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生命倫理 正視社會歪風

結局爛尾誰之過?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10/10/2024

動畫、漫畫作品《咒術迴戰》在剛推出不久,就引來大批的支持者,早期在不少社交媒體都可以看到非常多的討論,甚至有人將其與一些動漫界的「神級作品」作比較,例如《進擊的巨人》、《鬼滅之刃》等。故事人物生活在一個有咒靈出沒的社會,而咒術師的工作就是將咒靈祓除(消滅),故事屬黑暗幻想戰鬥類題材,但仍具備傳統少年漫畫的元素,高舉熱血和友情。從收看者的角度來看,當中最為矚目的角色便是被稱為最強咒術師的五條悟,其人氣比起主角還要高,但後來因劇情發展講到五條悟戰死,令不少粉絲難以接受。特別在最近漫畫的大結局出爐後,幾乎被清一色地劣評為「爛尾」作品;因為作者芥見下下未能為五條悟的死作出合理的劇情延伸,並且有許多的伏筆到最後都沒有任何交代,角色又欠缺情感的刻畫等等,這些都使粉絲大為失望。

後來不少的讀者為此「爛尾」結局作出推測。有人認為五條悟這個角色的出現並不是出於芥見下下的意思,而是最初故事在雜誌《週刊少年Jump》連載時,編輯經過商業考慮創造出來的角色,所以作者並不喜歡他,到後來新編輯上任後,作者便刻意把五條悟「畫死」。有人認為芥見下下本來就無法處理複雜的劇情鋪排,所以那些伏筆便無法成功銜接後來的劇情;又有人認為是作者與編輯不和,所以才令故事雜亂無章,最後草草了事。

雖然這些都猜想和推測,但都並非不合理的,因為若然一個創作人與一間公司合作,在推出其作品時,必然要經過公司或編輯的過目,因為作品不僅代表創作人自己,也代表了公司。故此,假如《週刊少年Jump》要在劇情發展加入商業考慮,芥見下下需要受到此限制也是合理的,這也是資本主義下的必然結果,就如刊登在報章或書籍的內容,必然會經過編輯的過目,除非是自資出版、出版人對作品百分百接受、或者是出版社不敢得罪的神級作者,否則都不可能完全是創作者自己的作品。一套動漫有一個好的開頭,最後卻「爛尾」,其實是非常可惜的,但經出版社推出的作品最後是「神作」還是「爛作」,都不能全然歸功或歸咎於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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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摸著石頭過潮流

潮流達人入門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31/10/2023

「青年人潮甚麼?一知半解啦!」作為家長、老師、導師和青少年牧者,要貼近潮流談何容易,但若不了解潮流而想和年青人溝通更不容易,因此,為了愛、為了關心,嘗試摸著石頭踏入潮流之中,更多認識年青一代面對的世界和衝擊,是拉近彼此的距離,跨過一些溝通障礙的有效方法。

提起斜槓、躺平、抖音、selfie(自拍)、後宮遊戲、異世界和《鏈鋸人》等等,大家的了解有多少呢?或者大家的了解程度又是否足以和年青人打開話匣子呢?為了協助大家可以在令人眼花撩亂的潮流世界之中找到一些焦點,本書主要會和大家分享一些我們的同工在學校推動傳媒教育的時候,較多接觸的話題,以及當中引申出來的一些生活信念和態度,其實,年青人的喜好,與他們人生觀和價值觀亦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想了解他們,就要了解這些潮流背後反映的世界。

潮流可以是洪水,將掉以輕心的人一下子沖走,但潮流也可以是激流,讓身處其中的人享受漂流的樂趣。「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潮流亦然,與其因為不了解而擔心、憂慮,不如多些探索、領略,既能認識流行文化,又可以享受與年青人更易溝通的樂趣,當然,這本小書不過是一個引子,若大家想了解更多,可以瀏覽明光社的網頁,或邀請我們的同工主領相關的講座,讓我們與年青一代一起開展潮流之旅。

自我認同與重塑 Cosplay與中二病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14/09/2023

Cosplay」一詞由costume play演變出來,cosplay這個縮寫是指扮裝成動漫角色的行為。由起源至今,在人們的固定印象中,cosplay的確是指模仿或裝扮成動漫角色的行為,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演變,現在我們所說的「cosplay」已不限於模仿動漫人物,同時包含模仿電影角色、電玩角色以及自創角色等等,甚至可以說,任何角落的人物,都可以成為被模仿的對象,這也是cosplay的一種。[1] 而「中二病」,並不是在醫學上的「病症」,而是一種被稱為自我中心、只活在自己世界的心理狀態。有人認為中二病源於剛讀中二的青少年才會做出幼稚行為;也有人指,擁有中二病特徵的人會把自我價值觀擴大,將幻想類小說、動畫常用的題材套進自己和現實中,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可以拯救世界等等。[2] Cosplay與中二病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但當中都有一些微妙的相似之處,筆者嘗試透過一些流行文化學者對cosplay的分析,從而了解人們如何透過cosplay活動或中二病而獲得認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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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自我的塑造
人類作為血肉之軀,固然在物理上無法成為一個懂得使用魔法或者受到致命傷害仍能快速復元的動畫人物,但透過cosplay能讓人感覺到自己便是這樣的人物。而cosplay文化多指以服飾道具、化妝造型和身體語言來扮演一個自己想扮演的角色,並且當中強調「形似」和「神似」。「形似」,即服裝、道具、化妝以及髮型等外形與原著的角色相似;「神似」,指言行舉止與神態等與原著角色的神韻相似。[3] 也就是說,整個cosplay過程就是讓自己在一個裝扮的世界中,在短暫的時間和空間中成為一個自己渴望或喜歡的個體,而大部份的coser(裝扮成動漫角色的人)都有「如果可以成為這個角色該多好!」的想法,縱然未必每一個coser的資源都非常充足,但也可以以自己有限的方式來扮演喜歡的角色,達到與所扮演的角色「合而為一」的境界。[4]

Cosplay研究學者指出,coser透過服裝、外表的裝扮,將自己塑造為心中理想典型,並藉此思考自身的存在性。[5] 造型與服裝對於coser來說,就是靈魂,就是進入另一個世界的入場券。雖說「中二病」像是一種發生於正值青春期的青少年身上的幼稚行為,但其中某些行為其實與cosplay的一些特質相似。如果說cosplay是透過服裝塑造自己成為心中理想典型,中二病患者就是以另一種形式、廉價的play,在他們心中的自己就正好是某動漫人物或「天選之人」。其實無論cosplay也好,中二病也好,他們的行為揭示的就是一種對自己的認同,重新進行自我的塑造,成為另一個的自我。

自我認同、被認同的重要性
在此想探討一下人們為何要透過cosplay或自我幻想來建立自我認同。每個人都渴望被認同,有些人會因為想被認同,而做出極端行為,有些人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時,會因為能夠表現到自己,從而找到自己的價值,藉此認同自己。古人孔子亦提到,友誼中的「不信」源於不給予別人肯定自己的機會。[6] 人認同到自己的同時,也能提供機會讓別人認同自己,若然一個人無法認同自己,也無法被人認同,那麼這個狀態肯定是不健康的。

Coser從各種不同的角色中,找到某些角色的特質與自己相似的,在模仿其裝扮的同時,也嘗試掌握其神韻。當問到一些coser為何會選擇某個角色來扮演時,他們總會不約而同地說:「因為愛」、「喜歡這個角色,又適合自己,於是用自己來表現那個角色的感覺」等等類似的回應。[7] 而「中二病」患者並不一定會說出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或者所嚮往的價值,他們更多是將各種動漫角色或情景混雜在一起,然後呈現在「想像的觀眾」面前。[8] 由此可見,某些coser和中二病患者可以藉由裝扮與自己特質相似的角色,或想像自己就是那個人物,從而肯定自身的價值。

另一方面,模仿的行動除了是對自己的認同,也是對角色的價值觀、抉擇及戲劇的認同,而選擇模仿某個特定的角色,也象徵著這個角色擁有著與coser類似的或他渴望擁有的特質。[9] 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在其著作《詩學》(Poetics)中提到模仿理論,他指出演員需要對角色性格做出取捨,從而讓人在演員的表演中理解角色的思想。「模仿」看似簡單,其實也蘊含複雜的自我建構過程,並且每個coser也具備自己的獨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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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ser來說,縱然每個角色都有千千萬萬個被扮演的版本,但每個人所扮演出來的版本也是獨一無二的。根據一位coser的說法,有段時期動畫《火影忍者》中的角色佐助和鳴人,二人對決的高潮時刻,經常會被cos(扮演),同一場cosplay活動就有十多個團體cos這兩個角色,然而每個人cos出來的效果都不一樣,有些較粗獷,有一個較「娘」,有些則較活潑等等。[10] 這也代表著coser所扮演的角色不一定有高低之分,正因為每個人扮演的方式都不同,就有著不同的獨特性。事實上,「中二病」患者都追求獨特。中二病的共通點都在於「想要受到認同」,「又想要與眾不同」,他們陶醉在自己的幻想時,就會成為一個獨特的人。[11]

除了對自己的認同,無論coser或中二病患者,都會有種心態,就是想要得到他人的認同。Cosplay與攝影之間的關係有時都難以分割,因為部份coser扮演某些人物,目的就是為了讓人拍攝和參與cosplay社群的聚會。[12] 大部份coser都享受在攝像鏡頭下曝光,愈多人找他們拍攝,也是對他們愈多的認同,有位coser在接受訪問時表示,cosplay時不斷被拍照,甚至活動結束後有人認得他本人,令他有種自己是明星的感覺,自己也更加有自信了。[13] 中二病患者都渴望別人的認同,然而通常一些幼稚的行為往往都不會被人認同,所以他們會在「想像中的觀眾」面前呈現自己,透過這些想像來獲得認同、注視。

偶爾遊一遊迪士尼
面對世界的殘酷,人有時也想有一個避風港可以安置自己,特別是在資本主義的橫行霸道下,有許多人的精神健康也欠佳,也有一些人家庭生活不愉快,也得不到任何可以抒發情感的渠道。Cosplay與中二病行為就如讓人進入迪士尼樂園,經歷一次奇幻之旅,在短暫的時間和空間裡脫離一下現實,或許也是一種不錯的抒發情緒的方法。

有學者訪問過一位coser,她提到自己會參與cosplay的部份原因來自家庭因素,因為家裡的管教嚴厲,所以她想成為一個能夠獨立的人,而她扮演的角色正正就是一個女強人的動漫角色,也是她想要擁有的特質。透過cosplay,她能夠短暫成為一個強大的女性。

漫畫《中二病使用說明書》的主角曾在書中指出,「中二病」也不全然是壞事,只要不給別人添麻煩就可以,這是青少年經歷青春期的成長階段,其實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中二病的基因。[14] 重度中二病(即極度自我中心)當然是一個需要解決的問題,但若然只是偶爾中二病一下,偶爾有一些短暫的幻想,也能夠紓解一下苦悶的生活呢。

總結
其實在青少年的階段,有否得到他人的認同,對自己的成長也很重要,cosplay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方法來盡情表現自己,在認同自己之餘,也可獲得別人的認同,縱然現實是多麼不如意。不過,無論是cosplay或中二病也好,一旦走向極端的方向都是不健康的,若然在扮演或幻想當中無法抽離,後果是可大可小的。另外,在cosplay活動中,有些動漫角色原本就是男性向(以男性族群為服務對象)且賣弄色情的,若然去扮演這些角色,即使有人為自己拍照,到底對方是因為自己演得好還是因大幅度的裸露而拍攝?這就不得而知了。


[1] 白超熠:〈Cosplay的視覺文化研究 一個後現代的文化論述〉(私立南華大學環境與藝術研究所碩士論文,2006年),網站:http://nhuir.nhu.edu.tw/retrieve/31184/095NHU05699008-001.pdf(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8月23日)。

[2] 〈中二病〉,香港網絡大典,網站:https://evchk.fandom.com/zh/wiki/中二病(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8月23日)。

[3] 李玟婕:〈青少年Cosplay次文化接受度之研究〉(國立臺北藝術大學藝術與人文教育研究所碩士論文,2019年),頁16。

[4] 焦可愉:〈Cosplay與現實人生的真假交錯——焦可愉繪畫創作論述〉(國立臺南大學視覺藝術與設計學系碩士論文,2022年),頁19–29。

[5] 李玟婕:〈青少年Cosplay次文化接受度之研究〉,頁28。

[6] 許漢祥:〈先秦儒家「友」觀研究〉(國立清華大學中國文學系碩士論文,2012年),頁61–62。

[7] 羅資民:〈身體書寫下的自我認同、交融、與通道儀式——台灣Cosplay文化之表演研究觀〉(國立臺灣藝術大學表演藝術研究所戲劇組碩士論文,2008年),頁60。

[8] 黃于凌:〈會畫、繪話中二病——青少年狂飆期幻想曲〉(吳鳳科技大學應用數位媒體研究所碩士論文,2016年),頁10。

[9] 羅資民:〈身體書寫下的自我認同、交融、與通道儀式〉,頁61。

[10] 同上文,頁61–62。

[11] 黃于凌:〈會畫、繪話中二病〉,頁2。

[12] 白超熠:〈Cosplay的視覺文化研究〉,頁57。

[13] 羅資民:〈身體書寫下的自我認同、交融、與通道儀式〉,頁62。

[14] 宮澤匡史編:《中二病使用說明書漫畫》,王藝霏譯(台中:銘顯文化,2011)。

流行文化中的錯誤性觀念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19/07/2023

網絡上的資訊非常之多,而當中的色情資訊、串流平台多不勝數的劇集和片段,都衝擊著我們的價值觀。然而,只要相關的資訊內容不涉及違法行為,便可能成為一種流行文化,在全球擴散至資訊流通的國家和地區。而價值觀的傳遞在大部份情況下並不涉及違法的事情,價值觀會透過流行文化將訊息傳遞給我們。在後現代的環境下,所有事情都不再有固定答案,在價值觀上,對與錯似乎已沒有絕對答案,又或者會出現少數服從多數的情況,多數人的想法會壓倒少數人。在這樣的環境下,誰能主宰人們的思想和價值觀,很大程度取決於網絡、社交媒體的傳播資訊量,特別是在無法判斷價值觀對錯的社會,也很難教育青少年,因為他們接觸得最多的便是網絡資訊。

少數服從多數

毋庸置疑地,大部份青少年的成長路上,接觸網絡的時間往往多於與真實世界的人溝通。若果喜愛於串流平台觀看動畫、漫畫或打電玩的話,價值觀很容易就會潛移默化地受網絡媒體影響,而網絡資訊總不會指出某些價值觀會對人有何影響,即使對人會帶來負面影響的訊息也會以肯定、正面的態度來包裝。例如香港首位AV女優於日本出道的消息傳開後,大部份媒體或網民所表達的態度都是支持和肯定,稱這位女生有敢於追夢的勇氣,彷彿合理化了他人去投身色情產業,我們可以看見其中肯定這位女性的聲音佔了大多數的。所以我們應該思考:是否大多數人都支持某一種講法的時候,它就能成為真理呢?

在某一個範疇裡,每一個人第一次接觸的資訊都非常重要,因第一次所吸收的知識很容易就會成為批判同樣範疇知識的基礎。而青少年對於未知領域的學習模式,就是模仿。在網絡與大眾媒體的渲染下,人很容易受主流媒體資訊所展現出來的價值觀或對某種事物的印象所影響。事實上,從網絡上得到的資訊大部份都難以證實。以串流平台Netflix為例,過去平台上的一些劇集成功營造了「Netflix效應」現象。

早前CNN刊登了一篇名為:「Netflix效應:為何西方女性前往韓國尋真愛」的報道,當中引用了一位韓國學者對在韓旅居青年旅館的女性遊客進行的訪問,發現接受訪問的123名女性(大部份來自北美和歐洲),都是受到Netflix效應的影響而到訪韓國。其中一位來自摩洛哥的20歲學生表示,自己受K-pop和韓劇的影響來到韓國,她和其他外國女旅客一樣,最初都認為韓國男性大部份都像韓劇中的男性,具備紳士風度、禮貌、浪漫、俠義等夢幻品格。但該位女學生在韓國的經歷令她對韓國男性的夢想幻滅,她發現有些韓國男性會認為外國女性比較開放,曾有陌生人在街上向她提出性要求,她感嘆:「男人就是男人,人類在任何地方都是相似的。」[1]

有人被Netflix效應影響,正正是因韓劇傳遞的訊息成為了大多數的聲音,令網絡充斥著韓國男性的美好印象,讓人們錯誤以為全部真實的韓國男性也是如此。Netflix效應是活生生的例子,證明網絡的威力,但這只不過是一些劇集讓人對某類人有以偏概全的錯覺,若果一些錯誤的性觀念,或者難辨對錯的戀愛觀念,成為了大多數聲音的時候,這影響可以是很深遠的。

錯誤性觀念

  1. 即食戀愛:可能在大多數人眼中,即食戀愛是夢幻的愛情,不需花費太多的時間就墮入愛河,一見鍾情在韓劇中屢見不鮮,例如早前熱播的韓劇《社內相親》都有這樣的情節。除了韓劇,動漫之中亦有不少一見鍾情的劇情,甚或乎一些讓兒童接觸的童話故事也是如此。當然,世界之大的確會有一見鍾情的情況,但必然是少之又少;抱持夢幻的愛情觀更有機會讓人對戀愛產生不切實際的想像,一旦幻想破滅,戀人關係亦難以長久。香港青年協會過去曾進行一項名為「兩性關係及價值觀」調查,當中有些個案更是令人驚訝,一名男生在初中時表示自己已有十多次戀愛經驗,最短的關係只維持了一天。[2]
  2. 性關係平庸化在不少的劇集當中,性關係是情侶間必然會發生的事。當然,在性解放的思潮下,不認同婚前性行為的,便屬於「保守」。不過問題是,為何是保守?說到底都只是因為不同意婚前性行為者只是少數,所以會被冠上「保守」之名,不同意就是跟不貼潮流。但實際上,特別對學生來說,過早的性行為,不但忽視了意外懷孕這個青少年未能承擔的結果,更造成了單親媽媽等等對青少年不健康的現象。此外,性行為如果從婚姻中抽離,更會影響雙方關係,「海蒂性學報告」便提出了這一點。[3]
  3. 關係混亂化:近年來慣常出現的節目題材,男女之間的關係總是混亂複雜的,網絡媒體所展現的,是要滿足觀眾的口味,從而達到最大流量,所以大多是沒有教導目的的。例如一些講述一批參加者去戀愛島求偶的「真人騷」節目,後來甚至發展成參加者需要裸體參與節目。動漫亦出現「出租女友」的題材,並且大受好評,也就是說這種鼓勵援交的錯誤倫理關係亦被浪漫化的劇情所掩蓋,甚至有一些主打關係混亂,成為「NTR」(被戴綠帽)[4] 題材的作品亦頻繁出現,這裡就不詳述了。

最後,我們可以看見網絡世界之大,各式各樣的價值觀都有,但很多時人們為了流量,為了滿足自己的性慾,污名化和模糊化了一些正確的性觀念。原本性關係是建基於幸福的婚姻裡,但媒體展現出來的就是對婚前性行為的肯定,性行為不再與愛有關而只是發洩性慾的工具,這也褻瀆了性的意義。[5] 當原告變被告,錯誤被視為正確,健康的性觀念被視為異類,後果卻是可大可小。故此,縱然正確的被視為少數,但正確就是正確,錯誤就是錯誤,並不會因為大多數人在說謊,令謊言變為真理。


[1] Jake Kwon, “‘The Netflix effect’: Why Western women are heading to South Korea in search of love,” CNN, last modified August 14, 2022, https://edition.cnn.com/travel/article/south-korea-western-women-seeking-love-intl-hnk-dst/index.html.

[2] 〈新聞稿〉,香港青年協會,2019年2月13日,網站:https://hkfyg.org.hk/wp-content/uploads/2019/02/青協新聞稿_公布「兩性關係及價值觀」調查結果.pdf(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7月10日)。

[3] 海蒂〔S. Hite〕:《海蒂性學報告:情愛篇》(The Hite Report: A Nationwide Study of Female Sexuality),李金梅譯(海口:海南出版社,2002),頁217。

[4] NTR這個網絡流行語沿於日語,有被戴綠帽,即自己的對象與別人發生了性關係,或綠帽癖的意思,即為到被戴綠帽一事感興奮,參:〈NTR(網絡流行詞)〉,Baidu百科,網站:https://baike.baidu.hk/item/NTR/4898216(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7月11日)。

[5] 韓炳哲:《愛欲之死》(Agonie des Eros),管中琪譯(台北:大塊文化,2022)。

存在的理由——從《鏈鋸人》看意義失落的一代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27/01/2023

人渴望深度、渴望自由、渴望自我實現、渴望自己的生命有意義。人有很多渴望的事情,所以喜歡發夢,會有夢想,而這些都是人內心深處的渴求。一個人發夢會被人們嘲笑,因為認為他不切實際,而所謂的實際,就是基於現實狀況的考量而覺得能夠做到的事。發夢就是自吹自擂,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當中,盡是在想一些不切合現實狀況的事情。有人說,貧窮限制了人的想像,因為沒錢就甚麼也不敢想;也有人說不敢想像也會令人貧窮,因為一些人不敢發夢,導致自己貧窮。但無論哪一種說法,最終都歸於一個方向,就是貧窮與否,以及與金錢有關的問題。

《鏈鋸人》是自2018年12月開始在日本漫畫雜誌《週刊少年JUMP》連載的漫畫,它獲得漫畫介紹導覽書《這本漫畫真厲害!》2021年版選為男生篇最受好評漫畫的第一名,該漫畫現時的累計發行量更超過二千萬冊。2020年底製作單位宣佈《鏈鋸人》將會動畫化後,消息一出更令不少動漫迷興奮不已,非常期待。動畫第一集在2022年10月在串流平台上架,平台將它評為適合16歲以上觀眾收看,並註明有暴力內容。《鏈鋸人》動畫化前夕,已引起高度討論,因它有別於少年漫畫高舉「友情、努力、勝利」的一貫風格,而且其主題曲更是知名音樂創作人米津玄師的作品,使人充滿期待。[1] 它廣受歡迎,或多或少反映了這個故事能引發讀者、觀眾共鳴。

《鏈鋸人》的世界被設定為人類與惡魔共存的世界,人類需要不斷對抗惡魔,所以會有隸屬於政府的公安惡魔獵人,亦有民間的惡魔獵人,弔詭的是,人類為了對抗惡魔,亦需要借助惡魔的力量並與惡魔訂立契約,有關契約是必須遵守的,主角淀治與鏈鋸惡魔訂立契約後,變成了鏈鋸人。

一個「及齡」且絕望的時代
「及齡的世界」(world come of age)是神學家潘霍華在形容一個經過啟蒙運動後、開始「世俗化」的時代所用的詞語,[2] 亦即人們不再需要宗教去解釋任何的事物,不需要宗教提供任何的答案。而這個時代,便是一個「意義喪失」的時代,就如尼采指出啟蒙運動帶來的影響,就是人類陷入了「虛無」的局面,再找不到人生的意義。

《鏈鋸人》中的淀治一開始所面對的處境和生活都非常悽慘,不但父母雙亡,並且背負著父親遺留下來的巨額債務,他甚至為此賣掉身上的部份器官,但都未能還清債務。他最喜歡的時間就是睡覺的時間,因為睡覺令他不會感受到飢餓,睡覺時還可以發夢,可以夢到他在現實中得不到的東西。淀治曾一度不想生存下去,但當他遇上鏈鋸惡魔波奇塔後,對牠日漸產生了感情,甚至願意讓波奇塔奪取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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淀治身處一個絕望的生活環境、絕望的世界,當感到絕望之際,他遇上了波奇塔。雖然不能改變生活環境,但多了一個像寵物一樣的伙伴,他可以與牠分享他發的夢,而波奇塔也非常喜歡聽淀治訴說夢境。

現實可能對某些人來說,是殘酷的,就如地獄一樣,所以有人會追求幻想的世界、虛擬的世界、自己可掌握的世界,在當中尋找意義。當人失去存在意義,就會陷入一種名為「存在的挫折」的困境,當人失去了指引和目標,便會開始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甚麼、想做些甚麼,然後失落感便隨之而來[3] 或許再想想,可能會認為死亡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就如日本小說家太宰治的名言:「生而為人,我很抱歉」,因為死了便不用再想了,或許有些人的人生目標就是最低限度的活著就可以了。

哲學家Albert Camus指出,這個世界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就是自殺的問題,而自殺的問題,就是存在意義的問題。[4] 香港近年來的自殺問題愈來愈嚴重,而當中以學童和長者的自殺情況最為社會關注。在2016年3月,九天內便發生六宗學生自殺事件;[5] 2016至2018年間,共有59名兒童死於自殺,有報告指最多自殺學童因學業壓力而輕生;[6] 在2021年,15至24歲青少年自殺率更高達9.3(即每10萬人中有9.3人死於自殺),[7] 15歲以下的學童的自殺率亦在上升。[8] 為何這些學童會選擇結束生命?媒體多以學業壓力或教育制度來解釋為何學童會自殺,臨床心理學家趙千媄就形容,學業壓力更像是導火線而不是原因,一個人從不快樂走到自殺,中間其實還有一大段路,如當事人最終選擇自殺,那麼他們就是感到非常絕望。[9] 而他們選擇自殺,就是存在意義完全的失落,再看不到希望。

《鏈鋸人》中的淀治與我們同樣身處於一個難以看見希望的世界,甚至他的處境更加悽慘,在故事中,前一個鏡頭他仍然與同伴暢飲和聊天,下一個鏡頭部份人已經身首異處,但他仍有靈魂同伴波奇塔支撐著。反觀學生的自殺現象,他們是否沒有可傾訴的對象?應該支持他們的家人是否都成為壓迫他們的一方?若是這樣,他們該如何自處?誰能支撐他們的生命?更何況有些學生是來自破碎家庭,單是離婚個案過去10年每年也有逾萬宗個案,[10] 不過,當然也不能排除學生自己都應該承擔一些責任。

一個普通人的夢想
淀治曾對鏈鋸惡魔波奇塔說:「我有機會在狩獵惡魔時死掉,到時候你就佔據我的身體吧。你以後要像普通人一樣活著,然後像普通人一樣死掉。」不過,第一集的尾聲波奇塔和淀治一同遇襲,波奇塔選擇犧牲自己成為淀治的心臟來讓他復活,並與淀治訂立契約。作為交換,牠要看淀治的夢想。一方面,淀治想波奇塔奪取他的身體,成為一個普通人;另一方面,波奇塔讓淀治復活,目的是想看見淀治的夢想。那麼,到底他應該成為一個普通人,還是一個敢於發夢的人呢?

整套動漫圍繞著的就是淀治如何找到他自己,究竟他為了甚麼而活,他想做些甚麼。他由一開始只求三餐溫飽,所以接受了以公安獵人身份加入政府,被女主角——即公安部高層真紀真「飼養」著。後來經過與其他同伴的互動,他的目標便變為想滿足自己原始的欲望,更嚷著:為何別人的夢想都那麼偉大,而自己的欲望為何不能是夢想?最後他卻想成為英雄。

許多人的願望也是平凡地生活,平凡地活著,因為平凡的生活得來不易;許多人認為只要活著,有三餐溫飽就可以了;也有些人可能因為受到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影響,將自己的欲望投放在消費主義上,認為有物質享受就是自己最大的夢想和目標。而淀治將一些欲望稱為夢想,在這些欲望得到滿足後,他卻流露出空虛的感覺:原來滿足了也僅此而已。

現代人很少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理想和目標,即思考自己的潛能如何得以發展。其實每個人包括青少年的內心都有一份「不甘於平凡」的心,因為人都有一種被人認同的渴望。[11] 正因為渴望有人認同,青少年便會做出相應的行為,諸如貼上展示美好生活的社交媒體帖文、做出「中二病」行為,[12] 或成為別人眼中的自己等等。每個人在成長的路途中其實都在探索自己是誰、探索自己想做些甚麼,但他們卻被一套名為「技術理性」的思考方式[13] 所困住,思考的只是我對別人來說「有沒有用」?讀這科目能不能夠賺取到最多的薪金?讀小學時,夢想是考到心儀中學,到達中學後,夢想是考進大學。然而有許多人進到大學,腦海中卻思考著:「然後呢?」當中可能是老師很多時都沒有鼓勵學生探索自己,[14] 又或者連老師自己在整個制度中,亦只有空間指引學生走眼前的路,而不是探索自己的人

一顆年輕的心或許都渴望成為英雄;不過有時候現實的處境已經讓人喘不過氣來,或許是三餐未能溫飽,或許是不斷被他人否定,或許跟隨他人的步伐對年輕人來說更加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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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名為「現實」的困境
有人說,人類內心最大的恐懼,就是名為「未知」的恐懼。而面對此恐懼的方法,就是模仿,當不知道自己的未來,不知道前方的道路,惟有選擇別人所選擇的。
淀治沒有接受過任何教育,也不會刻意去計劃未來,他只求有果醬吐司吃,所以當真紀真告訴他若成為公安獵人,早餐就有果醬吐司吃,他便立刻答應。

人在不知道自己該選擇甚麼的時候,就會選擇模仿和跟隨別人,這是最便捷的應對方法。淀治在有同伴的生活中,不斷學習與人相處和溝通,別人做甚麼,他便做甚麼,他希望可以跟隨別人,亦非常喜歡跟隨女主角,想和她一起工作。就如一開始真紀真要求淀治加入公安部,他就像寵物般被她「飼養」。當她向他提出,如果他能殺死槍之惡魔,就可以滿足他任何一個願望時,淀治便想著要滿足自己原始的欲望。不過,及至故事繼續發展,淀治卻有了別的選擇,他直言:「我已經不想再像以前一樣,別人做甚麼,我又做甚麼了。」

淀治後來有了友情,與幾位同伴打成一片。不過殘酷的現實降臨到他,他必須殺死成為槍之惡魔而且暴走的同伴早川秋。殺死同伴後,淀治大受打擊,當真紀真說要兌現承諾並詢問淀治想要甚麼願望時,他曾一度放棄思考,只想成為她的「狗」。

或許一些人的腦海中曾閃過了一些夢想,但面對現實的殘酷,心想:還是算了;或許又有些人贏得了最大的掌聲,唸頂級的中學,甚至成為狀元,然而他們當中有不少人都會選擇唸醫科,希望成為一名醫生。就如2022年DSE(中學文憑試)放榜,媒體指在八名狀元中,有六人選擇唸醫科。說這些不是要質疑他們的志向,只是當搜尋一下為何狀元都讀醫時,大家會看見有人欣賞他們的從醫心態,有人批評教育制度導致學生視野狹窄,也有人認為是薪金吸引所致。而這到底是崇高的職業和理想、是對未來的迷惘而做出模仿前人的行為,還是因為薪金優厚?我們無從稽考,但這的確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

當一個人陷入「存在的挫折」,活下去是第一層需要,活下去才能創造更多的可能。在精英主義下的社會,人更容易失落意義,因為人會不斷問自己,我有無用?我達不達標?而人要探索自己存在的意義,才看得見問題不只一種答案,生命也可以有很多的可能,不只近在眼前、社會投射出來的,大家誤以為是「目標」的目標。正因為意義重要,才會有意義治療法的存在。

 

(本文原載於第148期〔2023年1月〕《燭光》,其後曾作修訂。)


[1] 唐灝德:〈「鏈鋸人」預習|年度動畫大作開播 異想天開的邪道作品〉,《香港01》,2022年10月7日,網站:https://www.hk01.com/藝文/823039/鏈鋸人-預習-年度動畫大作開播-異想天開的邪道作品(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8日)。

[2] 潘霍華〔D. Bonhoeffer〕:《獄中書簡》(Letters and Papers from Prison),許碧端譯(香港:基督教文藝,1969)。

[3] 弗蘭克〔V. E. Frankl〕:《活出意義來:從集中營說到存在主義》(Man’s Search for Meaning),趙可式等譯(台北:光啟文化,2008)。

[4] 卡繆〔A. Camus〕:《薛西弗斯的神話》(Le Mythe de Sisyphe),嚴慧瑩譯(台北:大塊文化,2017)。

[5] 劉子維:〈分析:香港為何學生自殺事件不斷〉,BBC News 中文,2016年3月18日,網站: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china/2016/03/160318_ana_hong_kong_youth_suicide(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9日)。

[6] 〈愛惜學生 從教育系統着手預防自殺〉,社聯,2022年9月19日,網站:https://www.hkc4ss.org.hk/愛惜學生-從教育系統着手預防自殺/(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9日)。

[7] 〈港大研究指青少年自殺率創歷史新高 學者:與疫情和移民有關〉,獨立媒體,2022年9月11日,網站:https://www.inmediahk.net/node/生活/港大研究指青少年自殺率創歷史新高-學者:與疫情和移民有關(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9日)。

[8] 何瑞芬:〈少年自殺率創新高多涉學業 港大學者︰老師同學移民被遺棄感覺大〉,《香港01》,2022年9月10日,網站:https://www.hk01.com/社會新聞/813540/少年自殺率創新高多涉學業-港大學者-老師同學移民被遺棄感覺大(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9日)。

[9] 劉子維:〈分析:香港為何學生自殺事件不斷〉。

[10] 〈香港的結婚及離婚趨勢〉,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 政府統計處,2022年1月,網站: https://www.censtatd.gov.hk/tc/EIndexbySubject.html?pcode=FA100055&scode=160(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9日)。

[11] 瑪里〔P. Marie〕:《對面的瘋子:解讀我們日常的瘋狂》(Les Fous d'en Face: Lecture de la folie ordinaire),張喬玟譯(台北:漫遊者文化,2018)。

[12] 「中二病」並非醫學病症,而是用來形容青少年的自我中心,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喜歡模仿動漫人物的表現;「患者」會將幻想類小說、動漫人物、情節套進自己的生活裡,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可以拯救世界等。

[13] 紀金慶:〈現代社會解救方案:消解「技術理性」的神話,重新定義「什麼是理性」〉,關鍵評論,2016年3月6日,網站: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37406(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9日)。

[14] 劉子維:〈分析:香港為何學生自殺事件不斷〉。

從讓人得釋放的「異世界」看世界

呂英華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31/08/2022

如果有留意動畫、漫畫的動向,便會知道近來比較長篇大論的動漫已經逐漸減少。筆者的年代有動漫四巨頭,包括:《龍珠》、《火影忍者》、《海賊王》以及《BLEACH死神》,他們都是在日本漫畫雜誌《週刊少年JUMP》連載的漫畫。而近期逐漸增加的動漫類型都是有關「愛情」、「生活」、「異世界」等等,尤其是「異世界」動漫,作品數目達到氾濫的程度,[1] 當中的內容亦涵蓋了「愛情」、「生活」、「友情」等題材。本文將一探究竟,了解「異世界」動漫的增長原因。

有關「異世界」動漫的名稱,常常會出現:「異世界(生活/人物)」、「轉生成(人物/怪物)」等等字詞,它們大同小異,名稱總離不開這些關鍵字,較流行的「異世界」動漫如《無職轉生:到了異世界就拿出真本事》、《關於我轉生變成史萊姆這檔事》以及《轉生成蜘蛛又怎樣!》等等。《週刊少年JUMP》的動漫常常具備了「友情、努力、勝利」這三大要素,「異世界」動漫同樣能夠講「友情、努力、勝利」,不過形式就有點不一樣。「異世界」是指異於現實的一個世界,當中可以有完全不一樣的世界觀,例如整個世界可能只有動物或某種性別的人存在等等。

「友情、努力、勝利」的單純想法已經過時了?
事實上,以「友情、努力、勝利」作為動漫的主流價值,是非常好的選擇,因為它帶出來的訊息都非常正面,當讀者和觀眾全神貫注,投放大量時間在這類型的動漫時,理論上是能學習到當中的價值,亦即是:友情的重要性、努力的必要性、人能在競爭中得到勝利(圓滿結局)。如果根據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提及的戲劇模仿理論,即是在戲劇中,演員透過模仿一個理想化的人性,展現出人性應有的本質,而人是有「潛能」去學習到如此理想的人性,[2] 那麼觀看具備「友情、努力、勝利」元素的動漫,根據阿里士多德的理論,是有助觀眾成長的。

雖說「友情、努力、勝利」都是正面的價值觀,是理想的人性和倫理典範,而自《週刊少年JUMP》創立以來,當中不少的漫畫作品都一直維持著這個黃金三大法則,至今已經55年,按道理它們已經深入民心,但在現實生活中,很多時人們只能在「友情」和「努力」上得到成果,而所謂的「勝利」就難有收穫

資本主義向來強調競爭、消費,甚至有人認為,黃金三大法則其實都是資本主義的成功法則。評論家杉田俊介在其著作《JOJO論》中強調:「格鬥漫畫的套路,就是一邊搭載著資本主義的欲望,透過和對手或敵人的競爭,然後看見另類的價值觀(友情或牽絆)。」[3] 雖然筆者不太同意這講法,因為動漫主角所經歷的其實正正就是沒有異化(alienation)的生活,主角都是在自我實現(self-realization)的,不過,杉田俊介所談論「資本主義的欲望」,其說法亦不無道理。

在現實世界裡掙扎的年輕人
另一邊廂,日本社會正面對著非常嚴重的隱青問題。隱蔽青年的日語羅馬字拼音是Hikikomori
Hikikomori這個詞用來形容一個個體切斷了所有社會的參與,並進一步將自己關閉於一個幽禁的地方中。而隱青的主要成因在於:校園欺凌、學習壓力、科技導致個人主義興起、責任心低落等等。其實香港亦有類似的情況,他們名為「三低青年」,即低動力、低技術、低學歷。從統計上的數字來看,比較清晰的只有香港基督教服務處在2005年發表的一份有關隱蔽青年的研究報告,估計香港當時約有6,000名隱青。[4] 在2017年也有學者提出全港約有14萬名隱青。[5] 但筆者相信,自2020年的新冠疫情開始,隱青的數目不只於此,鑑於失業率增加,找不到工作或失業的年青人,自然會更加隱藏自己。

2021年開始,內地出現了名為「躺平」或「躺平主義」的現象,意思是指年輕人出於對現實環境的失望,作出「與其跟隨社會期望堅持奮鬥,不如選擇『躺平』,無欲無求」的處事態度,具體內容包括「不買房、不買車、不結婚、不生育、不消費、不追求升職」及「維持最低生存標準」,[6] 而支持「躺平」會被視為「低欲望青年」。躺平能夠引起眾多人的認同是因為大多數人都是資本主義底下的失敗者。

請讀者留意,上文已經提及,在社會上許多人都未能在「勝利」這個範疇上有所收成,與此同時「校園欺凌」、「學習壓力」和「個人主義」已經摧毀了他們的「友情」。再者,格鬥動漫很多時都不是只談「努力」,還有「天賦」這重要元素,就如《火影忍者》中的主角鳴人由出生起,他的父親便在他身上封印了強大的力量,而所謂的「努力」,也只是看他如何運用這力量罷了。但在現實中,擁有天賦的人卻是少之又少,這就難以讓人產生共鳴,欠缺天賦的人可能會想:「沒有天賦,努力還有意義嗎?」

「異世界」成為了欲望的載體
當「友情、努力、勝利」都被摧毀時,就必須要有一個能裝載人們欲望的載體。現實的殘酷,恍如韓劇《魷魚遊戲》所反映的一個既荒誕,又「血淋淋」的真相。而「異世界」對於一眾平時有觀看動漫習慣的人來說,可以是一個抵制資本主義與競爭的出口。

「異世界」題材的氾濫,除了是受潮流所驅使,還因著其獨特之處而令它流行起來。「異世界」動漫之所以有別於熱血格鬥動漫,是因為「異世界」可以讓主角的人生「重新開始」,當中劇情都是由主角死後或因著某種原因去到「異世界」開始,這帶給讀者或觀眾一種盼望:「會否有一天可以被帶進異世界?我死後是否有機會進入異世界?」只要進入了異世界,一切都可以「砍掉重練」[7],不用被殘酷的現實所捆綁,不用再見到自己不想見到的人,不用再在充滿競爭的世界中苟且偷生。

在「異世界」之中,主角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整個世界都是圍著他轉,主角永遠是做重大決定的那一位,這也很符合現今世代「個人主義」的精神。其中《無職轉生:到了異世界就拿出真本事》的故事,就是講述主角在現實世界中走投無路,因一些原因進入了異世界,得到了特異功能,然後認真地生活下去。當然亦有些劇情是講述主角在異世界中為所欲為,它們同時也反映了一些錯誤的性觀念、倫理觀等等。

儘管「異世界」題材可以讓讀者從一個殘破不堪的人生和社會中得到釋放,但同時也有不少負面的價值觀在當中。動漫的負面訊息無疑會對社會、青少年帶來負面影響。[8] 當「異世界」成為欲望的載體,有機會令一些缺乏深度思考和冷靜的觀眾對「異世界」過度嚮往,從而產生自殺的念頭,甚至一些無法抽離的人會將可以在「異世界」為所欲為的想法帶進現實世界裡,並因而性騷擾他人。

儘管如此,「異世界」題材作品也有其正面作用,它能夠讓觀眾從殘酷的現實之中掙脫出來一陣子,甚至可以將自己的欲望投放在動漫當中。事實上,「欲望」一詞在用法上是中性的,並不是一個特別負面的詞語,當然,欲望在我們罪性的扭曲下,被消費主義控制了我們許多的欲望,有人會選擇縱慾,也有人選擇禁慾,拒絕受欲望支配。[9] 上帝把欲望安置在我們心中並不是為了令我們成為資本主義的奴隸,而是希望我們不僅僅為滿足於現狀而生活,更要為榮耀上帝而生活,也要讓自己不斷地追求上帝。

作為牧者、家長,我們不應或無法阻止青少年或自己的子女觀看動漫,但要以適當的正面教導、真實的同行代替責罵,因為他們可能已漸漸地被顛倒是非的價值觀改變和摧毀。網上流傳過一篇新聞是這樣的,日本一位青少年的媽媽在整理兒子的房間時,發現兒子有很多以「女僕」為題材的色情刊物和漫畫,該媽媽以便利貼貼在刊物上溫馨提示兒子:「你還真是喜歡女僕呢!現實中可不會有女孩子無條件地用身體服侍你。不過媽媽不會生氣的,但是時候認清事實了。」現實縱然不如意,但總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待著發生。

奧古斯丁在《懺悔錄》這樣說道:「我們不安的心惟有在祢裡面才能得安息。」

 

(原文於2022年8月31日刊於本社網站,其後曾作修訂。)


[1] 蛛思CHOOSE:〈2021人氣異世界動漫排行!及轉生題材熱潮下,潛藏的社會隱憂〉,Medium,2021年4月23日,網站:https://medium.com/choosebp/2021-異世界新番-轉生穿越動漫-排名-dc86c7402f94(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7日)。

[2] 司徒立:〈模仿、抽象與仿真〉,《二十一世紀》,第58期(2000年4月),頁95–104,網站:https://www.cuhk.edu.hk/ics/21c/media/articles/c058-200003020.pdf(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7日)。

[3] 杉田俊介:《JOJO論》,彭俊人譯(台北:典藏藝術家庭,2021)。

[4] 陳康怡、盧鐵榮:《青年、隱蔽與網絡世界:去權與充權》(香港:香港城市大學,2010)。

[5] 〈破迷思結構隱蔽青年現象〉,明報升學網,2020年4月15日,網站:https://jupas.mingpao.com/院校資訊/破迷思解構隱蔽青年現象/(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10月17日)。

[6] 陳明輝、張昀徽:〈中國大陸「躺平主義」的興起與影響分析〉,《展望與探索》,第19卷,第9期(2021年9月),頁117–125。

[7] 「砍掉重練」是打機術語及網絡潮流語,有放棄現有的、另尋方案、重新開始的意思。

[8] 洪雲:〈探索日本動漫對世界的影響〉,《商業故事》,第11期(2016年),頁140–141。

[9] 貝爾二世〔D. M. Bell Jr.〕:《欲望經濟學: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基督徒應該懂的事》(The Economy of Desire: Christianity and Capitalism in a Postmodern World),鄭淳怡譯(新北:校園書房,2022)。

網絡與文化的關係 以BL為例

歐陽家和 | 明光社項目主任(通識教育及流行文化)
25/03/2019

社會上冷門的文化產品,以往只會成為一個小圈子的玩意,當中有次文化的特色,例如有本身的一套術語,規則,禮儀,服裝等等,但網絡文化卻將這些原本神秘的東西都公開出來。這些文化甚至成為主流文化的補充,給予它們新的想像,甚至最後被主流文化挪用,成為其中一員。本文簡單以BL(Boys’ Love,男男之間的愛情故事)為例,簡述二次元漫畫如何進入流行文化的空間,與主流傳媒互動。

BL漫畫,其實早在上個世紀已出現,當時是少女漫畫系列其中一個分支,以純美的角度去描述兩位男子之間的愛情故事。與一般男女之間的愛情故事類似,故事的目標讀者是女生,所以作者所描繪的往往就是男男之間的愛情故事,這種愛情故事由於沒有女主角,所以女生可以自由地將自己投射到不同的男生身上,想像自己愛著一位男生或被一位男生愛著,同時也可以用守護天使的角度,去感受二人的愛情故事。愛看這類漫畫的女生,被稱為「腐女」。

這種BL漫畫,發展了各式各樣的男男配對關係,當中有以年齡,權力關係,性格強弱,甚至性愛的方式等來配對,這些漫畫自成一個系統,部份喜愛這類型作品的人更會為不同的男生加入想像,為他們創作小說、漫畫故事等等。在未有互聯網之前,這些故事的收集並不容易,更別提發佈。

不過,今天喜愛這類型作品的人,可以透過互聯網認識,又因著發佈成本很低,不少人直接就將故事放在網上公諸同好,部份受歡迎的作品更可以賣錢。同時又因互聯網的興起,這些作品吸引了更多路人(原本沒有興趣,但無意中在網上看到的人)去欣賞。漸漸這些小眾玩意走到社會主流文化之中。

原本是邊緣的次文化,當然與主流社會價值有不相容的地方。男男漫畫這個題材本來就已經另類,部份故事更直接加入性愛情節,變成色情漫畫。不過由於在網絡欠缺法例規管,這些漫畫只會得到一個分類標籤(例如加上「含H」字樣,代表含有色情內容),部份網站更索性在入站前就提醒讀者網站有18禁內容,之後就直接跳過規管。所以故事的尺度可以十分大膽,甚至圖片直達禁書的級別。

這類大膽出位的漫畫作品,取得知名度後,也有不少人藉此來做一些炒作。在不少有年輕人參與的社會運動中,我們會看到不少社會領袖被配上「CP值」(不是性價比,是配對值,CP是Coupling的意思)。在一些娛樂綜藝節目中,不少男藝人也會被配上「CP值」。這明顯是一種集體對男男性關係的想像,當它們可以放在枱上討論時,某個程度上也表示,社會多了人接納這種想像。

當然,倒轉來說,傳媒節目也會特意剪輯一些男生之間似是而非的「曖昧」互動,給予大量材料讓喜愛「腐」的朋友有足夠的想像空間。漸漸地,不少男藝人有時也會有些動作,不知道是故意安排還是剪接效果,終歸就出現了一堆「CP值」的新聞,也就成功製造出話題來。[1]


一些BL的關注

偶然,我們會收到一些牧者就本議題提出的疑問,現在簡單回答:

問:看BL的人會變成同性戀者嗎?
答:不會,因為他們都是在看男生們的樣子,以及他們的戀愛。

問:看BL會令他們接受同性戀嗎?
答:不一定會。因為他們只是看男生的樣子,而且不少BL的劇情以男男關係是禁忌為主線,不斷強調要衝破界線的限制,容易令讀者覺得這些界線有需要衝破,好使兩位主角有快樂的結局,但故事結局往往事與願違,更容易令讀者同情他們。不斷重覆讀這類型的故事,表面上會令人很想為同性戀者爭取禁忌的衝破,有時甚至會表達得非常認同,但這個認同的背後,事實上反而會令「男男是禁忌」的想法更加牢不可破。試想想,當兩個男子的愛情假如不再如BL故事般有禁忌,也就變回一個普通的愛情故事,最後就不再如此獨特和吸引他們了。
所以,與其說看BL會令他們接受同性戀,更準確的說法,可能是他願意相對開放地接受一些社會形容為錯或者不容許的東西。如果這種想法變得極端和盲目,甚至變成他們的信念,才更值得留意和關心。

問:要禁止弟兄姊妹看BL嗎?
答:BL本身是一個漫畫的類型,等於描述同性戀題材的漫畫一樣,本來應該受到《淫褻及不雅物品管制條例》規管,但因為網上內容「無王管」,而且這些漫畫大部份的來源都是盜版,連中文也是網民自行翻譯的,基本上這些書籍就是沒有被評級。若根據香港法例,這類作品大概只適合18歲以上人士閱讀和觀看。如果性愛情節過份露骨(例如展露男性已勃起的性器官)就會直接被列為禁書。我們建議牧者先了解他們看的究竟是甚麼,之後才決定下一步行動。

問:我們已發現有肢體似乎迷上BL,甚至不斷為團契的弟兄做「CP值」配對,怎辦?
答:我們明白有極少部份的「腐女」會不能自拔地為男生進行配對,甚至會到處宣揚,但這應該只限於極少部份的朋友。如果有男生因而感到受冒犯和滋擾,其實這也是一種性騷擾,理應將感受直接告訴對方,並請這些肢體給予尊重,停止有關行為。如果牧者要介入,要讓肢體明白這種做法會對別人構成不安,情況就像在教會處理緋聞,不必過份高調或放大事件。


[1] 〈[語言] 什麼是CP?CP是怎麼來的?- CP,情侶,戀愛,同人 - 為什麼知識網為什麼知識網〉,Zi字媒體,2017年12月13日,網站:https://zi.media/@whyhtd01com/post/TyRiRf(最後參閱日期:2019年3月6日)。

漫畫、動畫與電影……我有話說

吳慧華 | 受訪者:范晋豪牧師:香港聖公會諸聖座堂牧師 | 撰文:吳慧華: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 高級研究員
28/03/2018

基督徒除了閱讀聖經及屬靈書籍、參加教會活動、還可以藉著甚麼去經歷上帝?范晋豪牧師讓我們知道,原來可以藉著自己所喜歡事物及興趣去體會上帝。一切便從范牧師喜歡的漫畫、動畫及電影說起。

 

從漫畫、動畫與電影內容中發掘道的種子

范牧師指出早期教父殉道者猶斯丁(Justin Martyr)提到,上帝創造這個世界,耶穌基督道成了肉身來到這個世界是上帝最真實的啟示,雖然絕大部份的人沒有與耶穌基督接觸,但卻可以藉著上帝所創造的世界去認識上帝,因為世界存在道的種子。所謂道的種子便是在這個世界中有一些好的東西,它們可以引起人的共鳴,通過它們,人們可以更加認識上帝、認識自己、認識這個世界,以及上帝所交托的使命。

 

因此,范牧師認為不拘泥於形式,很多東西都可以成為有意義的載體。漫畫、動畫及電影都是不同的說故事方式,耶穌也愛說故事,耶穌在世不談深奧的道理,也沒有如經學教師般引經據典,他與農夫說撒種的比喻,對漁夫說得人如魚,這些比喻讓人容易理解、代入及產生共鳴。雖然漫畫、動畫及電影的故事或有意識不良的,渲染色情及涉及暴力,但當中仍有不少故事讓人產生共鳴及引起反思。

 

我們難以找尋絕對「完美」的漫畫、動畫或電影,因為現實中也沒有絕對完美的好人,不完美的創作人又如何創作出絕對完美的作品?有些漫畫雖然談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但內容仍會出現過度暴力,某段的內容也可能含有色情場面。這不是反映人生嗎?人生中有一些值得我們回味的地方,也有一些值得我們提防的部分,與其「斬腳趾避沙蟲」,不容許自己或年青人接觸動漫,倒不如訓練自己的視野,以及相信年青人的分辨能力。

 

雖有缺欠,不失勵志

雖然世上沒有絕對純淨的漫畫、動畫或電影,但當中仍有不少勵志的作品。范牧師指在日本受歡迎的漫畫雜誌少年Jump有一成功公式:友情、努力及勝利。大家熟悉的火影及One Piece都是依循這方程式,當中的男主角為了他的夢想或理想而努力,在努力過程中,男主角的能力會漸漸提升,但一個人的努力並不足夠,仍必須召集同伴。當人願意努力,又有同伴,人生縱然有很多困難,勝利必然在望。這是一些很簡單,卻十分勵志的公式。還有,漫畫中的男主角並不是最有型及英俊的,例如One Piece的路飛,頭戴草帽、樣子平庸。然而,正因為路飛樣子平庸,才可以讓讀者容易代入,至於身旁的朋友樣子即使出色,卻不如自己厲害。雖然主角的外表及設定不是最出眾,但有一些特質是其他人所沒有的,主角打不死的堅毅、內心的善良及強烈的使命感無人能取代。

 

至於針對女性的漫畫,同樣含有勵志的元素,日本不同年代都有《我是小忌廉》或《美少女戰士》等作品類型。當中大多講述一個少女渴望成長,可以變成與現今的自己不一樣,以此找回自己的自信心。然而,女主角最终還是失去了魔法,變回原來的自己,這表示她接受了自己,不必再用另一個虛假的自己來掩藏真實的自己,標誌著主角真實的成長。而在宫崎駿的作品中,女主角更是獨立、自主、堅毅及剛強,她們都肯定自己,不需要假裝另一個人。

 

向漫畫、動畫及電影取經

漫畫、動畫及電影某程度上不是次文化,尤其是當中出色、受歡迎及賣座率極高的作品,它們反映了當代主流及都市人的想法。這十年來,荷李活塑造了不少超級英雄,可能大家在現實中感到沒有出路,期望有一個滿有超能力的超人來到世界拯救我們。至於漫畫,例如弘兼憲史的職場漫畫讓人了解日本職場中爾虞我詐及權力鬥爭的情況,而他妻子柴門文以愛情為主線的漫畫,也讓人了解現代社會中戀人之間的離離合合,以及大都市的眾生相。

 

除此之外,漫畫營運的方法也有一些值得我們留意及學習。范牧師以他非常喜歡的《筋肉人》漫畫為例,筋肉人這一位摔角超人需要大量對手,當漫畫家技窮,想不出對手時,便在《少年Jump》漫畫雜誌招募讀者創作各國代表超人,讀者創作的人物一旦在漫畫出現,讀者感到「有份」參與創作,更願意投入這套漫畫。我們若希望有效及成功地處理現今教會的工作,並不能從單方面出發,要多想如何讓信徒「有份」,從而全情投入參與事奉。

 

無論是漫畫、動畫或電影,都可以為我們的內心、信仰生活及教會生活提供反省的空間。例如美國隊長是一個好人,但他的情義亦同樣成為他的弱點——包庇了兇手,因為兇手Winter Soldier是他的朋友。美國隊長比超人受歡迎,因為美國隊長雖然不如超人厲害,但他的軟弱展示了他的人性、角色更立體。這就如我們是有弱點的人,需要其他人扶持,因此傳道同工亦不必要求自己成為一個超人,甚麼事情都要懂,以為擁有重裝備才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

 

反思信仰及生命,從興趣出發

雖然漫畫、動畫及電影的內容可以成為很好的材料,讓我們拿來作信仰反思,但范牧師不認為所有人都要透過這些材料去作信仰反思。他提到每一個人都應該從他喜歡的東西中去找尋自己與上帝相遇的機會,喜歡紅酒或飼養動物的人,可以透過研究紅酒或照顧動物的過程中去反思自己的生命及信仰。

 

無論我們是甚麼人,上帝在創造我們的時候,皆有特別之處,我們作信仰反思,不在乎用甚麼載體:書法、跑步、打網球、打籃球等,而在於我們有否好好地生活,藉著我們所愛的東西去經歷上帝。上帝給予我們生命在世上生活,我們有否做到《傳道書》所教導在日光之下,享受上帝所賜給我們的一切?當我們願意打開上帝預備的禮盒,從中找到適合自己的禮物,加以發揮,我們便可以透過這些禮物去發現上帝及榮耀上帝。

 

延伸閱讀:

范晋豪:《動漫啟示錄》。香港:青春文化,2009年。

范晋豪:《食住花生等睇戲》。香港:突破,2017年。

看圖作文還是新聞報道?

張勇傑 | 明光社高級項目主任
07/09/2017

9月4日香港發生一宗家庭衝突而引發的命案,案中丈夫涉嫌先用刀刺死妻子,並將她從住所單位高處拋下,再自己跳樓身亡。最終二人雙雙伏屍樓宇的平台上。據警方透露的消息指,妻子生死曾向親友透露懷疑丈夫有外遇,雙方亦曾因感情問題而爭吵,警方會循感情方向調查。

在眾多傳媒的報道中,有一網媒將關注點落在死者二人的薪金上。[1]報道第一段指出男死者為食物環境衛生署高級管工,女死者為政府新聞處新聞主任。記者翻查政府資料找出二人的薪酬來作對比,指出妻子的收入比丈夫高出一倍。

但報道在第二段隨即轉為引述專家的意見,指出香港社會仍然保留男性是家庭經濟支柱,男性要比女性強的期望,如妻子能力比丈夫強,男方長期受壓,或會在外尋求可以駕馭的對象填補心靈空缺,或會對妻子有敵視或仇恨心,甚至出現同歸於盡的念頭。報道又引述專家意見指夫妻出現薪金男低女高時應如何解決等等。

女死者收入比男死者高是事實,那位專家的意見或許也是社會上真實的現象,但兩者在這案件之中的關聯性有多少還是未知之數,媒體卻將兩人之收入與這慘劇連在一起,並起標題為「妻薪金高一倍 他人閒言恐傷感情 專家:婚前應討論」,引導讀者推測案中丈夫涉嫌婚外情及行兇,都是因為妻子收入高過丈夫這一個並未發現任何證據的原因。怎樣看這都是一則看圖作文的文章多於是新聞報道。

另外有一免費報章在報道此新聞時明明內文完全沒有提及死者二人的收入差距,卻不符內文地以「妻月薪多夫一倍 女尊男卑 悲劇伏線」為標題。[2]編輯的創作力豐富,但卻不符合新聞工作者應有的專業操守。

做記者最難學並最需要學的一項功課,就是承認有些事我們不一定會知道真正的原因,如果想知道案件的細節,還是等待更多的證據或警方發表的調查結果吧。

 

[1] 〈【夫婦墮樓】妻薪金高一倍 他人閒言恐傷感情 專家﹕婚前應討論〉,香港01,2017年9月4日。

[2] 〈妻月薪多夫一倍 女尊男卑 悲劇伏線〉,頭條日報,2017年9月6日。

曾經刊載於:

獨立媒體,2017年9月7日

「迷你兵團」攞你命

張志儉博士 | 香港傳媒教育協會主席
19/08/2015
專欄:傳媒文化推介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

在本屆港九培靈研經大會中,講員蔡元雲醫生以革新作主題,一連十晚分享訊息。其中一晚以青年革新為題,說到教會要進入青年群體,了解其所思所想,從而與他們同行。
 
他以年幼的孫兒做例子,和他們看了暑期賣座卡通片「迷你兵團」(Minions),當中原來有很多正面訊息。他孫兒說:「做人要學其中一個主角Kelvin,因他有使命,有方向,知道自己要做甚麼東西,對準目標,便能成事。」
 
我以音樂解讀這套電影,負責配樂的叫Heitor Pereira,是八十年代樂隊Simply Red的成員。而那年代的樂手多受六十年代的音樂影響,碰巧這套電影發生的年份是這段時間,因此片中出現很多六十年代的歌曲。
 
六十年代是一個重要的十年,其中在美國發生的大事有甘乃迪總統遭暗殺、太空人踏足月球、美軍參與越戰、大學生政治醒覺,以及青年人成為「嬉皮士」(hippies),又或者統稱為Flower Children。因此六十年代的音樂是充滿反叛,對社會不滿,尋索自己的身份,探討生命的價值。
 
片中幾個例子有The Kinks的歌曲《You Really Got Me》。大人們,你真的知道我的心嗎?你憑甚麼要我跟隨你呢?又或者是年青早逝,一代結他大師Jimi Hendrix (他可以不用手,而是以牙齒彈奏結他) 的音樂也在這時期出現,極盡叛逆與另類。
 
還有更明顯的例子是Bob 舉起了石中神劍(有興趣可以看英國歷史,年少的Arthur,最後就有了亞瑟王的經過),意味著這是年輕人的世界,而片中所播的歌曲,正是The Who 的《My Generation》。
 
不單如此,片中向被譽為歷史上最偉大的流行樂隊The Beatles致敬,先有行過Abbey Road,襯以 《Love Me Do》的音樂,然後結尾歌曲真是神來之筆,是Beatles比較沒有這麼流行,但歌詞一語道破心聲的 《Got To Get You Into My Life》(攞你命),不就是回應蔡元雲醫生所說,和青年人一起,讓聖靈作工,拿取他們的生命麼?
 
這系列的電影,一個有趣的地方,就是片尾會給觀眾一個驚喜,而這片的字幕放完後,又是另一首Beatles的歌,不過是用Minions語唱,大家不明白不要緊,重要的是那首歌叫《Revolution》,就是說中年青人的心聲,對現狀不滿,我要反抗。
 
可惜的是,聲音被壓制,理想被消滅。「一代不如一代」這話聽得太多了,我們都會老去,多點聽年青人的心聲,一起建構將來美好的社會吧!

 

明光社與同人漫畫的前因後果

歐陽家和 | 明光社項目主任 (通識教育及流行文化)
20/03/2014

明光社無厘頭地跟同人漫畫創作的朋友們「交手」已經有兩年了。同人漫畫是由一群愛好漫畫創作的人士出品的非商業漫畫。他們會定期舉辦一些聚會發佈作品,並與其他漫畫愛好者交流,而Comic World漫畫節(CW)便是其中一個。
 
據說某年暑假,有動漫雜誌「揭發」有好幾位「叔叔」混入了CW漫畫節,他們不僅到處拆開漫畫的包裝膠袋,而且又肆意拆開新書。他們既沒表明身份,又「攪攪震無幫襯」。於是「有『盲』光社成員混入同人漫畫節」的消息不脛而走,並引起大批漫畫愛好者質疑為何明光社這麼鬼祟地派人投訴同人作品;於是在網上發動攻勢,批評明光社可恥。
 
及後在另外幾次CW舉行前後,本社facebook頁面也會收到很多攻擊,甚至警告我們不要再干擾同人漫畫家的創作自由、表達自由云云;部份人更會在明光社的facebook 頁面貼上色情圖片。其後,當本社同工在學校講有關動漫價值觀的講座時,曾有同學批評本社,更質問同工為何扼殺本地漫畫創作。
 
我們躺著也中槍。明光社雖然關注流行文化,但也甚少接觸同人誌等漫畫;在未有收到投訴之前,甚至從不知道原來有CW,而且還一年辦好幾次。在上述事件發生後,曾經有好心人送同人創作的作品到明光社,供我們了解同人創作。我們閱畢部份作品後,留意到有些內容的確頗為露骨,甚至有色情成份,估計在現時的《淫褻及不雅物品管制條例》(條例) 下,要包膠袋並印上警告字眼。
 
我們認為條例旨在保護心智未成熟的青少年免受色情及暴力資訊影響。在資訊及創作自由的社會中,所有人在不違反法例的情況下(如不涉及誹謗、淫褻、版權等),應有自由及廣闊的發表空間,不應受到太多限制,我們亦不認為禁制可以完全阻止青少年接觸不良資訊,而是需要透過教育協助青少年建立批判及辨識能力。因此,只要求以適當及有限的措施保護青少年,類似的政策在大部份地區,如日本或台灣其實亦有。保護青少年與保護創作自由,兩者同樣重要,同樣應該獲得社會尊重。
 
我們經過數次網上攻擊後,上月決定派同工第一次參觀CW。在場所見,不論漫畫、Cosplay(角色扮演)皆相當專業;所謂的色情漫畫,書商大致都能自律「包膠袋」,做好保護青少年的措施。在創作和保護青少年中,希望大家能取得平衡,互相尊重。亦希望謠言可以止於智者,大家勿再以訛傳訛。
 

偽文青.標籤與身份建構

歐陽家和 | 明光社項目主任(流行文化)
21/11/2013

以前,我們說一個人有很獨特的生活態度,往往是被他的態度吸引,並從這態度產生的相應行為,以致他能影響周圍的人和事。現在,我們的生活態度卻往往由不同的消費產品所定義,以不同的象徵物去堆砌一個「有自己態度」的空間,近年日漸流行的「偽文青」可算是一個實在的例子。究竟一個人的「生活態度」或者身份是怎樣建構出來?與消費品及空間有何關係?

偽文青vs 文藝青年

偽文青,全名為偽文藝青年,是所謂文藝青年(文青)的假冒版。傳統認為文藝青年必須要飽覽文藝作品,包括書刊、電影、音樂、漫畫等,能欣賞、評鑑、甚至能創作,才叫文藝青年。
 
不過,偽文青就易做得多了,他們需要只有所有文青的表徵。有不少人就寫了很多偽文青的特徵,包括:
 
1. 能說出村上春樹所有作品的書名,但從沒認真看過,不過手提包會有一本。
2. 常常拍「鬆郁朦」的相片,之後會說這些是lomo作品,很有詩意。
3. 喝咖啡必定不去茶餐廳,只會去S字頭的咖啡店或二樓咖啡店;手提電腦內播放的音樂最好是獨立樂團,但音量很小。
4. 文具一定選用崇尚簡約生活的牌子,例如無X良品。
5. 看電影不看荷里活大製作,要看小本經營或者歐洲電影。
6. 必備黑框眼鏡(未必有鏡片的)。
7. 喜歡素T搭配針織衫外套。
 
你不難發現,偽文青與文青的分別在於:構成偽文青身份大部份都與物件和空間有關。彷彿你買了某些物品,用了某些物品,在某些指定地方出沒,你就自然地成為了那一類人。
 
以前文青代表著一個人的素養;現在則可以透過消費、打扮達到。一個人只要穿素色衣服、架黑框眼鏡、拿著一本日文書等,就彷彿變成一個文藝青年,我們對於一個人的評價,也是單看外貌。當然,有時我們也會看那個人處身甚麼空間,例如要懂得去講究的地方,咖啡店也要嚴選,以示自己的獨特性。

從身份認同至族群形成

不過,由身份認同演變成匯聚一群有著相同生活態度的人,進而形成另一個族群,卻是另一回事。社會其實有不少類似文青的文化族群,例如美國以黑人為主的嘻哈族(hip-hoppers)、日本愛以動漫角色作裝扮的cosplayer等等。這些族群往往被人形容為「次文化」,他們有幾個很主要的特點:
 
1.他們有一個特別的群組,對加入該群組的人設下特定要求,使得群組內的人在外觀上有相似特點;
2. 有自己族群使用的獨特語言及溝通方式,或者一些其族群才明白的術語,以突顯自己人的身份;
3. 有特別的時間、空間、品味;
4. 其意識形態與主流的論述有明顯的不同,有時是以對抗主流的形式出現,有時是抗衡,是一種反動的力量及
5. 族群內的成員享受一種與別不同的身份認同。
 
是故這些不同的族群,會有自己的禮儀與規矩,又或者與族群以外的人在外觀上有所不同,例如板仔(在嘻哈文化中對玩滑板的人的簡稱)會著特大碼的衫和褲,這些本來是作為「辨別」族群的符號。這些外觀上的分野,讓人容易找到同類人,之後可以一起溝通,建立起關係和網絡,文化族群隨之產生。

當族群變成主流

不過,隨著在主流媒體上展示不同文化族群的特點,當中的內涵、生活態度往往就被快速淘空,剩下的只是看到的外表。所以當主流媒體掀起板仔熱潮,便會在街上見到很多人穿著濶身褲。當談到偽文青,街上會突然出現一群人戴沒有鏡片的黑框眼鏡。這種只剩下商品和符號,但沒有族群內涵的人,往往經不起真正原本屬於該文化的人的「考驗」,一兩下便「露底」。
 
有趣的是,這些人也只會以曾經擁有過這些偽身份為樂,他們視之為茶餘飯後的話題,潮流的指標。他們不一定擁抱當中的生活態度或者要對抗社會,反而只是以一期一會的方式消費有關產品,或者到那些地點「朝聖」,之後便離開。擁抱這種偽文化的人,透過商品、「朝聖」等方式廉價地接觸不同的文化群族。但說到底,卻沒有真實地安身立命起來,或者這就是所謂「隨波逐流」了。

作個表裡一致的信徒

基督徒也是一種身份認同的建構,有倫理學者認為我們也是抗衡社會世俗洪流的一員,那麼我們的生活形態和價值觀應該是甚麼?我們又有甚麼特徵讓人認出我們是基督徒?又有沒有一些人只空有外表,卻沒有信仰實質,成為一個只懂得消費基督徒文化的信徒呢?甚至,我們會否根本不是好好地以基督徒這個身份「安身立命」,反而是一個隨潮流而改變,隨波逐流的人呢?

漫畫不單是童年回憶!

吳庭亮博士 | 信義會新生堂傳道 (前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研究主任)
17/09/2013

漫畫陪伴不少人度過他們的童年,帶來歡樂和美好的童年回憶,特別在沒有電視和互聯網的年代,一本漫畫書可以在無數兒童的手中傳閱。時至今天,漫畫仍是令不少兒童和青少年廢寢忘食的摯愛,也成為部份成人的「心頭好」。在電子時代,漫畫更容易拍成動畫,加上互聯網大大增加傳遞的速度和廣度,使動漫更普及到不同的年齡層。這一期生命倫理我們會重溫動漫牧師范晉豪在對談中與參加者分享看動漫的心得,並借動漫反思當中的倫理觀和價值觀(第二及三頁)。
 
動漫除了可以消閒外,更慢慢成為另一種軟性資訊媒體,傳授知識和推廣作者的價值觀,如《神之水滴》內有豐富的紅酒知識,甚至榮獲法國美食家世界食譜(Gourmand World Cookbook Award)2009年度獎,與其他文字媒體的食譜一爭長短。宮崎駿的《天空之城》、《幽靈公主》、《風之谷》等,都含有宣揚環保和反戰的訊息。既有娛樂價值,又可以推廣環保概念和反戰,讀者更容易接收作者的訊息。
 
在性解放的年代,我們也許需要借助動漫來宣揚健康的倫理關係和婚姻價值,抗衡性解放的思潮,特別幫助青少年和不常閱讀文字的人,認識情、性與婚姻的關係。今年六月研究中心的週年研討會以「真情珍性」為主題,除了幾位講員分享有情性價值的理論、實踐和個案外,還有三個工作坊,讓參加者一起構思中學性教育課題的建議(詳見第三及四頁)。動漫能否成為其中一個重要的媒體,進入學生的生活中,幫助他們建立健康的情性觀?

動漫

吳慧華 (整理)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研究員
17/09/2013

大眾文化與倫理對談系列  第四回

8月1 日的晚上高掛著三號風球,一班動漫的愛好者仍然蒞臨明光社,與香港聖公會西九龍教區諸聖座堂主任范晉豪牧師(動漫牧師)一起討論動漫及當中的倫理意義。是夜范牧師運用了《笑傲江湖》中令狐沖的獨孤九劍,先邀請參加者分享印象最深刻的動漫,然後招來劍擋,從中暢談及解釋當中的倫理部份。17位參加者度過一個既歡樂又有意思的晚上。

動漫的意義

動漫也如其他文本一樣,盛載了不同意義,只是它以圖像的形式表現;雖然與文字不一樣,但與文字相比,受眾卻有更大的解釋空間。而日本作為善用及尊重符號的國家,她的動漫有時候也包含符號。例如浦沢直樹的《Monster》,故事的歷史背景取自戰後東歐,內容包括優生學、洗腦及人性的醜惡。其中引用了《聖經》〈啟示錄〉中的獸,來指到人海中浮現出來的惡魔。

不是每一套動漫都用上符號,但符號作為一個媒介,仍會為受眾帶來不同的意義及作用,有人可從中減壓;有人因而被啟發;亦有人被鼓勵。甚至一套題材不太有趣的動漫,受眾或許已記不起當中的內容或角色,但仍對它印象難忘,只因它勾起了讀者不少童年回憶,以及夢想。

動漫成為盛載夢想的載體

當談到最印象深刻的動漫時,有幾位參加者都不約而同說出是《多啦A夢》——即以前為人熟悉的叮噹。這一套動漫之所以如此長青及被人熱愛,范牧師認為因為它滿足了兒童成長時所需要的東西:每個小朋友都夢想擁有即時解決問題的百寶袋。例如對學生來說,他們最想要的定必是「記憶白麵包」,因為可以把課文印在麵包上,吃了後就能記下該頁的內容。

《多啦A夢》讓不少小朋友「夢想成真」,而《20世紀少年》則是一套為中年男士帶來夢想的動漫。動漫中的男主角健次步入中年,開始出現身份危機,夢想早已失落。一次「偶然」的情況下,發現了他的朋友有可能是一個新興神秘宗教團體的主腦,正計劃在世界各大城市散播致命病毒,讓本來只是三十多歲的平凡健次選擇承擔,接受挑戰,為當下的生命作出抉擇。

亦神亦魔

「亦神亦魔」這詞彙出自神學家田立克 (Paul Tillich)之口。范牧師認為一部出名及深受大眾歡迎的作品被人過度演繹,有時的確會帶來負面影響。當晚有參加者提到一些有暴力或以完美殺人為主題的動漫,當中的暴力經過卡通化後,小孩子可能在不知不覺間仿傚當中的行為,又或者讓過份投入其中的人蠢蠢欲動,嘗試計劃一下完美的殺人事件。

不過,動漫可以是魔,也可以是神。《死亡筆記》的內容雖然涉及完美殺人,但當中值得反思的倫理層面也非常廣闊。一個希望創造美好新世界的高中生,為要伸張正義而把壞人的名字寫在死亡筆記上,後來更把那些阻止他達到目標的人都殺掉。那麼,他到底是一個正義之士?還是殺人狂魔?當中牽涉人性、公義、真理等主題,讓人很自然去反思。

因此,正如范牧師指出,雖然現今的動漫已變得工廠化及公司化,而消費主義亦使漫畫、動漫淪為純商品,並不是所有作品都如以往一樣,可以提升讀者的生命,但我們不能「因為沖涼水污穢,便把嬰兒也沖走」,即不需要因為一點不完美而把所有動漫丟棄。受眾要懂得選擇,在有如浩瀚大海的動漫作品當中,仍有宮崎駿的《天空之城》等這一類以環保為題的漫畫;大眾喜愛的《多啦A夢》也有親情、友情的方面,而故事結局往往帶出依靠投機取巧是不可靠的。《地獄少女》讓人反思報仇與喪失自己的靈魂相比,孰重孰輕;井上雄彥的《浪人劍客》,主角是一個殺手,後來他希望尋找生命的意義,但是他又可否回到最初還未開始殺人之時?日本其實還有很多認真的漫畫家,對本身的作品要求也很高。

道成肉身

動漫作者以故事帶出倫理,並不是新鮮的事情。耶穌最愛談故事,在故事中藏著真理:真、善、美。這些故事比起當時的文士及經學家引經據典更能打動人心。耶穌作為一個導師,因時制宜,因材施教,他會說浪子回頭的故事,他會說撒種的比喻,也會說以色列人一聽便明白的葡萄園故事。他用聽眾最熟悉的東西,剖析人的道德觀。倫理,不是站在一個高地,以教條式宣講,而是如約翰所說的一樣,「道成了肉身,住在我們中間,滿有恩典和真理。」(約一14)

輸血方式──《One Piece海賊王》給我的一些思考

招雋寧 | 明光社項目主任(青年事工)
17/01/2013

《One Piece海賊王》為2012年上半年日本漫畫銷量排行榜第一位的漫畫,它風靡漫畫界十多年,在去年8月第67卷漫畫銷量更高達405萬冊,第九次刷新日本漫畫初版發行量紀錄。今期燭光Lite就與大家分享由《One Piece海賊王》所引發的一些思考。

《One Piece海賊王》是一個關於海盜冒險的故事。或許你沒有看過這漫畫,就在此先交代一下情節吧。
 

背景和情節

在歷史裡,魚人族群(包括魚人和人魚兩族)一直住在黑暗深海,卻憧憬著可以在陽光底下生活。可是,人類中的貴族卻有「蓄魚人」的習慣,即是把魚人當作奴隸;也有人會拐帶人魚,在黑市市場中賣給權貴充當觀賞寵物。魚人族群在陽光下出沒,就因而變得危險非常!惟有繼續留在深海才可確保安全。故事花了極多篇幅(漫畫在第五卷已經鋪排伏線)描繪種種事件,堆積出魚人與人類兩個族群之間的深仇大恨。
 
其後魚人島中出現了激進的魚人,他從小渴望對人類進行報復,誓要將人類滅絕,奪回在陽光下生活的權利。他甚至激進得把主張與人類和解的魚人皇后都殺掉!故事一直發展,激進的魚人要把深海的魚人島也除掉,強迫整個魚人族群跟隨他們的信念。
 
此時主角路飛和一眾同伴以人類的身份救助在危難中的魚人島。在眾人的努力下,路飛終於成功擊退了代表「仇恨」的魚人!但他也身受重傷,並且失血過多,需要接受輸血──人類獨特的F型血。
 
原本歡呼的場面急轉直下,群眾陷入兩難之間──魚人族群的法律是禁止魚人向人類輸血的!他們面面相覷,有些族人雖然知道自己是F型血,但因過往與人類結下的族群怨仇而有所顧忌;然而這人剛剛拯救了自己,不救他就是忘恩負義。
 
這時,魚人族群的精神領袖甚平勇敢站出來:「用我的血吧!是F型,要多少都行!」雖然魚人族群的掙扎得以解決,但也有魚人立時質疑此舉違反法律。在議論紛紛的情況下,魚人國王總結道:「有何不可呢?古老的法律同樣也是『詛咒』。只要受傷了,誰都會流淌鮮紅色的血。但就是這條纖細的管道──說不上是一條道路,讓互相恐懼的偏見、讓以血洗血的戰鬥,如此輕易地流走。比起憑空幻想,這來得更加清晰可見,是通往「太陽」的道路。」這樣便化解了兩族人的怨仇。
 
人類和魚人族群的仇恨結束於兩族人的互相了解、互相幫助──人類救了魚人島;魚人輸血給人類。[1]
 

反思:彼此溝通與包容以消除歧視

現代社會生活方式削去很多人的獨特性,隨之而來的意識反動──「差異」,就成為了後現代社會的關鍵字。身處在多元的社會中,我們透過包容和溝通,以了解各個個體的不同,然後彼此尊重,讓有「差異」的人可以融洽地在同一個社會相處,這就是「共融社會」。
 
與共融相反的是一個零和遊戲。故事中的激進魚人要取回尊嚴和權利,卻使用了滅絕報仇的方式;人類貴族任意欺壓魚人,罔顧他們的尊嚴。作者以主角路飛和魚人精神領袖甚平輸血的一幕,暗喻作一條彼此接納、流著同一種血的第三道路。打破困窘,輸血管子成為復和的橋樑。
 
事實上過往數十年來,香港也聚集了很多不同的族群。族群之間過往都有著不同程度的磨擦,而社會學學者都認為香港在各樣的社會議題上愈趨分化。一直以來被打壓的族群,難道只可用激進的方式奪回自己應有的權利,以滅絕權貴,甚至央及無辜者嗎?另一方面,一直以來欺壓人的權貴,難道也只能以高壓手段維持自己的既得利益,繼續藐視和剝奪其他族群的尊嚴與人性嗎?
 
透過更多溝通,了解某些族群的訴求及他們所面對的困難,以寬容和憐憫的方式還他們一份應有的尊嚴,是基督對我們的一個挑戰;同時,在受欺壓的族群那邊,若堅持透過激烈的政治手段及文化改革方式,以求滅絕施壓者,甚至要到流無辜人血的地步,這也是基督所拒絕的。
 
或許這是不同的族群都要思考的問題:族群之間的爭議,如何才能達致「輸血」這一步?怎樣才能夠以「輸血」的方式,而不是用「流血」的方式解決呢?

 
[1] 參見《One Piece海賊王》第648話。
 

 

動漫節許願

馮國強 | 明光社牧養主任
10/08/2007

又是一年一度的香港動漫節。一貫的迫爆擠擁和清晨排隊、年銷攤位格調展位、外加性感卡通造型少女並奪目蜘蛛俠,在連內地漫畫也於次日賣斷市的蜂擁熱辣下,共創炎熱高溫下之港式潮流漫畫大買賣。商業、潮流、熱辣、傳媒、年青人,相對於香港書展的知性和閱讀味,動漫節或更接近香港的城市性格和庶民節拍——青少年人尤然。

香港的社會、年青人,是否愛潮流甚於知性?喜激玩甚於較沉穩的閱讀?我不確定,但本地書局多的是只能於二樓苦苦支撐;中學生只讀教科書、研究生不看研究範圍以外的書是公開的秘密;人文雜誌成了少不更事對抗誨淫雜誌的唐吉訶德。不應抗拒閱讀以外的學習——漫畫、影像、互聯網乃至3G、3.5G電話,它們都各自於其位置上扮演著一定功能,只是,誠如上一代家長總仍對小孩看漫畫、影音有一定管束,這或多或少反映一些貌似老土但重要的智慧和關懷,先不說本地銷售租借的漫畫、影音多是感官刺激逸樂型的商業製作,少有視野寬廣、具生命提昇之靈性作品——這對成長中的青少年並不好和足夠。即或從一個學習的載體來看,閱讀也有其不能被取代的優點,一些學者就指出,人類的文化和文明是一個由「具體/具象」而「抽象/符號化」的過程,老祖宗穴居時代大概還於洞壁上留下壁畫圖像,文字的發明並意思精密化過程卻意味著文化文明和人類思考力的成長進步,故此,有論者就半戲謔的說,今天過份的影像圖像式學習(包括漫畫),其實是不自覺的由文字文明倒退回圖像文明的一種「文明退化」。

潮流、漫畫,可能都不錯,叮噹、IQ博士、迪士尼乃至老夫子等,甚至可以是成長中的美好回憶,只是,在今天重影像圖像而輕文字的年頭,家長仍需留意當中的種種限制乃至陷阱,或許,軟件大王Bill Gates於影像年頭對子女的教育哲學和方法,值得我們思索回味,他說:「在我的孩子養成閱讀習慣前,我是不會讓他踫電腦的。」,願我們有更整全的文化生活。

黑社會漫畫

漫畫論壇

洪子雲 | 明光社項目主任(研究)
30/07/2002

在十多年前,香港的漫畫大多都是一些武俠打鬥的漫畫,例如龍虎門、中華英雄等,但近來卻出版了一些以黑社會為背景的所為江湖漫畫,而且越出越多,可見於香港有一定的銷售量。江湖漫畫主編邱瑞新先生曾對江湖漫畫提出一些論點[1]。筆者則基於他的論點加以解釋。

編輯看漫畫

綜合邱瑞新先生對江湖漫畫的見解,有以下要點:
 

  1. 十多年前開始,黑社會電影受大眾歡迎,繼而對黑社會的神秘感引起興趣。
  2. 以往暴力漫畫都是以雙截棍、神功護體等招式作主導。黑社會漫畫則為暴力漫畫注入新的元素,如街頭廝殺,甚至用鐵鏈、水喉管打架等,都是暴力漫畫少有的。
  3. 一些以「爆料」為賣點的八卦雜誌,常以揭開社會鮮為人知的一面(例如有關黑社會的資料)為己任,吸引大眾。黑社會漫畫就「照辦煮腕」加入有關細節,例如黑社會詩句、講數等。這些情節使讀者以為透過閱讀黑社會漫畫便可知道黑社會的實況。
  4. 黑社會漫畫比起以往的武打暴力漫畫有更多人物描寫、感情、人性的元素注入。
  5. 黑社會漫畫富有香港地道文化特色。很多時候漫畫描繪香港草根階層的生活狀況,樓宇和街道都以香港為背景,給予讀者一種地道、寫實、貼近社會的感覺。
  6. 一般暴力漫畫很少加入色情元素。但黑社會漫畫基於要「忠實」描寫黑社會生活,很多時會加入如黑社會大佬與夜總會小姐之間的感情關係、同黨三五成群雜交、強姦非禮、迫良為娼等情節,成為黑社會漫畫的特色。

其實除了以上邱主編提出的因素之外,黑社會漫畫其實另有一些特色:

接近低下階層

黑社會漫畫是多以描寫黑社會活動為主,吸引了不少黑社會成員、少年同黨、或認同暴力色情的少年閱讀。漫畫中古惑仔的爭霸打鬥,以武力戰勝敵人,使活力充沛、好勝心強的人興奮刺激,也對於生活沉悶的青少年提供一個對自身環境想像的空間。而漫畫本身是一種結合圖像和文字的媒介,文字比較口語化,比純文字和純圖像有較高的庶民性[2],自然吸引生活枯燥、文字水平不高的少年人和學生閱讀。

充滿無奈氣氛

黑社會漫畫當中,每個角色都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但故事中往往充滿著一種無奈、悲情及孤獨的氣氛,例如《古惑仔》中描述到一場兩大幫派的生死大戰時,寫了一首詩和一封信:「生,只為那歡呼聲!死,又何須你同情?」「當看到這封信時,我已不在人世矣!別驚訝!─路,是我自己走出來的!尤記得你們多次苦口婆心,如何地勸我改過自新…我執意不聽…原因是我身無所長,不入江湖,如何在社會上立足呢?…我真的去矣!難以放下心頭大石,是我生前未盡兒子和父親的職責!…一切一切,難辭其咎!你們會原諒我這個沒有用的人嗎!…勞煩跟我的兒女說一句:長大後,千萬別學他們的父親!我於世無益,死不足惜呀!…我死後,妳(太太)好好找別個男人吧!緊記的是,別再找『古惑仔』了!」[3]說話中的矛盾,正反映著一種充滿矛盾、無奈、不被了解的感受。
 
年青人對人生充滿憧憬,但礙於香港社會制度強調學業、語文能力表現,而社會競爭激烈,人際關係疏離,能學業有成的只是少數,個人潛能不容易發揮。對於社會中邊緣的一群,黑社會漫畫對他們所經歷到的種種不如意、無可奈何的感受都產生著共鳴感,他們能在個別角色中尋找到認同的對象,亦可為他們創造出一個充滿幻想的世界。

邊緣社群中的認同

江湖漫畫很多時會將古惑仔分為「忠、奸」兩類。忠的古惑仔除了身手不凡、英俊瀟洒,亦有情有義,冷靜理性,為大局著想。相反地,奸角總是面目猙獰、手段兇殘、甚至自私自利、蠻橫無理。這些元素對於被社會邊緣化,不被了解的青年人都會產生認同感:「我雖被社會標籤為壞青年,但其實我仍是忠肝義膽、有情有義的英雄!」

意識形態與影響

黑社會漫畫所建構的世界觀,除了充滿無奈的氣氛之外,大部份內容都與暴力、打架、強姦、濫交、講數等活動有關。漫畫中一切罪行都看似是合理的,甚至於鬧市中隨意打鬥也是「家常便飯」,整個世界都充滿著罪惡、兇殺。若然長期浸淫於這類漫畫中,潛移默化,會使讀者對罪惡的敏感及厭惡程度減弱,也對社會感到悲觀和無奈。

暴力意識

漫畫中的英雄角色往往都是身手不凡,武功蓋世,他們行事大膽、不顧後果,最多「一死以謝天下」。在漫畫中,一切問題都是以強權暴力解決。這將人性眾多的特質約化為單單的武力,視之為英雄的特質及表現,忽略了人性其他品格、技能方面的發展。這類信息會強化讀者使用暴力的態度,及輕視了使用暴力的後果,97年「518同黨燒屍案」就是一個好例子。[4]可是在現實社會中,人是不能靠武力解決問題的。[5]這種英雄主義同時亦傳遞著「勝者為王」的觀念,強化了少年人好勝、好出位的心態,忽略了人際間和諧相處、守望相助的關係。

女性角色

黑社會漫畫中很少出現女性角色,而女性又往往只是男性的洩慾工具,只為滿足江湖大佬的慾望而活,顯示江湖大佬的性能力是可等厲害云云。漫畫中又常將女性描繪為性饑餓者,渴望從男性粗大的陽具中得到滿足,傳遞著以男性陽具為中心的思想。有漫畫甚至將女性被強暴描述得很平常。就算在不涉及性的內容時,除了極少數有地位江湖大家姐外,漫畫中女性的地位大都從屬於江湖大佬之下,被大佬支配。女性於漫畫內的形象都是比較低落,而且扭曲了女性的性態度,亦扭曲兩性之間的關係。[6]

結論

無可否認,黑社會漫畫有著不少本地漫畫獨有的特色,如比武打漫畫包含更多元素。但漫畫中傳遞著對世界悲觀的意識、個人英雄主義的推崇,以及對暴力、對性誇張的描述,對長期閱讀的讀者容易引起負面的影響。現時黑社會漫畫已是「成行成市」學生、年青人爭相閱讀,實在不容忽視其嚴重性!

 
[1]邱瑞新主編,《火武耀揚》,第140期,32、33頁。
[2]蕭湘文,《漫畫研究:傳播觀點的檢視》,19頁。
[3]牛佬主編,《古惑仔》,34、35頁。
[4]可參燭光網絡第6期。另可參燭光網絡第20期「近期青少年暴力問題」,當中撮綠了不少有關青少年暴力的報導。
[5]有關暴力漫畫及暴力資訊的意識及影響可參考燭光網絡第20期,特別有三篇文章值得參考:「潮流興打?--淺談現今流行文化與青少年暴力」「腥風血雨染江湖」「傳媒暴力與青少年行為」。
[6]有關色情及戀愛觀念的意識及影響可參考燭光網絡第11期「色情廣告對香港兒童及青少年的心理影響」、第21期「情色性愛也救市?」、第22期「雜誌中的男歡女愛」。

漫畫論壇 腥風血雨染江湖

吳永康 | 明光社研究幹事
30/09/2001

上期漫畫論壇提及香港漫畫主要以武打格鬥為故事發展要素,今期論壇集中研究香港「江湖漫畫」。所謂江湖漫畫是指那些以黑社會間鬥爭為故事背景的漫畫,而「古惑仔」便是江湖漫畫中較多人認識的一本。1

暴力漫畫中的社會

江湖漫畫中的香港社會是一個以黑社會為主導的社會,不同地區有不同的黑幫盤踞,一如現實漫畫中的黑幫在區內經營非法勾當,例如販賣搖頭丸、翻版碟、經營色情架步等等,非法勾當被看為是個人膽色的表現。

黑幫之間沒有所謂正派邪派的對立,只有面子及利益衝突。那個社會只有江湖規矩,沒有法紀、且連警察也受到黑幫首領的操控。黑道裡一切衝突全部都是透過講數、仇殺來解決,仇殺的後果亦只是黑幫間的恩怨情仇問題,沒完沒了的報復使那個社會充滿危機。

這類漫畫中的「英雄」都是黑幫頭目,作者多數從三方面表現英雄的權力,第一、武功及斬人時表現出的膽色,結黨及武力不單能化解衝突,更能表現男性的威武及獲取別人尊重成為領袖。第二、勢力範圍,第三、男性性能力及女人。

與其他港產武打漫畫不同,江湖漫畫的故事情節有它的真實性,但同時亦把黑幫在香港社會中的影響力放大。或許影響青少年人較深的會是自我價值的基礎及故事中解決衝突的方法。
暴力漫畫中怎樣描繪暴力

江湖漫畫中的暴力場面主要是集體毆鬥,主角通常都能以一敵十的把一眾嘍囉斬得肢離破碎,而為了突出主角的魅力,作者通常會安排單打獨鬥。漫畫裡,打鬥場面都是以刀劍之爭為主,甚少拳腳交加。可想而知,漫畫裡的血腥程度是相當駭人的,爆頭、斷頭、斷肢差不多每一本江湖漫畫都有。一如以往,這類漫畫到今天仍不時出現虐殺的場面,例如以燒熱了的炭倒在活人的身上。

漫畫中的語言暴力及黑幫用語令暴力場面更震撼,例如「我地收佢皮,?R佢旗」、「殺呀!炒x起xx格屎」、「劈佢!劈x死班xx仔」。對白以外更有旁白描述暴力場面,例如「人若犯我、殺x死人」「江湖人享受暴力中血脈奔騰的感覺,衝衝殺殺...」。請不要輕看這些語言:很多時令人情緒失控便是這些語言暴力。

大致上江湖漫畫武鬥場面都跳不出港式漫畫中的打鬥格局,每格漫畫都是刀來刀往、血肉橫飛,我不相信有太多讀者會喜歡看這一類暴力場面。以暴力為賣點的中譯日本漫畫數目不多,近期廣為香港漫畫迷歡迎的是井上三太的《Tokyo Tribe2》。作者處理暴力的手法有點像電影《天生殺人狂》(The Natural Born Killer)、《危險人物》(Pulp Fiction)及《殺出個黎明》(From Dusk Till Dawn),刻意把暴力過程浪漫化。從這個角度看,香港的江湖漫畫的影響力是較低的。

關於江湖漫畫的三點

不過有三點關於江湖漫畫值得家長及老師注意,第一、有部份漫畫扭曲了毒品的能力,在斬人之前食搖頭丸、吸大麻會令人亢奮及壯膽。第二、漫畫商把故事中主角使用的刀及武器製成紀念品發售及贈送。這不單增加了年青讀者對故事的代入感,面對衝突又手執武器時難保青少年人不會模仿漫畫中的角色。第三、對女性的性暴力,強姦甚至是輪姦是江湖漫畫中的一個元素。有部分江湖漫畫更有大量色情場所及色情電話的廣告。

雖然暴力漫畫與青少年暴力行為未必有直接的因果關係,但兩者卻有「催化」關係2。香港考試升學制度製造了很多「失敗者」,他們在當中不單要承受挫敗,更要背負制度給他們的價值標籤,而日益複雜的家庭問題令問題青年越來越多。這類年青人的怨氣是要疏導的,我們亦要留意青少年人所接受的意識。近期年青人暴力案件的犯案手法,能否催化我們加緊留意年青人的讀物呢?
 

  1. 現時在書報攤有售的江湖漫畫有「超級紅棍王」、「火武燿揚」、「燿武揚威」、「火武英雄」、「江湖大家族」、「古惑仔」等。

 

  1. 黃成榮博士,《童黨事件(514殺人案)的再思與啟示》,收編於余非編著的《514童黨殺人事件-給「閱讀報告」另一種選擇》頁75-91。

 

漫畫論壇 生命裏的陽光

吳永康  | 明光社研究幹事
30/07/2001

年少成長時自我形象未得到肯定,對生活上遇到的挫敗、不被同輩接納等問題會特別敏感,讀者成長時或許也曾自憐,渴望有同路人的體諒,及認同自已的感受。很可惜同路人通常不會是老師及父母,經歷過戰後窮困的上一代常會說今日的新一代「不識愁滋味」為了小事長嗟短歎,認為這是要不得。父母長輩常否定少年人的愁之餘,更會語重心長加上一句,經歷人生「真正」的愁時只會「欲語還休」!

引起讀者共鳴的漫畫角色

漫畫故事創造了空間讓年青人舒緩成長時帶來的焦慮不安及壓力,相信很少人未看過《叮噹》(Doraemon 1 現譯作《多啦A夢》),主角大雄除了富同情心外便沒有什麼令人羡慕可取的資質。透過漫畫中不同角色的比較,大雄不但成績不好、沒有記性常給老師及媽媽責備,被技安及阿福欺負、捧球打得不好因此沒有人願意與他同隊,但偏偏卻喜歡外在條件很好的靜宜。正因為他的性格不完美因而令讀者更容易代入大雄的角色,感同身受並產生同理心。當然《叮噹》最吸引的地方便是故事提供幻想空間給讀者,使原本是弱者的大雄因為叮噹的法寶變強。

提供幻想空間的漫畫故事

叮噹是一隻機械貓出生於2112年,但卻是劣貨被人賤價出售,大雄的孫把他買下,無奈大雄的孫因為大雄沒成就,一貧如洗,大雄的孫遂決定差叮噹坐時光機回到大雄的時代,督促大雄用功讀書希望他會使未來的子孫有好日子過。叮噹富有正義感及同情心,由於他亦是一個劣質的機械貓因此不但體諒大雄的軟弱,且在適當時候以超時代法寶助大雄解困脫險。難怪這本漫畫打動了世界上那麼多的少年人,叮噹75年在日本銷量為300萬本,未到十年在全球多個國家已有叮噹的譯本出售,84年銷量已超過5000萬本,到92年銷量直達9000萬本,這些數字還未包括盜版發行。《叮噹》的每一個故事單元也很短,當中的世界觀淺白且容易受落,善惡報應在每一個單元也有清晰的交代,叮噹的法寶使讀者從現實中抽離,令年青讀者在現實生活中的壓迫得到疏通。

本地創作漫畫乏善足陳

突破去年做的漫畫調查顯示大部分香港漫畫讀者會看本地及中譯日本漫畫,從畫功而論,少部分本地製作漫畫達國際水平甚至有突出的畫功,但若從故事結構及吸引力而言,香港的漫畫則顯然失色。基本上香港主流漫畫市場只有一種漫畫,就是武打漫畫,分別只是故事背景。這當然與主編的人生閱歷、學識水平、創作力息息相關。除此之外,本地漫畫內容貧乏亦與市場生態有關,學生是市場的主要消費者因此消費力相對薄弱,本地漫畫市場細亦相當呆滯,但隨著漫畫公司不斷增多,每星期出品的漫畫亦相繼加增,市場上多一本漫畫意味著市場被分薄,除了數本極暢銷的漫畫外,差不多所有本地漫畫都要每星期出一期以穩定相當有限的銷路。要維持每星期大約32頁紙的彩色畫稿一點也不簡單,不過要在每期漫畫中安排一個劇情上的高潮比前者更難。往往主編都沒有時間在劇情上花心思,唯有依重武打場面製造高潮。這市場因素使漫畫創作定形更限制了故事的發展,漫畫中的高手一個接一個出現而武功的極限亦越來越高但卻欠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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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漫畫的類別很多,市場亦不只局限於學生。粗略的分類會有恐怖類、魔幻、少男少女、體育勵志、職業技能、暴力、政治及人生哲理、救災、搞笑、校園、歷史等等。類別之間有共通的日本漫畫要素,但不同的作者會有不同的畫功,當中亦反映了不同的世界觀。漫畫評論嘗試從漫畫中的世界觀,每次向讀者介紹一個漫畫類別的特色。

影響讀者的漫畫世界觀

漫畫故事題材很多,卻有部分漫畫只不過是以暴力及色情的情節,刺激讀者眼目的情慾及銷量而已。無論什麼題材其故事內容總會反映出一種世界觀。漫畫故事中的世界觀及價值觀對青少年人的影響遠比圖像為深遠。與現實世界一樣,在多元漫畫題材中亦必定有好壞的分別。所以筆者認為在引導年青讀者明白漫畫中的虛構現實與真實世界的分別之前,要先引導年青讀者明白及評論漫畫故事中的角色及整體上故事裡的世界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情繫至今的漫畫

《花生漫畫》中的主角CharlieBrown與大雄一樣是常經歷挫敗的小朋友,令很多花生迷同情他,作者查理斯舒爾茨(CharlesSchulz)舊年去世,透過史諾比他向讀者說再見,亦清楚表明花生漫畫的結束,那一幅漫畫至今仍深深留在筆者的記憶中,當日我有說不出來的傷感。與舒爾茨不同,叮噹的作者藤子‧F‧不二雄96年因肝病離世,他沒有為叮噹故事作一個完結,現在還有《多啦A夢》的動畫,不過在他去世前一兩年已有叮噹完結篇的流傳,那時我已讀大學但我仍為這結局傷感了幾天,原來大雄是一個傷殘的小孩子,他的天地只有自己的床,叮噹的鼓勵幫助、大雄理想得到實現、百寶袋、開心的經歷等等,全部都是大雄南柯一夢,叮噹的結局就是大雄的夢醒,並要面對現實世界。新一代物質無缺,唯欠父母充足關注及接納,面對朋輩、家庭、學校的壓力,好的漫畫可以在少年心裡留下使人茁壯成長的陽光,但在今天的漫畫題材中這明顯是少數。「漫畫論壇」會陸續向讀者介紹不同類別的漫畫。

1.《藤子‧F‧不二雄世界》一書中,說Dora的意思是「野貓」,因為日文中野貓叫做Doraneko至於emon則可能是「衛門」。

暴力連環圖反映現實無不妥?

郭智嘉 | 自由撰稿人
28/02/1999

最近令公眾再次提出修訂《色情及不雅物品條例》的導火線,正正是秀茂坪童黨虐殺燒屍案。當中辯方律師指涉案少年長期受《古惑仔》一類描寫黑社會暴力連環圖影響,以為執行暴力不足構成生命危險,遂依書向當「二五仔」(勸受害人告發童黨者)執行「家規」,結果釀成慘案。責難連環圖的輿論一起,出版人即稱書中內容只是「反映現實」,少年人不在漫畫也會在其他媒介(如電影)知道類似內容。

於是我們就會有以下疑問:一‧連環圖的目標受眾;二‧連環圖作為媒介的特質;三‧媒介「反映現實」的底線;以及四‧媒介的自律與規管。本文將就上列四點作個人評論,讓讀者對「言論自由」與「無紀律」之間作出省思。

連環圖的目標受眾:說漫畫╱連環圖╱動書讀者只限於兒童及青少年已是狹隘的觀點,筆者亦認同某類型的連環圖屬成人趣味。但問題是香港沒有明確的社會及執法環境讓針對不同受眾的漫畫獲得市場分割。在漫畫工業極度蓬勃的日本雖然沒有刊物分級制度,但當地的社會觀念(social norm)卻令不成文的「刊物分級」順利執行(雖然無可避免有漏網之魚):如果有青少年購買「不屬於其年齡」的刊物或當眾閱讀此類刊物,他將承受極大的社會壓力,甚至會被警察查問、大人當面詰難之虞。現時在香港,我們每每看見星期日茶樓合家歡中,不少青少年手拿《古惑仔》而家長卻不知這類連環圖的內容,更遑論施以壓力。如果社會規範未能有效控制成人出版物的流通渠道的話,利用行政手段控制可說是另一條比較有效出路,而因此原因使用的行政手段相信不能稱「干預傳播自由」,因為即使是連環圖出版人口中亦同意他們的出品是「給大人看」的(心?堨i能只希望賺錢),行政手段只是「更有效地」達到目的而已。

連環圖的媒介特質:如果你問讀者,連環圖的目的是否用來「反映現實」,相信十個人中會有九個答「否」。說連環圖有責任「反映現實」,就等於說小說可以取代報章。連環圖的本質是圖象化的「說故事者」(story-teller),而因為漫畫(caricature)這一類表達模式本身就是誇大或簡化實體的表達方式,故此大概沒有成年人會以為連環圖(漫畫的分支)中所說的是事實。不過我們要明白,以上假定是基於一個人有足夠知識去判辨眼前接收的訊息的真確性(validity)來說的,青少年要受教育,就是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知識及經驗去判斷世界。所以在童黨案中說涉案者受連環圖影響而以為向受害者施以暴力未至於死,基本上是有理的。而在傳媒心理學研究中,亦有資料顯示長期被誇張的內容感染的受眾會以為人在被打、被斬甚至被車撞之後不會有生命危險。

媒介「反映現實」的底線:其實所有的媒介自由觀念,都有一條底線:對公眾有益處。但如今這所謂「益處」已被詮釋為「為大眾提供娛樂及官能刺激」的市場理論。但作為受眾,是否需要看見一張血肉橫飛的照片,才知道有人跳樓喪生?又是否需要看見黑幫人物「風光」的一面,才知道他們做的是「大茶飯」?而且在詮釋的過程中,會否有意無意令受眾接收錯誤的訊息?這都是作為訊息「把關人」(gatekeeper)的傳媒工作者要留意的,否則就稱不上為把關人(即讓未經詮釋或錯誤詮釋的訊息過關)。連環圖出版人如果真的以為自己有反映黑社會活動現實的權利,又有沒有負上指出黑社會是不法行為、虐殺他人要負上刑事責任、甚至「加入黑社會,沒有好下場」諸等平衡訊息的義務?

媒介的自律與規管:如果要求政府不干預出版自由,唯一條件是傳媒存在有效及透明度高的自律機制。現時可見的是媒介操守已近乎失控,面對公眾壓力採取「踢一踢、收一收」的敷衍態度,完全當成「一盤生意」運作,並無長遠及有效的自律態度,更不要說有作為社會公器應負的道義責任。有說傳媒操守份屬「家事」,政府及公眾不應施以壓力,這也只是樂觀之談,因為近年多宗傳媒與公眾的衝突,都是先由群眾引起關注,政府或業內團體才出手(如陳健康事件,也是在發出錢銀轇轕,業內團體才表態)。故此面對這個傳媒「爛攤子」,立法或以行政手段規管不失為一條出路。

當然,立法規管傳媒牽涉到法律詮釋及傳媒自由二者的平衡,加上現時各有關政部門均以人手不足來解釋現行法例未有切實執行的問題。故此在考慮有關條款時,必需提供容易被執行者及公眾識別的界線(如以黑社會、色情及刑事暴力等在現實生活中可構成罪行的題材均列為兒童不宜)、足夠的仲裁能力(讓出版者知道規管可切實執行),加上徵詢業界意見(讓條例不會對出版界構成無必要成本及製作壓力),再在實際推行時不斷與執行者及出版者溝通,相信可對無視公眾利益的害群之馬起阻嚇作用,此遠比單單加重刑罰或提出死板的條文而無視執行效率來得有幫助。

身為傳播界的一份子,筆者也需講句真心話:如果不是有人「做壞個市」,怎樣也不希望政府插手干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