除此之外,也有可能耶穌因為當時正在背負人類的罪而受刑罰,祂真的經歷到被神捨棄,正如父神會掩面不看離棄神的罪人一樣(申三十一17)。[9] 無論如何,耶穌所飲的杯,遠比我們所想像的苦澀;耶穌為了人類的罪而付出的代價,遠比我們所想像的沉重。

耶穌在十字架上說完「成了」便斷了氣(約十九30)。耶穌終於完成了祂在地上的使命。[10] 耶穌死於十字架上無疑是救贖的高峰,但祂不是在十字架上才開始背負人類的罪,早在上十字架之前,祂已替人類受責打及鞭傷(賽五十三4-5),甚至祂受拘禁和審判的時候,已經在替人受罪(賽五十三8)。

每逢復活節,世界各地的教會都會舉辦不同形式的活動,務求引領信徒走入耶穌受苦、死亡及復活的場景,從而默想耶穌為到我們的罪孽所承受的痛苦。其實,我們永遠無法得知也無法經歷,當耶穌背負人類罪孽的時候,耶穌與慈愛的父神之間的關係到底出現了甚麼變化,令耶穌感受到心腸撕裂,即使人們仿效耶穌被鞭打及被釘於十字架上,[11] 他們也無法領會到耶穌所經歷的,充其量也只能領略到祂肉體上的痛苦。

人們可以為了愛神的緣故,仿效基督受苦,飲下一杯願意為神為死亡的「杯」(太二十22-23),[12] 但這一杯與耶穌所飲的絕對不同,這一杯不會盛載神的忿怒。基本上,因為耶穌為人類承受神的震怒,所有誠心誠意相信耶穌的人,都可以免受神的忿怒(羅五9;帖前一10)。

耶穌不單為我們喝下神的憤怒,祂反過來把自己的餅及杯賜給我們,與我們立約,讓我們從耶穌手上接下的,不再是憤怒之杯,而是赦罪之杯,耶穌的餅和杯是我們的恩典,也成為我們的盼望(太二十六26-28)。人當默想耶穌為我們受苦死亡,也當默想因著祂的復活,我們將來也如祂一樣得以復活。我們愛為我們捨身的基督,也要愛父神,因為耶穌為了讓我們可以與父神和好,實在付出了太多。

除此之外,耶穌的杯可被視為福杯和救恩的杯,因為神不單救贖我們的靈魂,神的拯救是全方位的。為此,人可以因為跟隨神而吃苦,卻不必為了證明自己跟隨神而自找苦吃。人縱然在罪中跌倒,需要認罪悔改,卻不必因著內疚而與自己過不去。人縱然有不堪的過去,也可以有美好的將來……因著耶穌的復活及拯救,我們可以欣然舉起救恩的杯,報答神的一切厚恩,稱謝神,傳揚神的名(詩一一六12-13)。

「在你愛的筵席上,有杯陪餅同陳列;這些表記我分享,就得飽嘗你超越。為著這杯我感謝,就是你賜的福杯,也是豐滿救恩杯,你藉你血所豫備。這是你流的寶血,使我罪惡得清洗;這是你立的新約,使我得著神福氣。你已喝了忿怒杯,為我嘗盡了死味;如此買了這福杯,永作我分,福全備。」

詩歌《在你愛的筵席上》


[1] 除此之外,原文亦有心裡極為震盪之意,見約十二27《呂振中》。

[2]EDNT, vol.3, 141–142。「杯」也有正面的意思,便是指向神對人的祝福(詩二十三5),以及神為人所命定的份(詩十六5)。

[3] 這裡,舊約經文中提到的「杯」,根據《七十士譯本》,與路二十二42中的「杯」為同一個希臘文字,另參EDNT, vol.3, 141–142; TDNT, vol. 6, 149.

[4] 見來十一37;根據猶太傳統,以賽亞是被鋸鋸死。馮蔭坤:《希伯來書(卷下)》,天道聖經註釋(香港:天道書樓,1995),頁329–330。

[5] Bryan M. Litfin, Early Christian Martyr Stories: An Evangelical Introduction with New Translations (Washington D. C.: Baker Academic, 2014).

[6] Litfin, Early Christian Martyr Stories.

[7] EDNT, vol. 3, 507.

[8] Thabiti Anyabwile, “What does it mean for the Father to forsake the Son?(Part 3),” TGC, April 4, 2012, https://www.thegospelcoalition.org/blogs/thabiti-anyabwile/what-does-it-mean-for-the-father-to-forsake-the-son-part-3/.

[9] 參Douglas R. A. Hare, Matthew, Interpretation (Louisville: John Knox Press, 2009), 322–323。有些人可能認為耶穌純粹引用詩篇二十二篇,有些人認為耶穌真實感到被神遺棄,筆者認為兩者並無衝突。

[10] George R. Beasley-Murray, John, Word, vol. 36 (Waco: Word, 1987), 352.

[12] EDNT, vol.3, 141–142.

追星需要看品格嗎?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29/03/2023

台灣著名歌手周興哲早前來港,於2月25日至26日在紅館舉行了兩場演唱會。一位著名歌手來港開演唱會,這當然是一件非常值得關注的事情,但更多人關注的,卻是周興哲在演唱會中所邀請的嘉賓。第一場他邀請了認識多年的好友鄧紫棋(G.E.M.),第二場則邀請了近期引起了不少爭議的香港歌手MC張天賦(下稱MC)。

其中鄧紫棋被邀請是沒有爭議的,因為她是周興哲認識已久的好友,外界相對理解有關決定,也沒有把任何政治討論套在這安排上。至於MC,事緣早前報章《am730》在其facebook發出一個帖子,指周興哲邀請MC作為他演唱會的嘉賓是因為:「知道他現在在香港非常厲害」,這番話似乎觸及一些人的神經。在帖文的回應中,有「鏡粉」拿香港男團MIRROR成員與MC作比較,指出MIRROR更應該受到周興哲的邀請,他們才是「在香港非常厲害」。

網友互相對罵,他們所持的論點大概有以下幾個向度:包括品格、唱功、知名度以及一堆人身攻擊云云。在網上發言的,有多少真的有根有據地評論歌手的唱功?恐怕只是寥寥可數。有些人將歌手的品格與其是否值得受邀請扯上關係,甚至直指MC是「雞蟲」、「偷食人妻」等等(MC曾與已為人妻的女藝人傳緋聞);有些人則指出,歌手只要唱功好,他們的私生活如何也沒有關係,又說年輕人有性方面的需求也很正常。當然這些可能只是媒體或八卦雜誌的炒作,對於網絡的資訊,仍需保持懷疑的態度。

這令筆者不禁思考到,作為粉絲,決定去支持一個歌手/明星的時候,是否也要考慮一下「星」的品格呢?《Sunday Kiss》雜誌訪問過一些中學生對於追星的想法,他們大多數都認為,那些「星」的品格很重要,受訪者甚至表示會向他們學習,有些人說要學習姜濤做一個好人。[1] 或者再回溯到2019年的「安心偷食」事件,藝人黃心穎與已為人夫的歌手許志安有親熱的行為,二人備受批評,正正就因品格的問題,而當時網上甚至出現了「反對黃心穎浪潮」。

事實上,作為公眾人物,其實都具有一定的道德責任,因為他們對公眾有一定的影響力,如果一個歌手品行不端,除了可能會造成其歌曲表達的意思與歌手品行互相違背的違和感,也有機會讓年輕的粉絲誤以為那些不健康的價值觀值得倣效,從而被錯誤引導。縱然,一些公眾人物或許有些品格問題,但如果願意承認錯誤並悔改,我相信大部份粉絲都會接納,當然一些公眾人物犯下大錯,有些人會難以接受而「退坑」也不足為奇。

總而言之,一個歌手的唱功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不考慮其品格,因為支持的背後反映著肯定他所帶出的價值觀。如果單考慮其品格來決定是否支持,似乎又抹殺了歌手本身的才能和努力,有本末倒置之嫌,因此,我們不會要求一個歌手是聖人,但其人格也不能太過卑劣。當然,才能與品格若能配合,才是最佳的組合,中國人認為「有才無德是小人,有德無才是君子,德才兼備乃聖人也」,提醒我們品格其實比起才能更加重要。


[1] Ruby :〈追星6守則也可很正面!名校女生分享學姜濤謙虛、AK堅毅 好好分配時間〉,《Sunday Kiss》,2022年7月14日,網站:https://www.sundaykiss.com/%e8%82%b2%e5%85%92/%e5%ad%a9%e5%ad%90%e8%bf%bd%e6%98%9f6%e5%ae%88%e5%89%87-%e8%bf%bd%e6%98%9f%e8%ae%8a%e4%bd%9c%e6%ad%a3%e9%9d%a2%e8%a1%8c%e7%82%ba-%e8%ae%93%e5%ad%a9%e5%ad%90%e5%ad%b8%e5%b0%8a%e9%87%8d-sk02-816178/(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3月14日)。

看闊一點、看遠一點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27/01/2023

人生總有許多不易解決的難題、不想面對的處境、以及不能逃避的現實,有時,學會看闊一點、看遠一點,才是避免令自己走進死胡同的最有效方法。特別是作為父母的,對子女總會寄予十分高的期望,而期望愈高、壓力愈大,對雙方都會造成很大的壓力,學會如何調校自己的態度和期望,對建立良好的親子關係十分重要。在香港的教育制度之下,最容易令親子關係緊張、產生磨擦的就是做功課和溫習的問題,因為愛之深、責之切,家長無法像補習老師般抽離,過份上心,以至容易牽動自己的情緒,按捺不住就會說出一些過了火位的話,因此,學會避免說一些會傷害關係的話十分重要。又例如在性教育方面,家長和老師往往既緊張卻又不懂得如何開口,卻容易忽略了性教育其實也是價值教育,誤將它看成只是與生理發展和性行為有關的教育,看闊一點,才更容易將它融入日常生活的不同話題,教的時候不會太過尷尬。

而在網絡的年代,要避免被別有用心的人牽著鼻子走,必須先學會主動而非被動地接收網絡上的資訊,更要橫向查證一些重要的訊息,並且刻意避開一些明知很有問題的「山怪」。當然,人生最不容易面對的問題是死亡,以及在生存與死亡之間的掙扎,如何死得安樂或者可以安樂地死去雖然在香港仍未成為熱門的話題,但教會群體應看得遠一點,才能更有效協助弟兄姊妹面對時代的挑戰。最後,堂會與機構之間本應是最佳的伙伴,但往往又未能發揮最大的協同效應,作為堂會和機構的領導,為了天國的事工,實在有需要不斷反思,如何共創雙贏。誠願在2023年開始,透過今期的《燭光》,能與大家一起看闊一點、看遠一點。

存在的理由——從《鏈鋸人》看意義失落的一代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27/01/2023

人渴望深度、渴望自由、渴望自我實現、渴望自己的生命有意義。人有很多渴望的事情,所以喜歡發夢,會有夢想,而這些都是人內心深處的渴求。一個人發夢會被人們嘲笑,因為認為他不切實際,而所謂的實際,就是基於現實狀況的考量而覺得能夠做到的事。發夢就是自吹自擂,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當中,盡是在想一些不切合現實狀況的事情。有人說,貧窮限制了人的想像,因為沒錢就甚麼也不敢想;也有人說不敢想像也會令人貧窮,因為一些人不敢發夢,導致自己貧窮。但無論哪一種說法,最終都歸於一個方向,就是貧窮與否,以及與金錢有關的問題。

《鏈鋸人》是自2018年12月開始在日本漫畫雜誌《週刊少年JUMP》連載的漫畫,它獲得漫畫介紹導覽書《這本漫畫真厲害!》2021年版選為男生篇最受好評漫畫的第一名,該漫畫現時的累計發行量更超過二千萬冊。2020年底製作單位宣佈《鏈鋸人》將會動畫化後,消息一出更令不少動漫迷興奮不已,非常期待。動畫第一集在2022年10月在串流平台上架,平台將它評為適合16歲以上觀眾收看,並註明有暴力內容。《鏈鋸人》動畫化前夕,已引起高度討論,因它有別於少年漫畫高舉「友情、努力、勝利」的一貫風格,而且其主題曲更是知名音樂創作人米津玄師的作品,使人充滿期待。[1] 它廣受歡迎,或多或少反映了這個故事能引發讀者、觀眾共鳴。

《鏈鋸人》的世界被設定為人類與惡魔共存的世界,人類需要不斷對抗惡魔,所以會有隸屬於政府的公安惡魔獵人,亦有民間的惡魔獵人,弔詭的是,人類為了對抗惡魔,亦需要借助惡魔的力量並與惡魔訂立契約,有關契約是必須遵守的,主角淀治與鏈鋸惡魔訂立契約後,變成了鏈鋸人。

一個「及齡」且絕望的時代
「及齡的世界」(world come of age)是神學家潘霍華在形容一個經過啟蒙運動後、開始「世俗化」的時代所用的詞語,[2] 亦即人們不再需要宗教去解釋任何的事物,不需要宗教提供任何的答案。而這個時代,便是一個「意義喪失」的時代,就如尼采指出啟蒙運動帶來的影響,就是人類陷入了「虛無」的局面,再找不到人生的意義。

《鏈鋸人》中的淀治一開始所面對的處境和生活都非常悽慘,不但父母雙亡,並且背負著父親遺留下來的巨額債務,他甚至為此賣掉身上的部份器官,但都未能還清債務。他最喜歡的時間就是睡覺的時間,因為睡覺令他不會感受到飢餓,睡覺時還可以發夢,可以夢到他在現實中得不到的東西。淀治曾一度不想生存下去,但當他遇上鏈鋸惡魔波奇塔後,對牠日漸產生了感情,甚至願意讓波奇塔奪取他的身體。

明光社

淀治身處一個絕望的生活環境、絕望的世界,當感到絕望之際,他遇上了波奇塔。雖然不能改變生活環境,但多了一個像寵物一樣的伙伴,他可以與牠分享他發的夢,而波奇塔也非常喜歡聽淀治訴說夢境。

現實可能對某些人來說,是殘酷的,就如地獄一樣,所以有人會追求幻想的世界、虛擬的世界、自己可掌握的世界,在當中尋找意義。當人失去存在意義,就會陷入一種名為「存在的挫折」的困境,當人失去了指引和目標,便會開始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甚麼、想做些甚麼,然後失落感便隨之而來[3] 或許再想想,可能會認為死亡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就如日本小說家太宰治的名言:「生而為人,我很抱歉」,因為死了便不用再想了,或許有些人的人生目標就是最低限度的活著就可以了。

哲學家Albert Camus指出,這個世界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就是自殺的問題,而自殺的問題,就是存在意義的問題。[4] 香港近年來的自殺問題愈來愈嚴重,而當中以學童和長者的自殺情況最為社會關注。在2016年3月,九天內便發生六宗學生自殺事件;[5] 2016至2018年間,共有59名兒童死於自殺,有報告指最多自殺學童因學業壓力而輕生;[6] 在2021年,15至24歲青少年自殺率更高達9.3(即每10萬人中有9.3人死於自殺),[7] 15歲以下的學童的自殺率亦在上升。[8] 為何這些學童會選擇結束生命?媒體多以學業壓力或教育制度來解釋為何學童會自殺,臨床心理學家趙千媄就形容,學業壓力更像是導火線而不是原因,一個人從不快樂走到自殺,中間其實還有一大段路,如當事人最終選擇自殺,那麼他們就是感到非常絕望。[9] 而他們選擇自殺,就是存在意義完全的失落,再看不到希望。

《鏈鋸人》中的淀治與我們同樣身處於一個難以看見希望的世界,甚至他的處境更加悽慘,在故事中,前一個鏡頭他仍然與同伴暢飲和聊天,下一個鏡頭部份人已經身首異處,但他仍有靈魂同伴波奇塔支撐著。反觀學生的自殺現象,他們是否沒有可傾訴的對象?應該支持他們的家人是否都成為壓迫他們的一方?若是這樣,他們該如何自處?誰能支撐他們的生命?更何況有些學生是來自破碎家庭,單是離婚個案過去10年每年也有逾萬宗個案,[10] 不過,當然也不能排除學生自己都應該承擔一些責任。

一個普通人的夢想
淀治曾對鏈鋸惡魔波奇塔說:「我有機會在狩獵惡魔時死掉,到時候你就佔據我的身體吧。你以後要像普通人一樣活著,然後像普通人一樣死掉。」不過,第一集的尾聲波奇塔和淀治一同遇襲,波奇塔選擇犧牲自己成為淀治的心臟來讓他復活,並與淀治訂立契約。作為交換,牠要看淀治的夢想。一方面,淀治想波奇塔奪取他的身體,成為一個普通人;另一方面,波奇塔讓淀治復活,目的是想看見淀治的夢想。那麼,到底他應該成為一個普通人,還是一個敢於發夢的人呢?

整套動漫圍繞著的就是淀治如何找到他自己,究竟他為了甚麼而活,他想做些甚麼。他由一開始只求三餐溫飽,所以接受了以公安獵人身份加入政府,被女主角——即公安部高層真紀真「飼養」著。後來經過與其他同伴的互動,他的目標便變為想滿足自己原始的欲望,更嚷著:為何別人的夢想都那麼偉大,而自己的欲望為何不能是夢想?最後他卻想成為英雄。

許多人的願望也是平凡地生活,平凡地活著,因為平凡的生活得來不易;許多人認為只要活著,有三餐溫飽就可以了;也有些人可能因為受到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影響,將自己的欲望投放在消費主義上,認為有物質享受就是自己最大的夢想和目標。而淀治將一些欲望稱為夢想,在這些欲望得到滿足後,他卻流露出空虛的感覺:原來滿足了也僅此而已。

現代人很少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理想和目標,即思考自己的潛能如何得以發展。其實每個人包括青少年的內心都有一份「不甘於平凡」的心,因為人都有一種被人認同的渴望。[11] 正因為渴望有人認同,青少年便會做出相應的行為,諸如貼上展示美好生活的社交媒體帖文、做出「中二病」行為,[12] 或成為別人眼中的自己等等。每個人在成長的路途中其實都在探索自己是誰、探索自己想做些甚麼,但他們卻被一套名為「技術理性」的思考方式[13] 所困住,思考的只是我對別人來說「有沒有用」?讀這科目能不能夠賺取到最多的薪金?讀小學時,夢想是考到心儀中學,到達中學後,夢想是考進大學。然而有許多人進到大學,腦海中卻思考著:「然後呢?」當中可能是老師很多時都沒有鼓勵學生探索自己,[14] 又或者連老師自己在整個制度中,亦只有空間指引學生走眼前的路,而不是探索自己的人

一顆年輕的心或許都渴望成為英雄;不過有時候現實的處境已經讓人喘不過氣來,或許是三餐未能溫飽,或許是不斷被他人否定,或許跟隨他人的步伐對年輕人來說更加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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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名為「現實」的困境
有人說,人類內心最大的恐懼,就是名為「未知」的恐懼。而面對此恐懼的方法,就是模仿,當不知道自己的未來,不知道前方的道路,惟有選擇別人所選擇的。
淀治沒有接受過任何教育,也不會刻意去計劃未來,他只求有果醬吐司吃,所以當真紀真告訴他若成為公安獵人,早餐就有果醬吐司吃,他便立刻答應。

人在不知道自己該選擇甚麼的時候,就會選擇模仿和跟隨別人,這是最便捷的應對方法。淀治在有同伴的生活中,不斷學習與人相處和溝通,別人做甚麼,他便做甚麼,他希望可以跟隨別人,亦非常喜歡跟隨女主角,想和她一起工作。就如一開始真紀真要求淀治加入公安部,他就像寵物般被她「飼養」。當她向他提出,如果他能殺死槍之惡魔,就可以滿足他任何一個願望時,淀治便想著要滿足自己原始的欲望。不過,及至故事繼續發展,淀治卻有了別的選擇,他直言:「我已經不想再像以前一樣,別人做甚麼,我又做甚麼了。」

淀治後來有了友情,與幾位同伴打成一片。不過殘酷的現實降臨到他,他必須殺死成為槍之惡魔而且暴走的同伴早川秋。殺死同伴後,淀治大受打擊,當真紀真說要兌現承諾並詢問淀治想要甚麼願望時,他曾一度放棄思考,只想成為她的「狗」。

或許一些人的腦海中曾閃過了一些夢想,但面對現實的殘酷,心想:還是算了;或許又有些人贏得了最大的掌聲,唸頂級的中學,甚至成為狀元,然而他們當中有不少人都會選擇唸醫科,希望成為一名醫生。就如2022年DSE(中學文憑試)放榜,媒體指在八名狀元中,有六人選擇唸醫科。說這些不是要質疑他們的志向,只是當搜尋一下為何狀元都讀醫時,大家會看見有人欣賞他們的從醫心態,有人批評教育制度導致學生視野狹窄,也有人認為是薪金吸引所致。而這到底是崇高的職業和理想、是對未來的迷惘而做出模仿前人的行為,還是因為薪金優厚?我們無從稽考,但這的確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

當一個人陷入「存在的挫折」,活下去是第一層需要,活下去才能創造更多的可能。在精英主義下的社會,人更容易失落意義,因為人會不斷問自己,我有無用?我達不達標?而人要探索自己存在的意義,才看得見問題不只一種答案,生命也可以有很多的可能,不只近在眼前、社會投射出來的,大家誤以為是「目標」的目標。正因為意義重要,才會有意義治療法的存在。

 

(本文原載於第148期〔2023年1月〕《燭光》,其後曾作修訂。)


[1] 唐灝德:〈「鏈鋸人」預習|年度動畫大作開播 異想天開的邪道作品〉,《香港01》,2022年10月7日,網站:https://www.hk01.com/藝文/823039/鏈鋸人-預習-年度動畫大作開播-異想天開的邪道作品(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8日)。

[2] 潘霍華〔D. Bonhoeffer〕:《獄中書簡》(Letters and Papers from Prison),許碧端譯(香港:基督教文藝,1969)。

[3] 弗蘭克〔V. E. Frankl〕:《活出意義來:從集中營說到存在主義》(Man’s Search for Meaning),趙可式等譯(台北:光啟文化,2008)。

[4] 卡繆〔A. Camus〕:《薛西弗斯的神話》(Le Mythe de Sisyphe),嚴慧瑩譯(台北:大塊文化,2017)。

[5] 劉子維:〈分析:香港為何學生自殺事件不斷〉,BBC News 中文,2016年3月18日,網站: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a/2016/03/160318_ana_hong_kong_youth_suicide(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9日)。

[6] 〈愛惜學生 從教育系統着手預防自殺〉,社聯,2022年9月19日,網站:https://www.hkc4ss.org.hk/愛惜學生-從教育系統着手預防自殺/(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9日)。

[7] 〈港大研究指青少年自殺率創歷史新高 學者:與疫情和移民有關〉,獨立媒體,2022年9月11日,網站:https://www.inmediahk.net/node/生活/港大研究指青少年自殺率創歷史新高-學者:與疫情和移民有關(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9日)。

[8] 何瑞芬:〈少年自殺率創新高多涉學業 港大學者︰老師同學移民被遺棄感覺大〉,《香港01》,2022年9月10日,網站:https://www.hk01.com/社會新聞/813540/少年自殺率創新高多涉學業-港大學者-老師同學移民被遺棄感覺大(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9日)。

[9] 劉子維:〈分析:香港為何學生自殺事件不斷〉。

[10] 〈香港的結婚及離婚趨勢〉,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 政府統計處,2022年1月,網站: https://www.censtatd.gov.hk/tc/EIndexbySubject.html?pcode=FA100055&scode=160(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9日)。

[11] 瑪里〔P. Marie〕:《對面的瘋子:解讀我們日常的瘋狂》(Les Fous d'en Face: Lecture de la folie ordinaire),張喬玟譯(台北:漫遊者文化,2018)。

[12] 「中二病」並非醫學病症,而是用來形容青少年的自我中心,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喜歡模仿動漫人物的表現;「患者」會將幻想類小說、動漫人物、情節套進自己的生活裡,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可以拯救世界等。

[13] 紀金慶:〈現代社會解救方案:消解「技術理性」的神話,重新定義「什麼是理性」〉,關鍵評論,2016年3月6日,網站: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37406(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9日)。

[14] 劉子維:〈分析:香港為何學生自殺事件不斷〉。

死亡,這麼近,那麼遠 專訪黃民牧師

何慕怡 | 明光社助理總幹事
27/01/2023

求生,人們一向認為生存是最基本的,人活在世上,最重要不是為了生存嗎?接著才是滿足各項的需要;求死,人們敬而遠之。然而,在現今的社會,卻有一些人他們不願意求生,卻希望求死。原來「死」這個傳統上忌諱的字,在今天愈來愈多人正在尋求,與我們這麼的近。

資深生死教育工作者黃民牧師最近從加拿大返香港,面對香港最近出現一些照顧者受不住壓力而造成的倫常慘案,筆者問他有何看法,他說:「病痛不是最慘的,若人缺乏愛,關係破裂,才會生不如死。」曾經在醫院、院舍擔任院牧的黃牧師看透生死,亦經歷了很多臨終的故事,在他的故事裡,大部份院友在離世前都對家人不捨。曾有一個患上癌病的女孩,她知道自己患病後,卻希望運用餘下的生命去幫助別人,她在網誌記述她的抗癌經歷,結果共有1,100萬的瀏覽次數,她在遺書中更勉勵別人要有「一個無悔的人生」。

生命寶貴,但他亦明白為何有些人會選擇以結束生命去解決問題,他稱:「這些人可能是感到人生沒有意義、心理上失落、恐怕被人隔離和遺棄、怕負累別人或社會及擔心在經濟上成為家人的重擔等等。此外,中國人的心態是不想麻煩別人、家醜不出外傳,所以儘管生活情況並不理想,也不願意求助。」

明光社

在病痛當中,是否一定要以死作為最後的出路,黃牧師卻不認同:若有病痛,其實他們可以接受紓緩治療去減輕痛楚。筆者也曾接觸專門提供紓緩治療的醫生,他曾用「Botox」(肉毒桿菌毒素)美容方法來替病人紓緩病患,也曾試過用嗎啡來紓緩痛楚。黃牧師又舉例稱,民間有很多平台去幫助照顧者,可以支援照顧者的身心靈健康及提供不同的建議。政府雖然資源不足,但總有不同的基金可以協助,病患者、照顧者必須要主動向社工求助。照顧者在家庭當中擔任重要的角色,所以照顧者要先照顧好自己,才可以照顧別人。他們要學懂主動求助,請教會幫手,找鄰舍幫手;照顧者的課程也可幫助他們知道更多的方法;病人自助組織,讓不同的病友可以互相支持,互通資訊。

黃牧師又用信仰去談生命:「生命的主權在主手中,生命的開始由神決定,生命的終結也是由神決定,因此神是禁止由人去奪去自己或他人的生命。」約伯也說:「賞賜的是耶和華,收取的也是耶和華。」故此,只有上帝才可以結束我們的生命。而上帝是有恩典給受苦者,哥林多前書十章13節:「你們所遇見的試探,無非是人所能受的。神是信實的,必不叫你們受試探過於所能受的;在受試探的時候,總要給你們開一條出路,叫你們能忍受得住。」從《聖經》可見,上帝是會幫助我們面對苦難,即使我們在病患、痛苦當中,我們仍要相信神是會給予恩典。

死,是否就一了百了,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黃牧師引述一個荷蘭人的故事稱,因著妻子受病痛的折磨,他與妻子決定讓她接受安樂死。但妻子用安樂死結束生命,並沒有帶給這位荷蘭人快樂,他最後卻出書記述自己因太太離開而更感到遺憾及失落。若他重新再考慮會否讓妻子接受安樂死,他會選擇與太太堅持到最後的一刻。

我們若能正視死亡,我們會更尊重和愛惜生命。黃牧師續稱,人的生命是可貴的,患病的路並不易走,但相信總會有出路。他舉例:香港有公營及非牟利機構可以提供藥物援助,分擔藥費,包括有撒瑪利亞基金、關愛基金醫療援助計劃。另外,也有一些機構、非牟利社區藥房,病患者也可以向它們申請援助,包括香港藥學服務基金、聖雅各福群會惠澤社區藥房、醫護行者、樂善堂社區藥房等。

談到有一些國家可以令人合法地安樂死,他認為情況並非人們所想的簡單。現在,這些安樂死合法的國家,她們當初立法的本質、界線已經模糊,她們現在寬鬆至連患精神病和兒童也可以合法地用藥物令人致死。試想,你認識的兒童當中,他們真的懂得甚麼是死亡嗎?這個情況令人十分憂慮。他總結稱,每一個時代都會有其困難與缺乏,我們要抱著「明天會更好」的心態,努力去活好每一天。

資料庫

別讓照顧者成為孤島

根據政府統計處在2021年12月出版的《第63號專題報告書:殘疾人士及長期病患者》,在十六萬多有特定照顧者的長期病患者中,有54.9%照顧者表示在參與統計前的一個月曾因照顧而感到有精神壓力。[1] 2022年8月,一名患有腎病的81歲女子在住所內暈倒,最終不治。由於她身上的靜脈導管曾遭損毀,警方遂作出調查。據悉,該名女子曾向86歲的丈夫表示心口痛,丈夫其後將靜脈導管剪斷,他亦被警方拘捕。[2] 類似的慘案亦令大眾關注「以老護老」的社會現象。香港社會服務聯會業務總監賴君豪就曾表示,按他們估計,全港現時約有一百三十萬名照顧者,他認為政府有必要儘快建立一套以照顧者為本的政策,讓他們獲得應有的支援。[3]


[1] 〈殘疾人士及長期病患者〉,香港特別行政區 政府統計處,2021年12月17日,網站:https://www.censtatd.gov.hk/tc/EIndexbySubject.html?scode=380&pcode=C0000055(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月5日)。

[2] 〈病妻靜脈導管遭剪 八旬翁涉誤殺 事主曾稱心口痛 多年鄰居:兩人恩愛未聞吵架〉,明報加西網,2022年8月6日,網站:http://www.mingpaocanada.com/van/htm/News/20220806/HK-gca1_r.htm(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月5日)。

[3] 呂穎珊:〈照顧者|社聯倡有系統掌握照顧者狀況 加強支援助覓喘息空間〉,《香港01》,2022年12月31日,網站:https://www.hk01.com/社會新聞/852473/照顧者-社聯倡有系統掌握照顧者狀況-加強支援助覓喘息空間(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月5日)。

人間遊戲

林俊牧師 | 林俊牧師為法國圖盧茲城宣教士,他在堂會事奉崗位退休多年,之後任不同地方堂會短期宣教士及作推動宣教事工牧者。師母在2022年亦提早退休和牧師同行宣教。他們現於法國圖盧茲城Toulouse華人群體、與已工作超過十年的香港播道會宣教士同工配搭事奉。
04/01/2023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法國

人類的文明在遊戲中彰顯得很美妙。2022年世界盃足球賽曲終人散。這雖然是眾多比賽其中一個人間的遊戲,但這個遊戲竟吸引萬千人關注。這個遊戲如此牽動人心我覺得是因為背後有些人生哲學。

一般情況每隊是11人,足球比賽是一個極端注重團隊的一種比賽。而每個位置理論上都不可或缺,相同重要。人人平等的觀念在這個遊戲十分全面地表達出來。

教練領隊沒有落場,但卻是球隊的大腦,球迷也能影響到球隊的表現及球會運作。球證旁證的權威也充份顧及,不容任何人干犯。而在世界盃隊伍中我們有時驚覺,原來許多國家的名字我們是很陌生,她們大都是窮小國,但卻可處身在經濟軍事列強之中。法國的經濟實力比阿根廷高八倍,但是她卻有資格與法國在決賽中較技。巴西也是窮國,但卻是足球王國,球王多出產在南美洲弱小國家。剛離世的比利所得到的普世尊重堪比國王。這個「人間遊戲」是充滿奇妙平等的觀念。

強國者若以為可以憑權益操控足球比賽,史上似乎沒有成功例子,反充滿失敗的史實。這些黑金球賽只有叫球技水準不斷下降。人人平等的遊戲是上帝給我們智慧和教育的好機會。我們不喜歡玩不公平的遊戲,只叫自己無癮,白費人生,且有被愚弄之感!上主自己來到人間(道成人身)宣教,甘心謙卑地在人類中間一起玩人間的遊戲,示範如何平等地承擔人生的一切,就是如一般人一樣,遭遇抗議排斥直到上十字架。儘管世界仍有許多不公平,人類仍在不斷學習實踐平等的觀念,上帝2000年前示範了,我們也就應該不斷學習並維護這個觀念,叫不斷擾亂平等又常藉詞搬龍門的權貴羞愧。

誠然,這個世界沒有絕對平等,但是絕對不應阻礙別人追求平等的制度,更應為努力爭取更平等的制度鼓掌。足球賽例不斷在謹慎地更新,叫人覺得競爭得更平等,更合情合理。主耶穌為了人類得更豐盛的生命,或稱為更合神賜人有尊嚴的生命而用和平又捨己的方式,責備和挑戰當時的權貴,維護並彰顯了上主旨意對人類的生命原則。今天我們有沒有此勇氣去鼓勵和推動爭取平等原則的人呢?尤其是在今天的世界充斥著爭取特權的人,企圖破壞人人平等的權利,使之模糊不清,藉著趨炎附勢的手段,去混水摸魚撈得眼前的權益,不惜欺負無權無勢的人,要立場鮮明的與這些人抗爭,殊不容易。

主肯為此人間遊戲而捨生取義,我們可不要遊戲人間、趨吉避凶啊!

結廬在人境

林俊牧師 | 林俊牧師為法國圖盧茲城宣教士,他在堂會事奉崗位退休多年,之後任不同地方堂會短期宣教士及作推動宣教事工牧者。師母在2022年亦提早退休和牧師同行宣教。他們現於法國圖盧茲城Toulouse華人群體、與已工作超過十年的香港播道會宣教士同工配搭事奉。
30/12/2022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法國

想起一句「結廬在人境」,和「道成了肉身」比較,有很多聯想。為何有此聯想,那是因為近日身處異鄉的經歷。

弟兄姊妹從香港寄來的兩個包裹不知為何遭退回,期待收到的東西,頓成泡影,浪費了心思時間和不少的郵費,卻叫弟兄姊妹失望,情何以堪!郵件其實已送到住宅單位的地下,郵差按鈴,立即下樓,說是要付35歐元,立即上樓取,並立即下樓交收,怎料郵差失去蹤影,遍尋不見,天寒地凍等他,又問人,到頭來卻是送回香港,理由推說是海關找不到郵件的報關資料。另一包裹則連理由也欠奉!

家裡想趁世界盃在即購電視機,看中了一部,訂了貨,付了訂金,說好下週送貨,約了第二天付清餘額,付款時店員說26/12才有貨,提議買另一部貴80歐元的,我心希望可以儘早可以招呼學生們到我家來一起相聚看比賽。店員是中國人,很落力幫忙,我就決定付款購買。送貨時,運貨安裝的打開包裝發現機身有問題,表示要退回另外再送。但是要26/12才有貨。我們抗議,公司告知我曾訂了另一部機也準備送來,似乎有些奇怪。我一問之下,原來是我先前欲購的型號,我醒覺是那同胞店員的問題了。我立刻要求送來,並回到店裡要求退回差額。辦理退款時,店員的法國同事也不屑地看著這中國人怎可欺騙自己同胞。

這些遭遇使我深感一切都不像以前香港「快、靚、正」的運作,更有被騙被愚弄之感,真感有適應上的困難。我不追求「無車馬喧」的離俗,但希望「心遠地自偏」的安身。明知此地不像香港,但總是想快點安頓可以專心工作。豈料面對許多基本的生活瑣事,已夠煩擾纏累了。加上天氣寒冷,法國政府節約能源,室內氣溫常叫我手腳冰冷難受,年紀愈大,耐寒能力減低了!

轉念之間想到道成肉身的主,祂卻在呱呱落地的嬰孩至承擔家計的成年中,靜待30年,始出山佈道,經煉俗世生活的一切瑣事,尤其在登山寶訓(太五)中提醒門徒要如何為敵人多走一里路、多給打左臉、多給外衣……,相信這些是祂在世間眾多煩擾的宣教士生活體驗。主結廬在人間的宣教生活,並不簡單啊!

「道成肉身」帶來生命倫理的反省。商業社會重視商業倫理,等價交易是市場運作的其中重要原則,所以期望服務品質良好的「快靚正」是天經地義。但是這個世界大部份地方卻不一定是這樣,所以會感到失望煩躁,這樣會失去倫理上期望的和諧平安的心靈,甚至影響人際關係。主在「道成肉身」生活的倫理也許給我們智慧去判斷該如何看待不同領域的文化或生活原則,雖可以批判事情的對錯,但是又要看到如何面對別人在其文化處境中孕育出的生活行為,也許會發現一些可以體諒,甚至可以學習的因素。也許「快靚正」不是絕對的標準。

求死?不如向神求「生」

吳慧華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15/12/2022
專欄:生命倫理錦囊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

2022年9月7日,香港高等法院法官黃崇厚作出一項判決:一位承認誤殺罪的男子,被判以感化12個月。這位被判罪的58歲男子,他所「殺」的並非別人,正是與他相親相愛三十多年的妻子。深愛妻子的丈夫為何使用燒炭的形式主動結束妻子的性命?究其原因,讓人傷感,卻不難理解,一位丈夫眼看妻子長期受癌病折磨,劇痛難當,自己亦深陷痛苦之中,患上嚴重抑鬱症,當妻子表達承受不了痛苦,得到妻子的同意後,丈夫明知會觸犯法例,也要「伸出援手」,在百般不忍中送走妻子,再報警自首。法官基於被告的犯案動機及他的心理狀況,決定從輕發落。[1] 事件惹來香港市民再一次討論,香港應否為安樂死立法。[2]


安樂死的英文Euthanasia源自希臘文,直譯為「好死」。所謂的「好死」,大抵指到「安樂無痛苦死亡」。[3] 如果單純尋求的是「無痛苦死亡」。筆者看來,人們相對接受被動的安樂死(passive euthanasia),也就是說放棄拯救生命的治療,又或是終止使用維持生命的儀器,讓病患自然死亡,[4] 這種安樂死其實談不上安樂,因為這些做法充其量只是縮短患者的壽命和痛苦,不一定可以減輕患者臨終前的痛苦。真正可以減輕人們痛苦的死亡,應該是主動安樂死(active euthanasia),當中分為自願及非自願,即得到病患同意的為主動自願安樂死(active voluntary euthanasia)和得不到病患同意的為主動非自願安樂死(active involuntary euthanasia)。主動安樂死意指由醫護人員採取行動結束其生命,例如醫生為病人注射致命藥物。[5] 安樂死也可以泛指輔助自殺(assisted suicide),即是其他人為患者預備一切,由患者親自執行,例如病人進入死亡膠囊中,親自按下釋放氮氣的按鈕,以此結束自己的生命。[6] 又或是喝下他人預備的致命藥物。[7]


撇開並非出於患者意願的主動非自願安樂死,以及被動安樂死,無論是主動安樂死、輔助自殺(兩者以下簡稱安樂死),或自殺,說穿了都是患者選擇了不自然地死亡,想要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只是,安樂死讓人感到有別於自殺,最大的分別在於:第一,某些國家法律上承認安樂死,符合條件的人可以依法申請安樂死,如在荷蘭等地,法律上容許無法承受痛苦的病人,在醫療無效的情況之下,自願並與醫生溝通及討論,若能獲得兩位醫生核准,最終可以「無痛」死亡;[8] 第二,安樂死這詞彙本身讓人想到「無痛」及「有尊嚴」的死亡,制度中又有專業人員作出評估,形象上比較「正面」,較易為他人接受,人們不會公然支持自殺,卻有不少人表示支持安樂死。[9]


支持安樂死的人,除了某些極端的人權主義者,大部份可能都是出於惻隱之心——不忍心絕症人士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慘況,[10] 所以容許安樂死的國家,法例上一般只容許那些無藥可醫,長期受痛苦折磨的病患者,出於自願並且得到醫生批准才能安樂死。


安樂死與自殺的共通點都在於當事人想提前結束生命,事實上,「想死」並不是非信徒才會出現的念頭,即使身為基督徒,當遇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時,也可能想要了結自己的生命。信徒可以如何面對自己或他人有「想死」的想法,信徒除了用「自殺不能上天堂」、「惟有神掌握人類的生死大權,十誡中提到不可殺人,包括自己」等教義來打消自己或他人輕生的念頭,還可以怎樣做?當神遇到想死的子民,神如何看待他們「求死」的舉動?


《聖經》中沒有安樂死機制,聖經時代的文化及科技,與今時的無法比擬,如果想死,只有自殺一途,又或是找人「輔助自殺」,掃羅(撒上三十一1-4)及亞比米勒(士九50-54)便曾請人幫忙,但掃羅未能如願,最後還是自殺身亡。除了他們,《聖經》記載自殺身亡的人還包括參孫(士十六23-30)、亞希多弗(撒下十七23)、心利(王上十六15-18)、猶大(太二十七3-5),自殺這行為本身在《聖經》中沒有獲得評論,只有說自殺的心利(王上十六18-19)及猶大(徒一18)罪有應得。這些自殺的人或是勇士,或有才智及能力,但他們都未有與神建立深厚的情誼,又或在患難中依靠神,即使猶大被揀選成為耶穌的門徒,但最終走進他心的不是耶穌,而是金錢及那惡者。


這樣說來,是否只要與神建立出美好的關係,便從此可以斷絕「想死」的念頭?答案又不是,即使是被神重用的僕人,也難免會有向神求死的時候。摩西(民十一11-15)、以利亞(王上十九1-4)、約拿(拿三10-四3)、以及約伯(伯三1-16),這幾個與神有深厚交情的神的僕人,各自有「不想生存」的理由。神面對這些僕人求死,或出自真心,或意氣用事,神對每一個的反應都不一樣,但相同的是沒有直接斥責他們想死這舉動,也沒有用教義教訓他們:「你知道是我創造你嗎?你的命是我的嗎?你知道你無權去決定自己的死期,惟有我可以決定你的生死嗎?」等等。當然,神也沒有應允他們的禱告,而是針對每一個人的個性及求死原因出手解決。


摩西求死是因為人民常常怨聲載道,經常惹怒神,難以管理人民(民十一1-15),可以說是「工作壓力」太大所致。神的解決方式便是一下子為摩西提升了70位管理人才,這70人均是摩西所認識的長老和官長,並且分到摩西身上的靈,好去管治人民(民十一16-17),神減輕了摩西的壓力及工作量,也懲罰了一味抱怨的人民(民十一18-20)。摩西還是要帶領這班叛逆子民,他仍有生氣的時候,但他沒有再求死了。


以利亞求死是出於絕望和沮喪,縱使他為神大發熱心,行了極大的神蹟,殺了眾多巴力先知(王上十八20-46),目睹一切的亞哈王,非但沒有悔改,帶領以色列人回轉歸向耶和華神,反而繼續容忍王后主導整個國家的宗教,她更誓言要殺害以利亞。無法力挽狂瀾的先知,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王上十九4),也感到異常孤單及無力(王上十九10、14)。神幫助以利亞的方式是先讓他吃喝休息,恢復體力,然後在微聲中指派重要的任務給他,要以利亞去「膏哈薛作亞蘭王,又要膏寧示的孫子耶戶作以色列王」,還要以利亞膏亞伯.米何拉人沙法的兒子以利沙接續他作先知(王上十九15下-16《新譯本》)。神又以利亞說「將來逃得過哈薛的刀的,必被耶戶殺死;逃得過耶戶的刀的,必被以利沙殺死。」(王上17《新譯本》)。當以利亞以為自己不比他的列祖好時(王上十九4下),神委派他重要任務,以消除他的無用感;另外,微聲中,神也告訴以利亞他並不孤單,因為祂留下了七千位以色列人,是「未曾向巴力屈過膝的,也未曾與巴力親過嘴的。」(王上十九18)。


至於先知約拿,他不是真的想死,主要是因神的恩慈及憐憫而生氣,他知道神「有豐盛的慈愛,轉意不降災禍。」(拿四2《新譯本》)因此一開始,他並不想去尼尼微城,而是逃往他施去。約拿或許因著不想被人視作假先知而逃避神的吩咐,即使他明明說了「再過四十天,尼尼微就要毀滅了。」(拿三4《新譯本》),只要尼尼微人悔改,神的恩典臨到,四十天過後,尼尼微城仍能屹立不倒。約拿或許害怕新的亞述勢力將會成為以色列人的威脅。[11] 無論基於甚麼原因,或為自己的名聲、或為國家的利益等,身為先知,約拿並沒有與神站在同一陣線,從神的眼光去看待尼尼微人,反而是站在自己的立場評論對與錯,他雖然頭腦上知道神是「有恩典有憐憫」,心裡卻無法接受神對尼尼微施行祂豐盛的慈愛。神為了教導約拿去領悟及明白祂的恩典是出於愛惜,以一棵蓖麻以及一條蟲子為教材,但這又觸發約拿第二次發怒求死,甚至覺得自己發怒至死都是對的(拿四6-9),神於是引導約拿反思,如果他愛惜枯萎的蓖麻,更應愛惜眾多尼尼微人及牲畜(拿四10-11)。約拿求死,背後的原因是出於不能接受神施行恩典的處境或對象,神則直接用「環境」教導約拿認識祂的心意。


按現代人的眼光來看,約伯具有申請安樂死的資格。事發突然,他從人生最高點跌至最低點,接連失去兒女、財產、健康,尊榮等,難怪他的妻子也叫他咒罵神然後死去(伯二9),約伯不敢辱罵神,只好在萬般痛苦中咒罵自己的生日(伯三1-16),間接地表達自己不想存活,不單只他自己,他相信對於活在痛苦中的人,死亡帶給他們更多快樂(伯三)。讓約伯最痛苦的應是信仰上的崩潰,他不明為何敬虔度日,神仍視他為敵人,向他發動攻擊(伯六4,七12-21),痛苦中,約伯一而再使用法庭上的用語要求平反(伯十六18-21,十九21-29)。[12] 神在旋風中連番追問約伯,似乎咄咄逼人,其實神需要約伯知道祂創造一切,仍然掌管一切,包括約伯的生命。因著與神相遇,約伯願意謙卑下來,承認自己渺小及無知,撤銷他的訴訟、過往的知識及認知,並且結束他的哀傷期,不再視生命為無用。[13]


從上述四個個案中,我們看到:摩西因壓力而求死,於是神解決他的難題;以利亞認為自己使命不達,於是神託付他其他重要的任務;約拿不是真心想死,只是不滿神的作為,於是神藉環境教導約拿體會祂的心意;信仰崩潰的約伯痛不欲生,於是神向他顯現,先建立他的信心,再在人前宣判他的清白,最後恢復他所有,並且額外賞賜他。如何讓求死者有生之欲望?神親自示範了對待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情況下,有不一樣的處理方法。神對生死有絕對主權,神不喜悅人自殺或安樂死等,這些都是很重要的教導,不過,若然出現輕生的念頭,除了回想這些教導,尋求牧者、社工等人的幫助,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向神祈求,不是祈求神給你自殺或安樂死的理由,而是坦然向神陳述自己的難處及真實的感受,即使坦然向神求死,神總有方法,用你看得見聽得明的方式幫助你重燃生存的欲望。


坦誠地在神面前「求死」,其實是求生的開始,因為神總不會撇棄任何一個向祂求助的人。



[1] 朱棨新:〈電工不忍妻受癌魔折磨 燒炭送妻最後一程 官稱悲劇判感化1年〉,《香港01》,網站:https://www.hk01.com/article/812185?utm_source=01articlecopy&utm_medium=referral(最後參閱日期:2022年12月2日);〈不忍癌症折磨燒炭殺妻 男電工判感化1年〉,《信報》,2022年9月7日,網站:https://www2.hkej.com/instantnews/current/article/3241460/%E4%B8%8D%E5%BF%8D%E7%99%8C%E7%97%87%E6%8A%98%E7%A3%A8%E7%87%92%E7%82%AD%E6%AE%BA%E5%A6%BB+%E7%94%B7%E9%9B%BB%E5%B7%A5%E5%88%A4%E6%84%9F%E5%8C%961%E5%B9%B4(最後參閱日期:2022年12月2日)。


[2] 余美霞:〈香港安樂死合法化之路還遠,他們只想無痛生存、安詳離世〉,端傳媒,2022年9月20日,網站: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220920-hongkong-euthanasia-and-palliative-care/(最後參閱日期:2022年12月2日)。


[3] “EUTHANASIA,” School of Medicine, University of Missouri, accessed December 2, 2022, https://medicine.missouri.edu/centers-institutes-labs/health-ethics/faq/euthanasia.


[4] “EUTHANASIA,” School of Medicine, University of Missouri.


[5] “EUTHANASIA,” School of Medicine, University of Missouri;黃珮瑜:〈如果死亡能選擇 「自殺旅遊」是怎樣的一回事?〉,《香港01》,2018年1月29日,網站:https://www.hk01.com/article/147967?utm_source=01articlecopy&utm_medium=referral(最後參閱日期:2022年12月2日)。


[6] TVBS新聞網:〈3D打印「安樂死膠囊」擬在瑞士推出 可分解能直接當棺材使用〉,《香港01》 2021年12月11日,網站:https://www.hk01.com/article/711193?utm_source=01articlecopy&utm_medium=referral(最後參閱日期:2022年12月2日);“Forms of Euthanasia,” BBC, accessed December 2, 2022, https://www.bbc.co.uk/ethics/euthanasia/overview/forms.shtml.


[7] 黃珮瑜:〈曾執行20餘次安樂死 荷蘭「死亡醫生」的自白〉,《香港01》。2021年12月11日,網站:https://www.hk01.com/article/147990?utm_source=01articlecopy&utm_medium=referral(最後參閱日期:2022年12月2日)。


[8] 黃珮瑜:〈曾執行20餘次安樂死 荷蘭「死亡醫生」的自白〉。


[9] 參黃珮瑜:〈曾執行20餘次安樂死 荷蘭「死亡醫生」的自白〉。


[10] 參黃珮瑜:〈曾執行20餘次安樂死 荷蘭「死亡醫生」的自白〉。


[11] Lena-Sofia Tiemeyer, Jonah through the Centuries (Hoboken; Chichester: John Wiley & Sons, Inc.; John Wiley & Sons Ltd, 2022), 204–205。


[12] Ng Wai Wah Lysander, “From Indignation to Submission: A Study of Job 42:6 and its Context,” Master Thesis, (Leuven: Katholieke Universiteit Leuven, 2002), 32.


[13] 約伯記四十二章6節可以有不同的譯法,並且有超過20種的解釋,筆者根據原文的文法字義,以及上下文,把這節經文譯作“I reject (I melt) and I am comforted (myself) over dust and ashes.”意指約伯撤銷他的訴訟、過往的知識及認知,他在神面前軟化,明白自己渺小及不足,願意接受安慰,結束在灰塵中的哀傷。Ng Wai Wah Lysander, “From Indignation to Submission: A Study of Job 42:6 and its Context,” 71, 80.

深耕細作

陳偉洪 | 過去10年,搬家超過10次。一家四口,由市區搬到長洲小島接受三年神學裝備;到德國短宣一年;再回小島牧養兩年;隨後出發,旅居台灣,等候上帝的吩咐。原以為暫居數月,誰不知停留四年,與旅居、流散者同行。現在又再啟航,遠赴英國,一步一步跟隨,繼續客旅人生。
10/11/2022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英國

匆匆離開台灣,最捨不得的,固然是所認識舊友新知,濃濃的情誼,教人觸動,足以回味一生。其次,叫筆者記掛的,就是那些留在陽台,未能轉送他人的植物。

還記得一年多前,剛搬進一個較大又便宜的單位(所付的代價,就是要走四層的樓梯)。由於這地方已半年多沒人居住,業主在陽台所留下的三盆植物:一盆是多肉植物,不用打理、澆水,也顯得生機蓬勃;另外的兩盆,一盆已被雜草野花所盤踞;另一盆半生不死的,只有枝葉,看不出是甚麼品種的植物。

生命本無價,筆者總不能「見死不救」。故憑著僅有的「小學級」自然科常識,嘗試作出「拯救」行動。翻土、澆水是開始,隨後是除雜草、修枝葉。隔了數天,那盆半死不活的,竟漸見起色;而那雜草野花亦更見茂盛,只是不甚美觀。

事隔半月的某一天。筆者走出陽台,傳來一陣幽香。以鼻代目,發現那剛「活過來」的枝葉,竟生出一朵小白花。其香之清,給人熟悉的感覺,令人神怡心醉。「似是苿莉的香味」:愛妻這樣說。真的,與所喝的苿莉花茶所散發的香氣極為相似,只是更濃更香。隨後,求教Google,證實太太猜測正確之餘,筆者亦搜尋有關苿莉的種植方法,發現可以透過插枝方法來繁殖,在修剪枝條後,並嘗試插枝。最後,它由原本的一株,衍生成三株。再加以施肥、打理。花期時,看著一個個花蕾出現,等待著花開,期盼著香氣再臨,摘一朵送給太太,也是一件樂事。

另一盆野花雜草,筆者在盆中,騰出點點空間,不帶著太大期望,播下幾顆檸檬種子。誰知過了幾天,竟然冒出幼苗。再求教於Google,檸檬由種子到結果,需要大約三年的時間。隨後,把雜草野花清除。不用數月,那已長高到差不多兩尺的,既不是幼苗,也不能稱作樹的檸檬;雖沒有花香,但帶有檸檬香氣的葉子,卻成了毛蟲的美食。筆者自覺「護苗」有責,每天除蟲、澆水;定期翻土、施肥,盼望著黃澄澄的檸檬出現眼前的一天。

突然要離開台灣,筆者既看不到結果,亦擔心葉子再次成為毛蟲的大餐。思量著,接租的住客會否繼續照料陽台的植物?還是由它自生自滅?或是狠心地把它們棄掉?

曾用心栽種、澆灌,更看到其重生、成長,怎教人不愛惜、記掛?!

植物如是,人也如是。

本專欄另一位作者自稱為業餘農夫。筆者年少時已認識她,算一算,竟已超過三十年。想當年,筆者完成了中五,因公開試成績極差,未能繼續升學。自修一年,仍未能達到「會考」五科及格的成績(其中必須包括中、英、數),故只能以中四的學歷,入職青少年中心的文職工作。其時,那「農夫」已是社工。或許,她就是不忍心見到我這個「半生不死」「雜草叢生」的小伙子,空有「枝條」胡亂生長,而沒有「開花結果」的土壤及機會。懷著農夫心腸的她,總不能「見死不救」!其「拯救」行動,不僅是鼓勵筆者再補考英文科,更要求筆者定期寫一篇文章給她修改。就這樣,那一次補考,竟能及格。憑著三年「集齊」五科及格,筆者才有機會晉升為福利工作員(Welfare Worker);之後累積兩年多工作經驗,附以會考成績,才可以入讀社工文憑課程;隨後,轉職社會工作助理(Social Work Assistant );若干年後,持工作經驗,入讀並完成社工學士課程,再轉職為助理社會工作主任(Assistant Social Work Officer )。因持有學士資歷,筆者10年前才可以進到神學院。10年間,筆者既享受工作及事奉的樂趣,經歷上帝為我們整家安排的奇妙歷程,亦完成了兩個神學相關的碩士課程。

我們這一家所散發的,不一定如苿莉花香般怡神清幽,但肯定是見證上帝的豐富和帶領。

這人栽種,那人澆灌,惟有上帝能叫其成長!

陪伴過我(們)或我(們)陪伴過成長的人,怎能不叫人動容及記掛呢!

小海龜的啟示

郭麗明 | 本社前督導主任,香港理工大學榮譽社會工作學士,香港中文大學基督教研究碩士。曾在香港從事社會服務,及在美國基督教機構和教會服侍。現為退休人士,業餘農夫。
06/09/2022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美國

5月暑假剛開始趁天氣未算太熱就馬上去了一次旅行。一家人開兩日車來到South Padre Island (南帕德里島)渡假。

South Padre Island是一個美麗荒涼的地方,起初只有卡蘭卡瓦印第安人(Karankawa Indians),候鳥和海龜聚居。該島於1759年從西班牙國王King Carlos III(卡洛斯三世)授予Nicolás Ballí(尼古拉斯‧巴厘),後再傳給其孫子,Padre José Nicolás Ballí (帕德雷‧何塞‧尼古拉斯‧巴厘神父)。不久之後,Padre Ballí神父帶同第一批永久定居者居住此島,並在島上建立了一座教堂和向卡蘭卡瓦印第安人傳福音。由於Padre Ballí神父是一個善良的人,被他服侍的人把該島稱為La Isla Padre – Padre Island。[1]

1554年4月,三艘西班牙客貨船在South Padre Island擱淺,因為一場風暴將它們從古巴海岸吹過墨西哥灣。當時,這是西班牙艦隊在新大陸遭遇的最大災難。運往西班牙的大量寶藏丟失了,還有令大約三百名乘客和船員喪失生命。船的殘骸於1967年被發現,並從發掘中看到歐洲人曾在島上生活的記錄;成為在德州裡歐洲人最早出現的地方之一。在Corpus Christi Museum of Science and History可以了解更多沉船意外和其後考古發掘的資料。[2]

South Padre Island著名是陽光和海灘;藍天白雲襯托著白沙綠水。儘管受到COVID-19的影響,該島在2021年接待了大約900萬名遊客,其中來自世界各地的兩萬多名旅客曾到訪過South Padre Island的遊客中心。[3]

今次行程除了享受陽光和海灘外,我們還特別參觀了一間規模不大但歷史悠久的海龜中心。中心由一名熱愛海龜的女士Ila於1977年成立,主要是負責保育、教育和復康工作。[4] Ila女士是第一位在Lowa (洛瓦州) 及Illinois (伊利諾伊州) 獲得飛航員牌照的女性,熱愛海洋的她於1957年第一次遇見受傷的海龜而萌生了一個念頭——保育海龜,這亦她成為了她一生的焦點。起初,她只是在自己的後園招待島上的旅客,讓他們認識自己救回來的小海龜;她因此得了The Turtle Lady of South Padre(海龜夫人)的美名。當海龜中心正式成立後,中心的使命是教育訪客關注瀕臨絕種的海龜,復康有病或受傷了的海龜,並致力於保護Kemp’s Ridley海龜 (坎普的雷德利品種)。可能有人會把一生的時間和精力聚焦於事業、名利、愛情,但Ila女士卻選擇了聚焦保育、教育和復康海龜。她對海龜小生命的堅持與執著,會有多少人欣賞和認同?為何她會如此尊重和重視野生動物的生命?是否因為她想彌補人類的疏忽,例如蓄意將捕魚工具(ghost gear幽靈漁具)留在海中,這對海龜造成多少傷害?[5]

在冬雪暴、颶風、熱浪等等災害侵襲期間,都會聽到不同組織發起的拯救海龜行動。而全球暖化更引起了科學家對海龜和野生動物安危的關注。澳洲的一項研究發現,雷恩島周圍99%的綠海龜都是雌性;溫度愈高,雌性幼崽就愈多。此外,溫度升高會使海沙變熱,因而導致孵化率降低或完全築巢失敗。[6]

很多團體都有鼓勵人助養海龜的計劃,人們可以金錢、時間和身體力行參與救護海龜。最近留意遊輪活動時,發現其中一項上岸的付費活動,乘船短途旅遊(cruise excursion),在這個選項裡竟然有拯救海龜活動,其收費與其他付費活動相比,並不算便宜(近90美元,約700港元)。儘管有人都覺得不值得花這麼多人力物力去救一隻「沒有回報的」海龜;但委身拯救行動的人士卻不惜代價盡己所能,救得一隻得一隻。為何他們願意這樣愛惜生命?這條「生命」與自己既沒有血緣關係;又沒有靈性交流,即使少了一隻又如何?相對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胚胎,又應如何看待?

明光社

海龜中心裡有一隻雌性海龜名叫Allison(艾莉森),她現時140磅,最喜歡吃生菜。她於2005年受傷獲救,當時只有五歲的她卻已經失去了三隻鰭(肢),只有一鰭又如何正常地生活下去(海龜壽命可達150歲)?幸好,於2008年Allison成功佩戴了由一名實習生設計的BETA氯丁橡膠背心連碳纖維鰭。從此她可以在水裡自由活動,不用再在水裡「自轉」,更可以自己浮上水面呼吸。2014年,Allison成功配戴了第四代的全碳纖維義肢,使她可以作更細微的轉彎動作、更精準的行動。倘若Allison當初沒有遇到珍惜她生命的人努力地挽救扶助,她很可能已死去,實在有點可惜。看著她現在能游得自在,並能與朋友暢泳,也替她高興。同時,也欣賞Allison對生存的堅持、對克服殘障的決心。在人類的世界裡,同樣也有不少人正面對身體衰弱或殘障,有人會選擇與之共存而努力活著,有人會選擇與之共亡而痛苦了斷。一隻沒有靈性的小海龜會否帶給萬物之靈的人類一點對生命的啟示?

最近喬治亞州(Georgia)稅務局於8月1 日宣佈,任何具有可檢測得到心跳(detectable human heartbeat)而未出生的嬰孩,也有資格算作個人所得稅中的子女免稅額。官員們補充說,從7月20日起提交報稅表的納稅人可以申請對任何可以檢測到心跳的胎兒扣稅,每名胎兒可扣減3,000美元(約24,000港元)。據悉懷孕六星期,甚至在大多數母親不知道自己懷孕之前已可以檢測到胎兒的心跳聲;此新政策反映政府把「可檢測得到心跳」的胚胎承認為「人」,即使未到產期也可以讓其父母獲享該年的扣稅優惠。

喬治亞州的上述公告是在美國最高法院於6月24日的裁決推翻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羅訴韋德案(Roe v Wade)之後宣佈的,羅訴韋德案確立了全國50年來的墮胎權。於7月20日,下級聯邦上訴法院也決定讓喬治亞州禁止該州大多數墮胎的法律生效。法律界分析人士和墮胎權利倡導者當然會對這宣佈感到沮喪和疑惑。[7]

甚麼是「人」?胚胎是人?胎兒是人?胚胎和胎兒是「生命」?可以是討論不完的倫理問題;但弔詭之處在於為甚麼人可以為「甚麼是人」做定義?是否意味著已出生的人的生命比未出生的人的生命更可貴?是否意味著已出生的人的權益比未出生的人的權益更應被重視?


[1] “Our History,” South Padre, accessed September 5, 2022,  https://www.sopadre.com/about/history/.

[2] “The Importance of the 1554 Shipwrecks,” National Park Service, last modified May 9,2017, https://www.nps.gov/pais/learn/historyculture/1554-1.htm.

[4] “Ila Fox Loetscher,” Sea Turtle, Inc, accessed Septem 5, 2022, https://seaturtleinc.org/about/ila-loetscher/.

[5]  世界動物保護協會指出每年有超過136,000條鯨魚、海豚、海豹和海龜被困在幽靈漁具中(ghost gear──丟失或被遺棄的捕魚設備)。令人震驚的是有整整640,000噸幽靈漁具,相當於52,000輛倫敦雙層巴士的重量,其中一些魚網比足球場還大。參自“To stop the deaths of countless marine animals, we need to tag fishing gear,” World Animal Protection, last modified July 6, 2018, https://www.worldanimalprotection.org/news/stop-deaths-countless-marine-....

[7] “Embryos can be listed as dependents on tax returns, Georgia rules,” The Guardian, last modified August 2, 2022,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2/aug/02/georgia-embyros-tax-dependents-fetus.

信仰反思 (偶像文化為何在今日出現)

吳慧華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05/08/2022

「我要看見,我要看見,如同摩西看見祢的榮耀,我要看見,我要看見,這世代要看見祢榮耀。」
(詩歌《我要看見》的歌詞)

摩西不用再走上山與神見面了,因為,榮耀的神願意在神的子民中間居住(出二十五8)。神要以色列民按祂的指示,為祂建造聖所,以及聖所中的會幕與一切器具的樣式(出二十五8-9)。

人神之間的距離近了,人們樂意奉獻禮物給祂,也有祭司教導他們如何獻祭,除去自己的罪,以至可以更親近神。只是,尋常百姓與神之間仍然有一大段距離,只能留在院子,不像亞倫及他的子孫一樣,他們作為神的祭司,可以進入會幕,與神更貼近。感謝神的恩典,因著耶穌道成肉身住在人們中間,人們不用藉著獻祭,不用藉著其他人,只藉著耶穌便能看見從父神而來獨生子的榮光(約一14)。

當偶像與粉絲的距離拉近了,粉絲對與偶像相關活動的參與度及投入度一定愈來愈高,我們敬拜神的時候,不是也應該如此嗎?還是,反而神不再高高在上,敬拜祂便不必再認真投入,人身在教會,卻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