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生命倫理 正視社會歪風

百年前的另類「抗疫」

陳永浩博士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研究主任(義務)
04/01/2021

一場疫症,大半年間,將全球人類經濟生活來個大反轉,沒完沒了、一波又一波的疫情,市民忙於應對之餘,政府機關也不停地頒佈防疫措施,以阻擋疫症蔓延。

 

另類抗疫,實在分隔

明光社

在〈疫情與城市的對話〉一文中提及,[1] 香港城市發展,其實和疫情有很大的關係:若不是因19世紀不時爆發鼠疫和其他疫症的大流行,當時的香港政府就不會痛定思痛,全盤推行依照建築學來規劃街道及增建公共衛生設施,以改變以往混亂、擁擠的舊城街道。誠然,城市建設當然不只著眼於大街小巷,更要有宏觀的構想,所以只要推行城市規劃,必然而來的就是區域層面的建設與劃分。可是,政府在這些「由疫症出發」的區域規劃中,往往又會加上其他的考慮,結果變成了掛羊頭賣狗肉,歧視當時華人的計劃,也成為了研究香港城市發展中的經典個案。

為應對鼠疫,19世紀的香港殖民地政府,推出了連串的法例,本來是為衛生與防疫而推出,最後卻成為了推行「另類」政策的工具。如1858年推出《中國人的規章——普查條例》(Regulation of Chinese – Census Ordinance),條例涉及中國人的規章、人口普查及警察的其他目的(Ordinance for Regulation of the Chinese People, and for, the Population Census, and for other Purposes of Police),規定中國居民要被登記上冊。[2] 今天的人口普查制度,雖然不是源自此法例,但多多少少也有它的影子。

事實上,早於1840年代,英國當時著名的社會改革家Sir Edwin Chadwick致力提倡潔淨運動,倡議大規模建設英國城市排水系統以處理污水,同時建立制度清理垃圾。他的兒子Sir Osbert Chadwick是研究城市設計的工程師,他數度來港並有為到當時香港的衛生情況撰寫報告,改善衛生情況。然而,當時的殖民地政府,除了衛生考慮外,也另有盤算。事實上,早在鼠疫爆發前,當時的定例局[3] 以公眾衛生為由,推出多項法案,以分區區隔華人居民和歐籍人士(以今天的標準,絕對是種族歧視的做法),如1887年通過的《公共衛生條例》(Public Health Ordinance)[4] 及1888年《歐洲人區域保留條例》(European District Reservation Ordinance)等。

1894年2月,疫病開始在廣州大規模爆發,人們從廣州來到香港暫避,結果連香港也爆發疫症。據官方統計,這次鼠疫爆發單在1894年便造成最少約2,500人死亡;然而當時的華人普遍對政府不信任,若計入未被送入醫院的死者,相信實際人數遠高於此。為了徹底消滅瘟疫,香港政府不惜將上環太平山街華人聚居的384棟房屋全部拆掉,以進行大規模滅鼠運動,以當時來說這當然是為著衛生的緣故,但這同時意味著殖民地政府「使橫手」將本來聚居於歐洲人區域附近的華民趕走。[5] 1904年推行的《山頂區保留條例》(Peak District Reservation Ordinance)更規定不能售予半山區土地給華人入住,這限制要到1927年才被有「歐亞混血兒」血統的何東爵士,以購地興建何東花園打破。[6]

 

觸不到的紅線?

事實上,這些另類的「界線」,在舊城小里中多有存在,只是大家平日路過,視而不見。就如港島西營盤區域中,原有的華人聚居地,大致範圍在正街起兩邊發展,東、西兩個方向分別有東邊街和西邊街,由山下到半山則由皇后大道西、[7] 第一、二、三街,直到高街為止。由這些街名已可以約略勾勒出當時華人地界的範圍。另一方面,對於主要居於半山區域的歐籍人士而言,由中半山區向西行,到了西營盤柏道,列堤頓道附近,[8] 就有城西公園(West End Park),下面也有西尾道(West End Path)。[9] 剛剛就與華人區域的東邊街交錯出現,聰明的讀者可想而知,這些街道,正正分別提醒著華人和西方人:你們就到自己的界限了,再行下去,就要小心睇路!而當時的殖民地政府,生怕兩邊人民真的「勇往直前」,就特意在這些紅線地域上,設立「生人勿近」的設施:如前高街精神病院(現為西營盤社區綜合大樓,初時專為收留外籍精神病患而設),西尾道附近則有前華人精神病院(現為美沙酮診所),或設有公園分隔雙方,務求使兩邊居民「識趣」不要越線……

其實,香港舊城中,的確充滿這些「另類」發展,疫情過後,大家如有興致,可以多去考究,真相有待大家發掘……

 


[1] 陳永浩:〈疫情與城市的對話〉,《生命倫理》(2020年9月):6–7,網站:http://www.truth-light.org.hk/nt/article/疫情與城市的對話

[2] “Regulation of Chinese – Census Ordinance,” Historical Laws of Hong Kong Onlinehttps://oelawhk.lib.hku.hk/items/show/126.

[3] 定例局是立法局的前身,立法局在香港回歸後改稱為立法會。

[4] “Public Health Ordinance, 1887,” Historical Laws of Hong Kong Online, https://oelawhk.lib.hku.hk/items/show/542.

[5] Lawrence W. C. Lai, “Discriminatory Zoning in Colonial Hong Kong: A review of the post-war literature and some further evidence for an economic theory of discrimination,” Property Management 29, no.1 (February 2011): 50–86, https://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239781077_Discriminatory_zoning_in_colonial_Hong_Kong_A_review_of_the_post-war_literature_and_some_further_evidence_for_an_economic_theory_of_discrimination.

[6] 事實上,除了因為何東爵士本身是歐亞混血外,當年批准興建何東花園的前提是,何東家人只以花園建築為聯誼和暫住性質。何東爵士本人的大宅是在西摩道八號「紅屋」,而非山頂的何東花園。參:立法會秘書處:〈《古物及古蹟(暫定古蹟的宣佈)(何東花園)公告》小組委員會背景資料簡介〉,「立法會」,2011年2月21日,網站:https://www.legco.gov.hk/yr10-11/chinese/hc/sub_leg/sc08/papers/sc080223cb1-1374-c.pdf。另一例子是,20世紀初,當時的香港政府為了在長洲南部的山頂區發展為高尚住宅區(主要也是為歐籍人士而設),於1919年通過《長洲(住宅區)條例》(Cheung Chau (Residence) Ordinance)規定若在長洲南部建屋,必須向政府申請,更為此立下15塊界石作為範圍標記,界石以花崗岩雕琢而成,多已遺失,而其中第14號界石仍位於長洲醫院內,遊人不宜進入影響醫院運作。〈長洲界石〉,「萬興之友」,網站:http://www.somanhing.com/gotowalk/dist/outisland/cheungchau/boundrystone.pdf

[7] Queen’s Road以維多利亞女皇的名字作為街名,應譯為「女皇大道」,因為她是女皇而不是皇后,皇后只是皇帝的妻子,而她可是女皇,今日的中文街名皇后大道,是錯譯了。

[8] 柏道(Park Road)及列堤頓道(Lyttelton Road)都是典型由英文音譯成中文的街名,證明它們是先有英文街名,後來才翻譯成中文。

[9] 城西公園和西尾道的英文名稱都包含了West End兩字,意思是西方盡頭,其意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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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華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07/02/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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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變.情

陳偉洪 | 過去10年,搬家超過10次。一家四口,由市區搬到長洲小島接受三年神學裝備;到德國短宣一年;再回小島牧養兩年;隨後出發,旅居台灣,等候上帝的吩咐。原以為暫居數月,誰不知停留四年,與旅居、流散者同行。之後又再啟航,遠赴英國,一步一步跟隨,繼續客旅人生。
14/09/2023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英國

闊別香港差不多四年,幾經波折,終於能夠重回![1] 再踏出生及成長的地方,所看到及感受到的,可用一句諺語反過來作形容:「人事依舊,景物已非」

匆匆十數天,唯一的「公事」就是申辦身份證。而更大的任務,就是如何在有限的時間內,相約最多的朋友、家人。雖說是「任務」,但其實亦是我們的心願以及回港最大目的和理由。但「任務」果真是適合配上「不可能的」來形容,要見的人多,逗留的時間少,難免顧此失彼。有的朋友,只得在機場送行時僅見一面,把重聚與道別濃縮結合在一起。Hello, Goodbye[2] 放在一起竟找到了其合理的解釋。好友問候一句:「你回來數天,有甚麼不習慣?」立時回答:「不習慣是站著不動也叫人流汗的天氣、每天要吃三餐(甚或四餐)、太晚吃晚餐……」只是,稍微停頓細想、用心感受一下,不習慣的就何止這些!

茶餐廳早上的奶茶配菠蘿油美味依然,茶樓的點心依舊精緻悅目,只是已聽不到電台的phone-in節目或看不到多元的報章社評,當然,更欠缺了食客對時事的高談闊論,圖書館每天仍然按時運作,但不少書籍已莫名下架,原來「圖書館戰爭」[3] 已不再是虛構的小說或漫畫,竟然已默默地醞釀發動,行人路的欄杆依舊默默地保護市民,但已見不到過去懸掛在上,種種促進改善社會民生的橫額,更看不到不同代議士爭妍鬥麗的風采,中區銀行門外的獅子,飽受風霜,歷盡叫人催淚的歲月,仍然屹立不倒、風釆依然,但其背後的經濟金融體制,卻已不如往昔,銅鑼灣的籃球場,每天仍充滿著球員、觀眾的汗水及喝采,但已容不下每年普羅市民的眼淚與哀鳴,大型基建仍在持續,只是讓人存疑,這能否真的促進經濟發展往前?還是名副其實的「倒錢」落海?在營造的昇平下,民眾是否仍可自由、盡興地歌舞?

助興者勸道:「我們不應該留戀過去,應放眼向前,只要稍微改變一下生活習慣及思想模式,日子總能適應,生活總會好過來。」聽來也頗有其道理,惟有順其潮流盼望著:「明天會更好,光明再復來。」

歲月留痕,改變了外在的環境或面貌,卻動搖不了人心的單純、善良。

這次回香港,竟能重遇幾近失聯的夜校同學,這叫人倍感雀躍。認識他們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時,大女兒剛出生,心想孩子漸長,更需要爸爸陪伴,加上考慮到日後若進修神學,也需要具備學士的學歷,故日間上班,晚上兼讀社工學位課程。當年,同學們下班趕來,大多數也是匆匆忙忙,來不及say hello,已進入一邊吃便當,一邊聽課的狀態,終於熬過數小時的課堂,從半睡半醒中回過神來,來不及say goodbye,就如夢遊般踏上歸途。這一次相聚是非常難得!但見面前,內心仍有點躊躇,如何開展話題?彼此會否感到陌生?甚或能否認得出對方?誰知,踏入食肆,正在尋覓著這些早已認識的陌生人時,竟然在照面的一瞬,對方便衝著說:「你是偉洪,我認得你!」隨即,便有說不完話題:生活的點滴、過去數年的掙扎、對將來的憧憬……或許,是因著彼此曾一起走過青蔥的歲月,一份無形的安全感,能讓人暢所欲言。

與一同成長的好友見面,話少而言深。在輕描淡寫間就能道出生活上、家庭裡難以言說的壓力及困惑。

與舊同事的相聚,成為我們過去每次回港的「指定動作」。數算一下,原來已與他們認識超過二十五年。大家不僅見證著彼此在工作上的投入及貢獻,更是見證著我們所投身的社福界種種改變或妥協;這次,喜見對我有知遇之恩,已故上司的兒子。惟願他能像其母親一般,成為別人的幫助及祝福。

不曾改變的,還有在教會認識的弟兄姊妹,有的是扶持我們成長,有的是陪伴我們成長,有的是我們栽培成長。在主裡,我們不僅能享受當下的團契,更可在永恆中與主同在。

不可或缺的,當然是我們的父母、家人,縱然世情混亂多變、時局動盪不穩,他們仍是默默的守護我們,叫我們知道在世上,不論走到天涯海角,我們總有可停靠的地方。故此,我們亦深願,那怕對面幽谷盡頭,他們仍能在上帝裡找到永恆的歸宿。

或許,天地也會改變,但「情」總是不變。一首舊歌,由新生代演繹,其music video把「情」由男女相愛轉變為父女親情,看到極為普通的鹹蛋蒸肉餅,原來也足以叫人觸動:[4]

「是活在幻變不息的歲月裡 從前曾恆逸永遠不改事情

        也天天在變幻 妳我亦成習慣

        ……

        明日會「點」?[5]

        樣樣事亦難預見

     新的挑戰裡 實在是有得失進退

        明日會「點」?

但願是仍能互勉

     人在變 情懷未變 愛願永久長存」

                                                          (《天變地變情不變》,作曲:盧冠廷,詞:唐書琛)

愛,永久長存;

情,總不改變!


 

[1] 可看本文作者的幾篇文章:陳偉洪:〈回家.難〉,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2022年3月8日,網站:https://ethics.truth-light.org.hk/nt/article/%E5%9B%9E%E5%AE%B6%E9%9B%A3(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9月14日)。;陳偉洪:〈回家.好難〉,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2022年6月30日,網站:https://ethics.truth-light.org.hk/nt/article/%E5%9B%9E%E5%AE%B6%E5%A5%BD%E9%9B%A3-0(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9月14日);陳偉洪:〈離家.遠〉,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2022年8月31日,https://ethics.truth-light.org.hk/nt/article/%E9%9B%A2%E5%AE%B6%E9%81%A0(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9月14日)。

[2] The Beatles, “The Beatles - Hello, Goodbye,” YouTube, last modified October 22, 2015,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blYSKz_VnI.

[3] 〈圖書館戰爭〉,維基百科,2023年8月29日,網站:https://zh.wikipedia.org/zh-tw/圖書館戰爭(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9月14日)。

[4] Universalmusichk:〈Gin Lee 李幸倪 - 《天變地變情不變》MV〉, YouTube,2017年1月5日,網站: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r4qPD2G9jo(最後參閱日期:2023年9月14日)。

[5] 明天到底會如何呢?

當勸善懲惡成為了政府部門的工作

陳永浩博士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研究主任(義務)
23/08/2023

一個地方,嚴謹到連音樂也要禁播,你想到是哪個國度?

說的不是香港。繼1990年代執政後,2021年回朝的阿富汗塔利班政權,最初聲稱會有新的「開明政治」,不會重用以往的高壓手段。但事實證明,並非如此。據新一輪國際新聞報道指出,塔利班認為現代流行音樂會導致「道德敗壞」,「讓年輕人誤入歧途」,所以開始在各大城鄉舉辦「禁歌」集會,並焚燒樂器。網絡新聞的圖片顯示,在一場於赫拉特省發動的群眾集會活動中,塔利班官員將吉他、風琴和手鼓,以及音箱和揚聲器等價值數千美元的樂器付之一炬,其中許多樂器物品其實就是在該省的婚禮場所沒收的。現在,如果你在阿富汗的公共場合播放音樂,甚至只是在自己的汽車行駛時播放音樂,都有可能會被道德警察截停並處罰。

其實這只是塔利班回歸後帶來眾多禁制的其中之一:1990年代塔利班第一次在阿富汗掌權期間,所有形式的音樂就曾經被禁止在社交聚會、電視和廣播中播放。自2021年塔利班再次掌權以來,他們對民眾實施了許多限制措施,包括禁止女性獨自長途旅行,禁止10歲以上女生上學,又禁止女性進入健身房和公園。7月,塔利班還關閉了該國所有的美髮和美容院。

但塔利班政權是如何定出「誰善誰惡」,可以批准甚麼?要禁甚麼?原來在他們的政權架構中有一個特別的部門,叫「勸善懲惡部」,專門掌管民眾的意識形態,宗教信仰的敬虔和忠誠。這個特別部門,源於他們的信仰背景(塔利班一詞,原是指回教中的「神學士」,他們有點像新約聖經中的「文士」與「拉比」),崇尚實行真正,純淨的信仰,在他們掌權之前的八、九十年代,一直與塔利班組織有著密切關係的沙特阿拉伯,也有成立類似的「勸善懲惡協會」。

或許這樣的「勸善懲惡協會」,原意真的是為「勸善」,但可悲的是,實行下來,往往只為「懲惡」:而他們所認定的惡,已經是到了無奇不有的地步,最初還是關於宗教和「大是大非」行為的,例如禁止巫術和美式髮型,或是強制民眾參加祈禱等。但久而久之,當去到「無事可管」之後,「勸善懲惡」就會去到無奇不有的地步:例如要求男性不得修剪鬍鬚,或是在街頭公開鞭打沒有男性親屬陪同、獨自行走的婦女等,情況和某些地方沒有犯法亦一樣會危害國家安全的情況,是否驚人地相似呢?

說到禁止音樂,在新香港管治之下,《願榮光歸香港》一曲,也被認定為「禁歌」。政府聲稱因為這歌曲被多次誤播,令人誤以為是「國歌」,於是律政司向法庭申請禁制令。當然,除了在法律層面,還要有國安元素,筆者都不適宜在此討論事件。反而我感興趣的是,要完全禁制一首歌,香港試過嗎?真的可行嗎?

還記得2021年有學校曾在學生音樂比賽中禁止參賽者唱《銀河修理員》嗎?結果反而令這首歌曲引來更大關注,大家紛紛下載,比以前更加細味歌詞,禁歌變成了大熱歌曲!而其實自香港開埠以來,在英國殖民政府時期,絕少審查歌曲內容,就是最黑暗的三年零八個月日治時期,就算日軍對表演的歌曲不滿,日本酒店也只是貼上「唱抗日歌,少芳坐牢,印者派者亦然」單張警告,草草了事。

環看世界,禁歌的事的確曾發生過。例如在英國也曾有禁歌風波:因為怕人人學樂隊結他手唱唱吓歌擲爛結他,而被禁播、樂隊The Who的歌曲My Generation;又或是怕被人說成歧視他人(但到頭來是杞人憂天)而被禁播、Bobby ‘Boris’ Pickett的歌曲Monster Mash,以至不少香港人都熟識的David Bowie,他的Space Oddity及其他歌手的歌曲,都曾有被禁的遭遇。不過,這些所謂「禁歌」,都只是BBC管理層的決定,而從沒鬧上法庭,而且每首禁歌,被禁之後的情況都是一樣:正因為遭禁播,反而引起公眾更大興趣,「你唔俾,我偏要聽」,結果禁歌都變成了大熱歌,首首都變成經典。明明是想將一首歌曲禁播,卻將歌曲變成了各大音樂平台下載榜首,阻止不成,反而變成推手!

對於《願榮光歸香港》一曲,律政司於6月5日向高等法院申請禁制令,禁止公眾在網上和其他平台傳播《願榮光歸香港》。在其入稟狀中,律政司要求法庭頒令,禁制任何人發佈歌曲、歌詞等,意圖煽動他人分裂國家、或將其混淆成特區國歌,或指向香港為一個擁有自身國歌的獨立國家(入稟狀中更附上32條YouTube影片,要求相關人士停止傳播)。法庭結果拒絕了政府的申請,而律政司隨即申請上訴,就大部份理據法院批出上訴許可。預料相關過程還會持續下去,按現在的形勢,大家不難預計最終禁制令也有很大機會會通過實行。

禁制令(Injunction)主要是法庭判令要求當事人或不特定人,停止去開始或禁止某種行為,從而防止特定損害發生。大家常見到禁制令的實施,如在離婚訴訟中法庭對雙方財產、行為的判令,另外還有人身保護令,或是一些現存法律還未完善情況下的臨時指令與措施等。

可是,自2014年雨傘運動開始,就漸漸多了由親政府組織,甚或由政府本身申請的禁制令,範圍廣泛,時效更會不著邊際(舉例來說,在2019年社會運動期間,政府於高院申請了針對地鐵車站,以至整個機場的「臨時」禁制令,直到2023年的今天,這些禁制令應該仍然有效),效果成疑(理論上,機場的禁制令列明,禁止任何人士在機場出席或參與機管局指定地方以外舉行的任何示威、抗議或公眾活動。如此說法,到機場迎接明星已經觸犯了禁制令,但有誰會理會呢?)。

而今次政府要求法庭頒令禁播《願榮光》,主要是因在海外舉行的體育賽事中誤將此歌當作「香港國歌」,但諷刺的是,自政府申請禁制令後,不同版本的《願榮光》歌曲「重登」iTunes歌曲流行榜的前列位置,反令歌曲被更多人收聽下載,反宣傳效果實在強大。

當一個地方,這樣又罰,那樣又不對,還會有生活,有創意可言嗎?無創意,哪會有生意?一潭死水,結果如何,實在可以想像。

明光社

社會不安,這個你我早已知?

陳永浩博士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研究主任(義務)
20/07/2023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在6月舉辦了「婚離從來不易——教會能否成為同行者?」週年研討會,嘗試與教會一起探索離婚,再婚的問題。其實家庭正是社會的縮影,而這些年間,在香港社會日子也真的一點都不好過。遠自 2019年社會運動所帶來的撕裂,到之後疫情帶來的深度創傷,再加上各樣的政治壓力,香港人,您還好嗎?

答案顯然是不好的。

近一兩年,香港社會出現了幾個「新名詞」:「國際大刀會」和「街頭MMA」。以往香港作為一個國際金融中心,華洋共處,中西文化合璧,「國際大都會」一向讓不少港人引以為傲。但自從 2019年,經歷了「反修例」社運及疫情以後,社會氣氛完全被改變。不少人也覺得,香港人比以往躁動,日常生活磨擦更見火爆,因小事初則口角,繼而動武(這就變成了街頭MMA:MMA 原是指「綜合格鬥」,Mixed Martial Arts,是搏擊運動的一種,而並不是指街頭打鬥的意思),甚至在一些打鬥中真的動用武器(網民以說笑形式,將原來的國際大都會,改成國際大「刀」會,實在不無諷刺),彷彿街頭動武變成了生活日常。

而近期更發生「無差別傷人事件」,當中更揭示了社會缺乏給予弱勢群體資源,長期支援和照顧不足——本港早前曾於一週內連接發生隨機斬人和倫常命案,兩單血案,合共奪去五條人命,而不幸的是,其中一宗案件的疑兇有精神病紀錄。事件暴露了原來香港精神病患者嚴重缺乏支援,醫管局現時只有385名精神科醫生,醫生與患者比例低至1:761,人手嚴重短缺程度是連半世紀前、已過時的指標都追不上。[1] 另一方面,社工日益流失,但要處理的精神病患者個案卻不斷增加,現時一位社工可能需要支援約40個以上的患者,相對外國多出一倍。

諷刺的是,聯合國開發計劃署(UNDP)在去年9月發佈2021/22年人類發展報告。在全球指數連續第二年下降的情況下,香港在人類發展指數排行方面卻得到0.952分(由0-1計算,以1分為滿分),排第4位,教育和生活水平均位居世界前列,屬於「極高人類發展水平」,僅次於瑞士、挪威和冰島。[2] 為何香港明明有著驕人的國民收入,人均壽命長,和教育成就,近來卻成為了悲傷無望,經常見血的都市?

其實,只要多找一些有關社會發展的調查數據,不難找出問題所在。例如計算社會貧富差距的堅尼系數(Gini Coefficient),香港自千禧年後,系數數值愈見增高,由2006 年的 0.533 上升至 2016 年的 0.539,是 45 年來的最高值。即使在計算除稅後及福利轉移後住戶收入的堅尼系數稍為下跌至 0.473,參考樂施會教材中的資料,情況仍是較主要已發展經濟體為差,如美國為0.391、新加坡為0.356、日本為0.330。[3] 事實上,有研究指出,當堅尼系數達 0.4 時已需要正視所帶來的社會不安與動盪,香港堅尼系數高達0.5以上(即使計算除稅後及福利轉移後住戶收入的堅尼系數仍高達0.473),社會不穩,早已有跡可尋。[4]

而多年以來香港發展帶來的問題,可在「社會發展指數」清楚呈現出來。香港社會服務聯會於1999年制訂「香港社會發展指數(Social Development Index, SDI)」,集合本地及外國專家為香港建構一套客觀、科學化的指標系統,透過收集及整理官方統計數據,追蹤本地的社會發展進程及評估本港整體社會和經濟的需要。每兩年發表一次的社會發展指數,研究團隊會將最新的指數跟1991年的基準年指數(該年指數為100)作比較,以此了解社會發展趨勢。2018年的社會發展指數為227,較2016年高出21點,顯示整體社會發展錄得增長。[5]

可是在整體數字下,不同領域中的指數差距巨大,充份顯示出社會發展失衡,問題極為嚴重。在2018年的分類指數中,「家庭團結」及「房屋」兩個領域更是比基準年(即1991年)更差、持續處於負數,發展嚴重倒退(附表)。事實上,「家庭團結」指數由1998至2018年這二十多年來,一直處於負數;而「房屋」指數則自2002年開始下滑,2010年跌至負數,往後急劇倒退,2018年更成為社會發展指數中表現最差的領域。

明光社
 

而眾所周知,房屋問題已成為本地貧窮的主要和結構性因素,更形成了無可挽救的惡性循環:樓價租金上升,家庭生活空間卻縮窄,結婚門檻不斷提高,亦令市民難以組織家庭,就算能完婚,低收入人士亦要面對住屋和生活基本開支持續上升,就算他們能負擔起沉重的房屋支出,住房面積、質素仍會影響生活,構成生活壓力,誘發家庭成員產生負面情緒。另一方面,貧窮問題亦不利於「家庭團結」,增加引發家庭危機的風險,而若情況導致露宿人口增加,或是家庭離異、虐兒等,社會也缺乏可負擔房屋為這些家庭成員提供出路。[6]

明光社

當眼前社會只顧經濟發展,推動一樣又一樣的「新發展」,數字固然亮麗,但造成社會不公,社會上流的機會減少,貧富不均等問題亦日益加劇。「婚離」只是顯現社會問題中比較輕微的一小部份,更多隱藏的問題,如家暴,精神壓力,社會冷感,對前景失望和不滿等,就像一個又一個隱形的計時炸彈,可能在未知的時候,因不知的原因爆發。以往,社會還有不同的「安全閥」,如言論自由,民主投票制度等,可供市民表達意見,讓市民「消消氣」。可是在香港及中國政治以「國安」為名,持續實施高壓管治下,香港市民連「鬧政府」(其實這在西方社會,甚至國內一些地方都十分普遍)這個可供發洩的渠道都沒有了,社會不安,隨時爆發,這個你我早已知?只怕主事官員,以為攪個「開心香港」就能解決問題,然後笑說不介意。


[1]  林穎嫺:〈港精神科醫生數目未達50年前指標一半 思覺失調患者診症僅5分鐘〉,《香港01》,2023年6月6日,網站:https://www.hk01.com/article/905685?utm_source=01articlecopy&utm_medium=referral

[2] 指數值根據出生時的平均壽命、受教育年限(包括平均受教育年限和預期受教育年限)、人均國民總收入三項指標計算出。陳曉寧:〈2022人類發展指數:香港排第4名穩贏新加坡 台灣升至19超日韓〉,《香港01》,2022年10月17日,網站:https://www.hk01.com/台灣新聞/826029/2022人類發展指數-香港排第4名穩贏新加坡-台灣升至19超日韓?utm_source=01articlecopy&utm_medium=referral

[3] 堅尼系數是20世紀初意大利學者堅尼以一國或一個地區的市民年收入分配公平程度所作的指標,堅尼系數是以比例數值在0和1之間表達。堅尼系數愈小,年收入分配愈平均;堅尼系數愈大,年收入分配愈不平均。參:〈樂施會教材套:《香港的貧富差距》〉,樂施會,網站:https://www.oxfam.org.hk/tc/f/what_we_do/27933/87870/oxfam_inequality_teaching_kit.pdf

[4] Yong Tao, Xiangjun Wu, Changshuai Li, “Rawls’ fairness, income distribution and alarming level of Gini coefficient,” Economics Discussion papers, No. 2017–67 (2017).

[5] 社聯的香港社會發展指數涵蓋14個發展領域,包括經濟、政治參與、人身安全等,並分析五組社群的發展:婦女、低收入人士、兒童、青年及長者。參:〈香港社會發展指數2020〉,香港社會服務聯會,2020年12月23日,網站:https://www.hkcss.org.hk/香港社會發展指數2020/

[6] 〈香港社會發展指數2020〉。

博物館應否迴避爭議?

余創豪 | 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Arizona State University)教育心理學博士,專門於心理測量與統計學,亦是同校哲學博士,專門於科學哲學與歷史,現在是美國阿蘇薩太平洋大學(Azusa Pacific University)應用行為科學與數據科學教授。
04/05/2023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美國

最近筆者一口氣參觀了八間香港博覽館,包括了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M+博物館、北角油街、藝術館、歷史博物館、科學館、文化館、海防博物館。每間博物館都各有特色,令人目不暇給。不過,文人總喜歡在雞蛋裡挑骨頭,否則我又怎會找到那麼多寫作題材呢?

香港歷史博物館正在舉辦一個專題展覽,主題是:「經典再現── 香港故事精華展」, 由於香港歷史博物館正在更新常設展覽,故此策展人將展品的精華抽取出來,濃縮在這次屬於過渡期的展覽中。這個展覽介紹了香港的通俗娛樂文化,包括了深入民心的漫畫, 列舉的例子是:《老夫子》、《十三點》、《兒童樂園》。 不過,令我感到納悶的是,從前風靡萬千讀者的《龍虎門》、《中華英雄》、《風雲》、《李小龍》等等卻隻字不提。坦白說,《兒童樂園》的影響力遠遠不及《龍虎門》與《風雲》,《兒童樂園》在全盛時期的銷量頂多是六萬冊,而《龍虎門》在頂峰時每週的銷量高達12萬至14萬本之間,據說《風雲》的銷量更突破20萬本。

我很難想像,若果在美國有類似的展覽,博物館會完全抹去DC的超人、神奇女俠、蝙蝠俠、閃電俠……還有漫威的美國隊長、鋼鐵俠、雷神、黑寡婦……。我不知道這是策展人無意的遺漏,還是有意的排除。如果是後者的話,這是否基於道德因素呢?在幾十年前,《龍虎門》、《中華英雄》、《李小龍》 這些「打打殺殺」的連環圖頗受非議,雖然撰寫《李小龍》的上官小寶強調他通過漫畫去宣揚中國傳統俠義精神,但是一些論者批評在黃玉郎的《龍虎門》裡面,主角王小虎、王小龍等人都是黑社會,《龍虎門》起初的名字是《小流氓》,這些連環圖畫所宣揚的所謂儆惡鋤奸就是以暴易暴。

在數碼科技還未面世之前,出版的工序包括了將原稿拍攝成膠片,筆者的父母以前從事製版印刷,上述那些「打打殺殺」的連環圖都是在我父母親的廠房影菲林的,所以在那些公仔書還未出版前,我已經有機會先睹為快。

平心而論,我並不覺得那些漫畫有嚴重的道德問題,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那些定格漫畫的所謂暴力,對讀者的影響遠遠不及有聲有色的武打電影。至於所謂以暴易暴、忠奸難辨,這種批評亦可以應用在金庸小說上,在《天龍八部》裡面,丐幫幫主喬峰應該是一個正派角色, 然而,於聚賢莊一戰中,喬峰為了營救阿朱而屠殺了百幾人,這樣美化、 英雄化喬峰的濫殺行為,比起《龍虎門》 豈非更加意識不良嗎?

此外,香港文化博物館正在展出「繼續寵愛.張國榮紀念展」,這個展覽提及了張國榮生前演出的多部電影,包括了《胭脂扣》、《阿飛正傳》、《霸王別姬》、《倩女幽魂》、《白髮魔女傳》、《東邪西毒》 等等,有趣的是,這個展覽完全沒有提及一部頗有爭議性的電影:《烈火青春》。《烈火青春》在1982年上映,除了張國榮,另外三位主角是湯鎮業、葉童、夏文汐,該片榮獲第二屆香港電影金像獎九項提名,並於2005年獲香港電影金像獎協會票選為「最佳華語片一百部」之一。這齣電影講述四名年青人被捲入日本赤軍派的 行動,電影的其中一幕是關於湯鎮業與夏文汐在電車上發生性行為,片中還有赤軍派以殘酷手段劏人,本來這部電影在上映前已經通過了電影審查,但上映之後教育界強烈抗議,於是當時的布政司下令停映,並且發回重檢,最終片商刪剪了受到抗議的性愛及暴力鏡頭,《烈火青春》才可以獲准公映,但起初民風比較保守的台灣仍然拒絕上映這齣電影。我不知道策展人沒有提及這部電影,是否同樣地基於道德因素及其爭議性。

也許我真的想多了,也許這只不過是兩所博物館掛一漏萬。無論如何,如果我是香港歷史博物館或者文化博物館的策展人,我會將具有爭議性的東西列入展品中,因為我相信博物館應該是傳播全面知識和引發思辨的渠道。

後記:隨後一位朋友告訴我,香港電影資料館正在舉辦一個名為「圖影風姿──香港電影與漫畫」的展覽,這是一個小型展覽,但內容豐富, 我在展館停留了一個半小時。當中展示的漫畫包括了《王先生》、《烏龍王》、《老夫子》、《財叔》、《古惑仔》、《龍虎門》、《中華英雄》、《風雲》、《頭文字D》、《孔雀王》、《力王》、《城市獵人》……, 這個展覽沒有迴避,具有爭議性的動漫電影, 例如《古惑仔》 講述黑社會,《力王》 充滿血腥暴力。

轉變中的挑戰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22/11/2022

轉變中的挑戰

回望過去有時需要勇氣,因為許多酸甜苦辣會像波浪一樣,此起彼伏,令我們的心情久久難以平伏,25年對一個機構來說是一段不短的年日,當中的董事、同工、顧問和合作伙伴已有不少轉變,包括退休、移民、離職、甚至回到天父身邊,不想道別、還須道別!翻開舊照片,大家昔日的熱誠、幹勁、以至青春都能令人心動。慶幸大家曾經一起為香港、為神的國度獻上時間和心力,無愧於我們的時代,無論是回應來勢洶洶的同運、泰山壓頂的賭波合法化、糖衣毒藥般的色情暴力文化,以至岌岌可危的婚姻和家庭價值。我們曾經一起力竭聲嘶地吶喊;過百名的代表在立法會輪流發言;洋洋灑灑地以四頁全版的登報;超過十萬人的聯署;幾千名弟兄姊妹一起上街請願;日日夜夜拜訪官員和游說議員;一年到晚往學校、教會和機構分享。回望過去,難免唏噓,究竟過往所做的有沒有白費?這一切都像寒天飲冰水,點滴在心頭。

我們不會假裝過去幾年香港的變化對我們沒有影響,不會掩飾同工及友好的退休離職和移民對我們的衝擊;但感恩的是神仍看顧我們,仍有忠心的董事、同工和合作伙伴一起為守望我們深愛的香港、宣揚神的國度而堅持下去。我們雖然好像在波譎雲詭的霧中前航,甚至感到天色愈來愈昏暗,但感恩的是仍可以抱著單純的信心,努力學習在不正常的世界做個正常的人,說正常的話,做當做的事,然後安然將一切交託給創始成終的上帝。趁著25週年,但願我們能繼續持守我們卑微的願望:

「不從惡人的計謀,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褻慢人的座位,惟喜愛耶和華的律法,晝夜思想,這人便為有福!」(詩一1-2)

香港仲有好多山旮旯

陳永浩博士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研究主任(義務)
08/09/2022

山旮旯?唔識讀啊!不過如果寫作「山卡啦」,大家就明白了!

查查字典,旮旯原來不只廣東話才有。這字詞廣泛應用於中國各地的方言中,旮旯本身解作不受注意的偏僻角落,字典裡的例句就是:「他躲在牆旮旯裡。」也有作「旯子」、「旮旯子」等用法。[1]

早前香港戲院有一部關於香港山旮旯的愛情電影上映,片中講述了性格內向的男主角與五位女角交往的故事。五位女角在外形、性格背景都有不同之處,但不約而同地,她們每一位都住在遠離市區,意想不到的「山旮旯」地方。男主角在她們中間兜兜轉轉之時,導演則藉這幾個地理式的愛情故事,展現香港地域特色。[2]

當人人以為香港只是個「石屎森林」,城市生活擠迫,土地面積細小,加上地少人多……刻板印象已成定律時,總面積達1,100多平方公里的香港,其實並沒有大家想像中小。比較之下,我們長期的「競爭對手」新加坡就只有710多平方公里,香港隔鄰的澳門更只得33平方公里;另一方面,香港其實有四分三的土地還未被城市化(也就是說平日一般人活動的地方,只佔香港總面積的四分一),當中包括有郊野公園、小島、農地、山峰等,其中一些地方,交通較為不便,甚至是沒有交通工具直達,這就成為了香港的「山旮旯」世外桃源……

明光社

的確,戲中有許多「山旮旯」地點,如在新界東北角的隱世客家村落梅子林(有別於沙田馬鞍山的那個梅子林村,大家不要弄錯),真的不是一般的「山旮旯」——村落沒有道路交通,村民出入村落,只得先徒步兩個多小時到「有車路」的烏蛟騰村(其實這村本身都已經相當山旮旯),又或下山到附近(說近也要半小時)的荔枝窩村,再轉船到沙頭角禁區,遊人若要入村,就只有等逢週六週日每天只開一班的街渡,到達荔枝窩後再上山去……而在這偏僻到不能再偏僻的村中,村民近年毅然努力復村,並邀請自然藝術家葉曉文駐村幫忙繪畫壁畫,經過大家的努力之下,原本已破落的梅子林,居然變成了恍如陶淵明〈桃花源記〉中一個沒有壓迫,自給自足,人人自得其樂的小地方,實在是與今日香港社會有著十分鮮明的對比,親臨當中,真的感到有陣「仙氣」。[3]

可是,正如〈桃花源記〉中所言:「此中人語云:不足為外人道也。」(桃花源裡的人對外來者漁夫說:「這裡沒有甚麼特別,不必和外人多說。」)再好的地方,只怕一被香港人知道,大家喜歡趕熱潮,「一窩蜂」到來郊遊、打卡,村落和附近環境因為不勝負荷而被破壞,這就可惜了。事實上,近年在疫情下,以往愛去外遊的香港人,因著種種的檢疫、隔離限制,連「出外透透氣」的機會都沒有了;結果,大家由外遊轉為本地遊,酒店渡假(staycation)、郊遊就成為大家假日的節目了。

然而,大自然並不是主題公園,既不能設下來訪人數上限,而就算過了容納極限(carrying capacity)而不勝負荷,該區的動物被騷擾、植物被踐踏而受傷,大自然都不會懂得向你投訴,向遊人落閘。事實上,以往就真的有一個新界村落,因不勝遊客騷擾和其他原因,索性封村,不讓遊客進入,這實在是「雙輸」的局面。[4] 另一方面,香港面積,景點畢竟有限,當多數的郊野公園和熱點都去過了,熱愛探索的香港山友們,近年便更熱衷去發掘各區的「秘境」,這些「山旮旯」秘境,處境就更危險了……

說到「旮旯」,其實不一定都要在山上的。事實上,電影中的男主角和兩位死黨出身於「茶果嶺」,此處就正正不是在山中的「旮旯」,而是香港甚少見的城中村之一。位於觀塘與油塘之間的茶果嶺,相信除了附近的街坊,就連居住隔鄰的觀塘,甚或麗港城的朋友也鮮有前往。此地得名,原本是因為山上長有大量茶果樹(其實是用作包茶果的血桐樹,而不是茶樹)而得名,當地幾個山頭,也是以往人手開採的石礦場,出產的花崗岩和高嶺土曾廣泛供應香港和外地建築工程使用,其中著名的例子,有位於廣州市中心,以哥德式建築的聖心大教堂,就是用上了茶果嶺及牛頭角的花崗岩砌建而成。

可惜的是,村落就算幾隱世,幾有歷史價值,在香港「發展」壓倒一切之下,這些難得的城中秘境都難逃「重建」的命運。事實上,香港政府於2019年宣佈,將會清拆茶果嶺村、牛池灣村和竹園聯合村,以興建公共房屋;而鄰近的前石礦場則有不同的發展商參與計劃,未來也會建成新的「將藍隧道」。茶果嶺在未來幾年,或許也會像以往被清拆的城中村——如九龍寨城、衙前圍村、大磡村等,因著發展之名,原來的社群村民,也得被放棄。

正如電影中所言,香港真係好靚。「山旮旯」,大家趁還擁有的時候,敬請珍惜。


[1] 〈旮旯〉,「教育部重編國語辭典修訂本」,網站:https://dict.revised.moe.edu.tw/dictView.jsp?ID=67870

[2] 〈緣路山旮旯〉,「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2022年8月23日,網站:https://zh.wikipedia.org/zh-tw/緣路山旮旯

[3] 〈【揚眉女子】生態藝術家葉曉文繪製人氣壁畫 尋花問葉記錄香港特有動植物〉,「香港經濟日報 – TOPick」,2022年1月13日,網站:https://topick.hket.com/article/3154538/【揚眉女子】生態藝術家葉曉文繪製人氣壁畫%E3%80%80尋花問葉記錄香港特有動植物

[4] 黃景洪、陳蕾蕾、郭倩雯:〈隨地垃圾偷農作物 村民不滿遊客氾濫 打卡熱點大生圍「封村」〉,《香港01》,2020年11月30日,網站:https://www.hk01.com/18區新聞/553240/隨地垃圾偷農作物-村民不滿遊客氾濫-打卡熱點大生圍-封村

流離 所愛

陳偉洪 | 過去八年,整家往返三地,搬家七次。由市區搬到長洲,從香港移居到德國,回港後再到台灣。經歷由社工成為神學生,畢業後,曾嘗過作宣教士的辛酸,體會過牧養教會的苦樂,現在又以學生的身份暫居於台灣。客旅人生大概莫過如此,作為寄居者就只能聽從上主的帶領。
09/06/2022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台灣

「就算分開,仍然能相愛,你願永遠等待……誰為我今天流離所愛,愛願放置於心內」[1]

若你能馬上把上面的歌詞唱出來,大概你跟筆者一樣,曾生活在一個仍有「廣播劇」、仍有「想像空間」、仍有「理想」及「夢」的時代。「為了學業 為了不羈理想,迫於掉低這份愛」。過去青春追夢的掙扎,今天還有這樣的「閒情」嗎?

往日的「流離」絕大多數是自己主動作的決定,今天的「流離」不少是為勢所迫。沒有太多的部署計劃,更談不上甚麼「不羈理想」,所相同的仍是「迫於掉低這份愛」。要「掉低」所愛的人或事,別了成長的地方,「流離」異鄉,能撫平傷口、獲得療癒已不容易,更遑論能否重新尋找到「愛」。

曾生活在同一時代,擁有共同經歷的人,不僅容易走近,關係亦更顯密切。對一些人來說,當日「手足」之間的豪情氣概、以命相扶;「爸媽仔女」相稱的關懷、營救。縱然,漂泊流離或處身於天涯海角,那管是偶然的遇上,只要談到昔日片段的種種,相近、相知、相識,一份互為彼此的關係油然而生。

欠缺「同生共死」的經歷,哪有「至死不渝」的愛?

過去兩年多,「流離」在外的香港人,雖說不上有「同生共死」的經歷,但曾有過相近的遭遇,或對自身、家人有著類同的擔心,甚或是對自由擁有相同的渴望……。彼此在異地遇上,不管是在超市百貨,或在食肆公園,甚至是鬧市街角的行人路上,只要一聽到「廣東話」,就自然地攀談起來:「香港人?」、「幾時嚟?」、「住得慣唔慣?」、「一個人嚟?還是同屋企人一齊?」、「再聯絡,你個WhatsApp仲有無用,加個signal或line都可以……」,縱然是萍水相逢,但卻有一份難以言喻的親切。

基督徒可算是一個「慣性」流離的信仰群體。或是出於外在的逼迫,要逃亡避難;或是出於天國使命,自發的宣教行動。身在不同的地方,體現「天國子民」的同共身份及價值。初代信徒,在羅馬管治下,就是經歷著「互為彼此」、「同生共死」的關係。他們堅持以「天國」的法則來成為其生活的日常標準,就是不妥協於當代的文化、價值觀,堅持以「愛」來回應當權者(包括猶太宗教領袖及羅馬政權)的種種逼迫,決意藉著「彼此相愛」來讓人認出他們是「主耶穌的門徒」。「基督徒」活現出另類的生活形態,從安提阿起,不僅給別人安插了一個帶有嘲諷性的稱謂,亦成為了對當代社會、制度的一種無形的挑戰。

今天,「流離」在外的香港基督徒,因著類似的經歷及相同的信仰,亦是較為容易走近。在台灣,有本地教會增設廣東話的崇拜,亦有新開辦的香港人教會,也有以香港人為主,亦歡迎台灣人參與的同行團契,各盡其職,為要凝聚「流離」異地的港人。雖則同是圍爐取暖,但作為「天國子民」,活在世上理應有多一層意義,就是叫人認出到這一群「彼此相愛」的群體,不僅是「主的門徒」,更可以讓人見到,同是「流離者」的我們,可以藉著上帝的愛與安慰,得以撫平創傷、獲得療癒,在主耶穌留下的平安及喜樂中,重新尋找到「愛」的可能。

「流離」仍盼望著「所愛」,舊地的人或事總是叫人魂牽夢縈……「誰都不可以再分開,不想擔心這是否錯愛,你話過任何時候需要你(需要我),重新可開始這熱愛。」不管是「需要」或「被需要」,愛在任何時候,只要你(我)願意,也是可以重新開始。


[1] 〈港者時光機1:流離所愛,黃凱芹,余劍明〉,每日頭條,2020年6月3日,網站:https://kknews.cc/zh-hk/entertainment/n23lno3.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2年6月7日)。

清零還是共存?看看病毒如何說

吳慧華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
19/05/2022

2021年11月,香港城市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院媒體與傳播系以網上問卷形式訪問了1,501名20歲以上的香港市民,了解他們對於動態清零(清零)及與病毒共存(共存)這兩種防疫政策的取態。結果發現,有34.9%的受訪者傾向堅持清零,有50.8%的受訪者則支持共存,另有14.3%的受訪者表示中立。[1] 至今,清零還是共存這兩種防疫政策的方向還有不少人在討論,無論現在選擇哪一方,從以前到未來,其實都需要看病毒如何說。

先來談談清零。一直以來,中國政府都主張清零。按中國政府的說法,「清零」並非指到追求零個案。根據國家衛生健康委主任馬曉偉的講法,「『動態清零』的精髓,一是快速,二是精準。『動態』就是不追求絕對零感染;『清零』就是發現一起、撲滅一起,守住不出現疫情規模性反彈的底線。」[2] 中國的清零政策相當嚴厲,以上海為例,為了截斷傳播鏈,採取封城、封區,並且進行多次全民強檢。[3] 若發現輕型病例及無症狀感染者,當局會集中在隔離點收治,如果病情加重,則轉移到定點醫院接受治療。[4]

至於共存政策的光譜則很闊,不同國家有不同策略。以新加坡為例,在2022年3月23日新增8,940宗新冠肺炎確診個案的情況下,她在4月1日起生效的措施仍然容許入境新加坡的旅客可獲豁免隔離以及接受快速抗原檢測,只要他們基本上符合政府的疫苗及病毒檢測要求。在2022年的3月29日起,該國亦開始放寬室內或室外活動的防疫措施。[5] 對於確診者,新加坡自2021年8月底開始,早已試行居家康復計劃,[6] 到了 2022年2月16日,不論是否接種疫苗的三至69歲的確診者,以及完成接種疫苗的70至79歲患者,已符合居家康復計劃的資格,可在家休養。[7] 適合居家隔離的確診者,一般來說,三日後若自行檢測的抗原快速檢測呈陰性,便可以恢復正常活動。不適合居家康復人士,則會轉移到合適的護理中心。[8] 2022年2月18日後,確診者的密切接觸者的自我健康監察日數亦減至五日。[9] 至於新西蘭,亦有採取自我隔離措施,[10] 而之前實施有關使用疫苗通行證及其QR Code政策,已於2022年4月4日11時59分取消,並且不再強制疫苗接種。[11]

新加坡及新西蘭並非一開始便選擇共存,新西蘭也曾屬於嚴控疫情的國家,2021年8月,當該國的奧克蘭出現第一宗新冠肺炎個案(疑似Delta個案),新西蘭總理Jacinda Ardern快速封鎖奧克蘭七天,而國家其他地方亦封鎖三天,確診者到訪過的沿海小鎮Coromandel則需要封鎖七天。全國採取最高級別的封鎖:關閉所有學校、辦公室和商業處所,僅保留最基本和必須的服務。[12] 而在新加坡,在2020年疫情嚴峻時,政府於是4月至6月啟動「嚴格阻斷措施」,關閉國境、停課,禁止私人與公共集會。雖然期間會因應確診個案數字而有所調校,但基本上高度抗疫仍是主調,直到2021年後6月開始,新加坡開始為共存鋪路。[13]

新西蘭及新加坡選擇共存,可能基於抗疫疲勞,也出於經濟考慮,但絕對不是所謂的「躺平」,又或是罔顧人民生命而下的決定。其實,無論是清零,還是共存,國家都是用「計數」的方式去下決定。要計算的項目有很多,但負責任的政府除了要計算經濟損失,更重要的是計算因新冠肺炎帶來的死亡人數。

新西蘭政府於2021年需要嚴陣以待,因為那時候,Delta變種病毒的殺傷力不容忽視,根據「用數據看世界」(Our World in Data)網站的數據,當時新西蘭只有20%的國民完成了接種兩劑疫苗,接種一劑的人民只有33%。[14] 新西蘭當時不走向共存是完全正確的。到了2022年Omicron變種病毒出現,其傳播力雖強,但殺傷力相對較弱,而國民已有95%完成疫苗接種,[15] 確診者死亡率又極低,新西蘭似乎沒有理由繼續以高成本進行清零。

至於新加坡政府,走向共存之路之前更是已作步署:2021年6月,該國政府開始打造共存藍圖,首先是推高疫苗接種率;其次是讓「檢測」更方便、普遍、讓人更舒服及節省時間,於是不再使用PCR核酸檢測,而是推行快速檢測,在同年的7月5日起,更有慈善機構免費贈送每個家庭一個血氧計,供民眾自行測量,方便他們及時就醫;三是「治療」同步進行,不斷研發新療法、藥物,降低死亡率。根據「用數據看世界」的資料,該國死亡率僅有0.6%,是全球最低之一。[16]

中國與新西蘭及新加坡一樣,都堪稱抗疫模範生,特別是抗疫初期能快速封城,其後當世界大部份國家陷入混亂時,中國的死亡率不高,市面很快回復正常,GDP還能有所增長。或許是過去的成功使中國堅持清零,國家衛生健康委副主任、國家疾控局局長王賀勝在2022年3月18日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的新聞發佈會中曾表示「疫情防控的『中國經驗』保障了我國人民群眾的生命健康,促進了經濟的增長」。他又提到「『動態清零』的目標是追求以最低的社會成本,在最短的時間內控制住疫情」。[17] 不計算封城而來的物流或生產貨物的經濟損失,單從醫療人員、民眾的薪酬、測試劑等成本來計算的話,比起其他國家,中國的確有資格做到低成本抗疫。對比英國,光是在2022年1月,花在新冠病毒的檢測工作相關的費用就高達20億英鎊。[18] 不過,中國最關注的是死亡率,國家衛健委高級別專家組成員、著名流行病學和公共衛生專家曾光就曾在2022年2月28日發文表示,中國過去的自然感染率低,他明白這正是軟肋所在,由於中國完全靠疫苗接種建立免疫屏障,人群自然感染率比西方國家低千百倍,這表示難以達到群體免疫。此外,加上疫苗接種尚有漏洞:老年人和慢性病患者的疫苗接種率還不夠高,而已經打了疫苗的人在數月後抗體可能已經减退,第三針加强針還沒有弄好,特別是國際公認的「溝針」在中國才剛剛起步,還有的是Omicron的變異株BA2的出現,它對兒童更具攻擊力,其危害性尚待進一步評估,基於上述種種原因,曾光指出中國不宜與共存隨之起舞。[19]

清零還是共存,不同國家的確需要因應自身的情況及條件作出選擇,而所有的措施其實都不完全由人決定,還是病毒說了算。就如2020年初,英國政府一早便想群體免疫,主張不封城、不戴口罩、不管制國境等策略,最後還不是因著過多死亡人數與對國家的公共衛生服務造成巨大壓力要向病毒低頭,採取較為嚴厲的防疫措施。[20] 病毒一旦有所轉變,今天選擇共存的國家可能都會收緊政策。新西蘭總理Ardern表明如果世界出現可以逃避疫苗或更致命的變種病毒,用作追蹤接觸的QR Code將再次發揮關鍵性的作用。[21]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在2022年3月就曾表示,政府非常小心地判斷放寬限制的程度和速度,政府不能給醫護人員帶來不可能應付的負擔,以及危及許多急需治療的病人。[22] 面對Omicron疫情,中國曾調整抗疫政策,如把「出院後繼續進行14天的隔離管理和健康狀況監測」改成了「解除隔離管理或出院後繼續進行七天的居家健康監測。」[23] 方艙一旦爆滿,中國亦有可能實行確診者居家隔離。[24] 抗疫成本到了社會不能負荷的時候,相信任何政策都無法一成不變。

共存、清零、還是中國式清零,其實名目是否真的如此重要?還是各地政府應撇除政治及面子的考量,只專注於病毒的走勢,虛心地計算自己有多少能力及資源,在推出防疫政策時做到靈活變化兼不離地,以致既能保障市民生命之餘,亦能顧及民情、民生,甚至民心?抗疫成本除了要顧及市民的身體健康外,其心理、精神健康,其實都是相當寶貴且需要受到重視的。香港曾有不少人放工後在寒冬中排隊數小時接受強檢、退休的老人在醫院外面冒著嚴寒等待著見醫生,從經濟角度來計算,這些成本可能都不高,但對當事人、其家屬或旁觀者來說,其實非常難受。身寒,贈衣還能解決;心寒,卻是難以挽回。


 

[1] 黃金棋:〈城大調查:35%撐清零 愈高學歷、愈年輕 愈支持與病毒共存〉,《香港01》,2022年4月1日,網站:https://www.hk01.com/社會新聞/754334/城大調查-35-撐清零-愈高學歷-愈年輕-愈支持與病毒共存

[2] 〈堅持「動態清零」不放鬆〉,「中國共產黨新聞網」,2022年3月31日,網站:http://cpc.people.com.cn/BIG5/n1/2022/0331/c64387-32388519.html

[3] 〈關於做好全市新一輪核酸篩查工作的通告〉,「上海市衛生健康委員會」,2022年3月27日,網站:https://wsjkw.sh.gov.cn/xwfb/20220327/b9d985cedb4042a2843fb8b108c401f4.html

[4]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九版)〉,「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2022年3月14日,網站:https://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22-03/15/5679257/files/49854a49c7004f4ea9e622f3f2c568d8.pdf

[5] “Implementation of Vaccinated Travel Framework,” Ministry of Health, Singapore, March 31, 2022, https://www.moh.gov.sg/news-highlights/details/implementation-of-vaccinated-travel-framework; “Easing of Safe Management Measures For Religious Activities,” Crisis Preparedness For Religious Organisations, March 26, 2022, https://www.cpro.gov.sg/files/EasingofSMMsforReligiousActivities26Mar2022.pdf.

[6] 房伊媚、成依華:〈靠患者居家康復計劃減輕醫院壓力 新加坡是怎樣做?〉,《香港01》,2022年2月17日,網站:https://www.hk01.com/即時國際/736473/新冠肺炎-靠患者居家康復計劃減輕醫院壓力-新加坡是怎樣做

[7] Joyce Teo, “More Covid-19 Omicron patients in S'pore can isolate at home,” The Straits Times, February 16, 2022, https://www.straitstimes.com/singapore/health/more-covid-19-omicron-patients-can-self-isolate-at-home-without-seeing-a-doctor.

[8] “Eligible for House Recovery Programme,” Ministry of Health, Singapore, April 25, 2022, https://www.covid.gov.sg/unwell/hrp.

[9] “Resetting our measures to live with the omicron variant,” Ministry of Health, Singapore, February 16, 2022, https://www.moh.gov.sg/news-highlights/details/resetting-our-measures-to-live-with-the-omicron-variant_16Feb2022.

[10] “Omicron in the community: what this means for you,” Minstry of Health, Manatū Hauora, March 11, 2022, https://www.health.govt.nz/covid-19-novel-coronavirus/covid-19-response-planning/omicron-community-what-means-you#all.

[11] “Vaccine passes, QR codes no longer a requirement – Ardern,” 1 news, March 23, 2022, https://www.1news.co.nz/2022/03/22/vaccine-passes-qr-codes-no-longer-a-requirement-ardern/.

[12] “New Zealand enters nationwide lockdown over one Covid case,” BBC News, August 17, 2021, 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58241619.

[13] 〈民眾抗疫已精疲力盡!新加坡「解封藍圖」出爐〉,《商周》,2021年6月28日,網站:https://www.businessweekly.com.tw/international/blog/3006988

[14] “New Zealand enters nationwide lockdown over one Covid case,” BBC News.

[15] “Vaccine passes, QR codes no longer a requirement - Ardern,” 1 news.

[16] 〈民眾抗疫已精疲力盡!新加坡「解封藍圖」出爐〉,《商周》。

[17] 董瑞豐、宋晨:〈疫情形勢怎麼看?如何守住疫情防線?權威回應來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2022年3月19日,網站:http://www.gov.cn/fuwu/2022-03/19/content_5679799.htm

[18] 〈新冠疫情:確診者不必隔離 英格蘭「與病毒共存」的背後邏輯〉,「BBC News 中文」,2022年2月22日,網站:https://www.bbc.com/zhongwen/trad/science-60463769

[19] 姬薇:〈「與病毒共存」和「動態清零」,曾光解析中外對策選擇為何不同?〉,「中工網」,2022年3月1日,網站:http://www.workercn.cn/34190/202203/01/220301151616851.shtml

[20] 林彥臣:〈英國150頁報告檢討「群體免疫」:失敗公衛策略 鎖國決策太猶豫〉,「ETtoday新聞雲」,2021年10月12日,網站:https://www.ettoday.net/news/20211012/2099756.htm#ixzz7Pqe3T275

[21] “Vaccine passes, QR codes no longer a requirement - Ardern,” 1 news.

[22] 房伊媚:〈新加坡稱進入轉捩點大幅放寬防疫措施 已打針旅客抵境免隔離〉,《香港01》,2022年3月25日,網站:https://www.hk01.com/即時國際/750897/新加坡稱進入轉捩點大幅放寬防疫措施-已打針旅客抵境免隔離

[23] 〈「動態清零」政策是否會有改變?新版診療方案是否意味著防疫放鬆?權威回覆!〉,「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2022年3月18日,網站:http://www.gov.cn/fuwu/2022-03/18/content_5679763.htm

[24] 藍孝威:〈方艙醫院恐擠爆?陸專家:上海不排除讓感染者居家隔離〉,「中時新聞網」,2022年4月4日,網站:https://www.chinatimes.com/realtimenews/20220404000815-260409?chdtv

劏房住戶的身心靈需要

郭卓靈 | 明光社項目主任(傳媒教育及行動)
12/04/2022

編輯﹕謝芳

「無論誰因門徒的名,只把一杯涼水給這些微不足道的人中的一個喝,我實在告訴你們,他決不會得不到他的賞賜。」
《聖經新譯本》〈馬太福音10﹕42〉

新冠病毒肆虐,香港城內累積確診人數近117萬(2022年4月5日),8136人死亡。面對Omicron病毒傳染迅速,住在院舍及劏房中的住戶,困在狹小的居住空間,若有人不小心「中招」,極易傳播至全家;正面對患病的,身體不適的煎熬再加上物資缺乏,若失去別人的援助,很容易陷入危機!本文訪問了三位居於長沙灣、深水埗區的劏房戶,細述他們過渡疫境的故事。

個案一:雪中送炭

禤先生來港5年,與太太及兒子居住在深水埗區,疫情嚴重時,將兒子送回內地的家人照顧。作太太的在疫情前於餐廳水吧工作,但因疫情影響停工;而禤先生則在地盤工作,賺取日薪勉強維持家庭所需。但在2月的疫情大爆發時,他和太太先後染疫確診,困在劏房分上下格床等待病情好轉。

禤家夫婦同時病倒,不但斷了經濟來源,也排不到隊看醫生,更打不通政府的救助熱線,失望之中感慨﹕作為平民百姓難道真的要自生自滅嗎?加上期間的天氣突然轉為寒冷,真是雪上加霜,令人感到絕望無助!

感謝主,慈善機構(基督教榕樹頭之光協會、明光社)及時送來關心與物資,不單有義工為禤家買餸菜,還送上溫暖的棉被,還有維他命、退燒藥和消毒等物資補給,禤生直言心中感到溫暖,人生有了光和希望!隨後,他們夫婦二人慢慢康復,禤先生更能繼續開工,正常工作!對於信仰,他曾去過教會的佈道會,雖想多了解,但因為工作忙碌,故未能對信仰有進一步的加深認識。不過,此刻的禤先生坦言,今次能於困境中得到適時的幫助,是天父在保守自己,故心中感到平安呢!

個案二:送上幫助和盼望

黃女士來港4年,與丈夫和一對子女居於深水埗劏房多年。在疫情爆發初期,她甚麼物資都未有準備好時,小女兒不幸染疫!城內抗疫藥物、快速測試包四處都斷貨,隨後大兒子又發燒,再到他們兩夫婦雙雙確診。在所需物資藥品嚴重缺乏之下,既要照顧兒女,自身又患新冠病毒而不適,所處的境況真的非常辛苦和徬徨。

幸好她有朋友及時送了兩盒藥給她女兒服用,以控制病情;慈善機構亦送來信息問候和防疫信息,也立即為黃女士安排物資運送。義工們在寒冷下雨的晚上,拖著一手推車的生活必需物資,沿著樓梯送到她的家門,當中有肉、蔬果、罐頭、粉麵、八寶粥;更有防疫用品,如:藥物、清潔用品及快速測試包!令她深受感動。

曾於內地曾接觸過天主教的黃女士,因孩子就讀基督教學校而對信仰和主耶穌有點認識,她坦言自己是相信主,雖然未洗禮,但亦相信天父一直在身邊憐憫著她們一家。這次在疫情之中得到及時的幫助,更讓她感受到神的拯救,對教會義工的援助也十分感激。

個案三:送贈愛和溫暖

今年60歲的黃婆婆與先生居於長沙灣區劏房多年。她於二月尾時不幸感染新冠病毒,再傳給丈夫。在找不到政府醫生診治時,幸好能求診附近的診所醫生,及時控制病情和退燒。在天氣寒冷之時,義工們得知她家缺乏綿被、食物、喉糖、清潔用品及快測包等物資時,也很快送上她家所需的,使她能得到溫暖。

黃婆婆雖不是基督徒,但也感到教會所給予的溫暖和幫助,她說:「耶穌、教會很好,會幫助我們,給予我們所需,很好啊!」被問及會否在疫情緩和後到教會了解一下,她也說有機會可以試試呢!

從上述的三個個案,受助的家庭除了透過機構的協助而得到物資,他們更能在困境當中感到被關心;也透過教會弟兄姊妹送上適時的幫助之中,看見天父的信實。

送出一杯涼水

長沙灣、深水埗區的劏房戶,不少都是居住於「三無大廈」,即沒有任何形式的業主、居民組織,以及沒有聘請物業管理公司的大廈,往往這些大廈的環境可以說是極不理想。另外,也有不少的業主將一個單位劏成十多戶再分租出去。這些家庭的居住空間通風不佳,與鄰家住戶也極為相近,有相互傳染的高風險。幸好,城內不少慈善機構和義工,在嚴峻的疫情之中仍然努力和無私地為有需要的劏房戶送上物資,為他們在困境及寒冬中送上溫暖。

現在,雖然疫情稍為緩和,但是否有第六波的到來仍是未知之數,劏房戶除了食物、季節性的物資需要之外,如何幫助他們長遠改善就業、生活環境,仍需要我們關心政策。另外,中、小學學生在反覆的疫情中要使用網絡學習,劏房戶的網絡支援、學生能否有合適及安靜的環境學習?最近有調查顯示,四成幼稚園學生的家庭沒有安裝上網,政府能否資助讓幼童面對網絡學習模式?在狹小空間中,家長如何面對子女學習的問題及幫助他們跟上進度?當父母二人必須外出工作,但小孩在疫情中仍要在家上網學習… 這一大堆因疫情,以至劏房戶、貧困家庭仍要面對的問題,仍需我們繼續協助、幫忙和關心。

而最終,更是希望我們大家都能憑信仰發出一點點光,在黑暗中照亮每一張渴求的面孔,讓他們藉此走出黑暗,真心實意地去認識天父和感到神的愛。「人點燈,不放在斗底下,是放在燈臺上,就照亮一家的人。你們的光也當這樣照在人前,叫他們看見你們的好行為,便將榮耀歸給你們在天上的父。」〈馬太福音5﹕15-16〉「願耶和華賜福給你,保護你。願耶和華使他的臉光照你,賜恩給你。願耶和華向你仰臉,賜你平安。」〈民數記6﹕24-26〉

曾經刊載於:

明報「談天說道」,11-4-2022

疫情下崇拜和牧養的挑戰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31/03/2022

羅馬書八章35節說:「誰能使我們與基督的愛隔絕呢?難道是患難嗎?是困苦嗎?是逼迫嗎……」在今時今日的處境,更貼切的應說難道是新冠病毒嗎?是防疫措施嗎?是恐懼嗎?是執事同工嗎?

經過了兩年的疫情,教會的「正常」運作已經受到很大的影響,教會領袖在面對種種新的形勢和挑戰的時候,實在必須不斷反思如何繼續履行教會應有的使命,而不是只著眼於如何遵從政府的防疫措施,避免觸犯法例以及避免同工受感染。除了繼續視像崇拜、提醒弟兄姊妹可以透過不同途徑奉獻之外,在疫情之下,我們必須認清甚麼是教會必須做、甚麼是權宜之計、甚麼是與時並進、未雨綢繆。

教會的使命最主要就是敬拜上帝、牧養和裝備弟兄姊妹、傳福音、服侍鄰舍和關心社會,理論上不應有太大的爭議,問題是如何平衡和取捨。在過去兩年,一些教會由起初十分抗拒停止現場聚會,到後來不敢在教會內有任何聚會;由不情願地暫停某些教會活動以減低風險,變成不情願舉辦任何具有風險的活動;由教會自決變成事事以政府的指示為依歸,當中的轉變令人憂慮。

當然,教會作為負責任的公民社會一份子,盡量做好防疫的措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活動是應有之義,教會亦不是特權機構,不用理會市民大眾都要共同遵守的規定,問題是教會有其獨特的使命和信仰生活方式,當政府推出一些不符合信仰原則、以及不明白教會日常運作的政策的時候,教會領袖必須據理力爭而不是盲從附和。

以政府要求所有宗教場所未來要安裝安心出行流動應用程式,以及必須接種疫苗才能進入為例,教會的門應該是向所有人敞開的,耶穌願意尋找被世人忽略、被罪綑綁的迷羊,因此,要教會因為非宗教的理由,拒絕任何真誠地想參與聚會的人入內是不合理的,政府若規定不接種疫苗就不能進入教會是嚴重干犯了宗教自由,是越俎代庖為教會定立了有違信仰原則的規定。

事實上香港大部份教會跟黃大仙及車公廟等接待大量公眾人士的宗教場所截然不同,大部份教會主要只是中小型堂會,出席者經常都是同一批人,聚會人數都不過幾十至二、三百人,弟兄姊妹之間都十分熟識,任何陌生人一進內便會被發現,萬一有人染疫要追蹤同場出席的人並不太難。加上教會的辦公室和聚會的地方很多都是混合使用,若連個別有需要的弟兄姊妹和求助者在平日亦禁止進入教會辦公室,尋求信仰和心靈上的幫助是不合情理的。

香港有這麼多不同類型的宗教場所和不同的信仰生活模式,若果只用同一條例一刀切地處理,根本就是不切實際,削足就履。退一步說, 強制使用安心出行和接種疫苗,在疫情十分嚴峻時為加快追蹤而短期強制實施尚可以理解,絕不應長期執行,但 問題是很多時政府的防疫政策都是易緊難鬆,由臨時變成長期執行,大家不能掉以輕心。就像四人限聚令一樣,就算疫情曾經幾度放緩,政府亦絕不放寬,教會不應對這些不合理的措施照單全收,噤若寒蟬。

此外,過去兩年,最受教會和弟兄姊妹關注的,當然是甚麼情況下須停止現場的崇拜聚會,只能提供網上直播。但在第四波疫情的後期,連幼稚園也可以回校上課,許多公眾場所都可以恢復活動,就是教會遲遲未可以現場聚會,從抗疫角度來說是毫不科學的。其後,就算可以現場聚會,但在人數限制方面比戲院和其他表演場地仍然更嚴格,亦是毫不合理的。

從政府的角度來看,宗教集會和一般同鄉會、聯誼會和朋友之間的社交活動可能差不多,都是非必要和可以隨時暫停的。但對信徒來說,集體敬拜有其難以取代的重要性,網上直播只是權宜的方法,並非可以長期取代弟兄姊妹之間一起向神獻上讚美的祭的,在家中對崇拜的專注和投入程度是沒法和在教會內相比的。

教會生活除了聽道之外,還有肢體之間的彼此守望、關心和支持,並且一起去服侍有需要的鄰舍和傳福音。有些教牧同工和長執很擔心萬一教會出現感染群組會影響教會的名聲,若果在所有學校都只上網課、食肆只有外賣、大部份市民在家工作的嚴峻情況當然可以理解。若果我們可以繼續返工返學,為甚麼不可以返教會?只要做好防疫措施,聚會中不安排飲食、不會除口罩和保持適當距離,實在看不到一起崇拜為何比起返工返學、看電影、上餐廳和逼巴士更危險?我們又不是為了吃喝玩樂,為了持守信仰而受感染亦無愧於心。網上崇拜好像解決了不可停止聚會的內疚感覺,卻會令人誤以為這就等如滿足了最重要的教會生活。

其實,疫情下教會的同工和領袖應該比平時更忙。例如為了保持社交距離,可能要多開幾場崇拜,或者將崇拜分散在平日晚上,或者星期六、日多開幾場;以前的團契可能變成小組,小組有需要的時候更可能要化為兩三個人的小小組;同工可能要花更多的時間去弟兄姊妹工作地方附近和他們吃午餐;透過視像電話彼此問候和祝福;上長者家裡為他們祈禱、甚至施聖餐;約大家去行山、逛公園、行海濱長廊,順便分享和祈禱;為失業的會友提供緊急的援助;安排弟兄姊妹為獨居、行動不便的肢體或街坊大掃除;派送防疫物資和食物給附近有困難的基層家庭等等。現場聚會可以暫停,教會的使命卻絕對不能暫停。

「有品上網」嘉許禮暨有品親子講座活動回顧

楊潔華 | 明光社督導主任(拓展及對外事務)
20/01/2022

因著疫情持續及科技進步,學童增加上網時間,容易在網上接觸不同的人及事物,要令他們懂得分辨善惡對錯、保護自己和尊重他人是十分重要。本社的「有品上網」- 青少年品格培育計劃透過製作不同形式的資源,如動畫短片、填色及漫畫冊、教育單張等,讓學童明白如何於不同的場景保護自己。有17間小學及7,633名小學生參與了本計劃,當中的「有品上網.叻仔叻女填色比賽」收到1,563份作品,嘉許禮暨有品親子講座亦已於2021年10月30日於基督教家庭服務中心禮堂舉行,合共有150位師生及家長出席。感謝華人永遠墳場管理委員會(華永會) - 2020年度慈善捐款「生命教育」計劃贊助本社推出的「有品上網」- 青少年品格培育計劃。

明光社

藝術家搖籃有限公司負責人郭志立先生及其團隊擔任填色比賽的評審,選出初小組及高小組各40名優異獎及冠亞季軍,每位得獎同學均可獲贈書券、嘉許狀等禮物,其作品已在「港鐵社區畫廊」中展出。郭志立先生於嘉許禮中擔任頒獎嘉賓,他表示,在評審作品時感到非常困難,因為每位小朋友的創作都非常豐富,上色亦很漂亮,他們每位都具備了藝術家的天份。他勉勵在場同學,當有自己理想的時候,便要堅持和付出努力,只要能堅持,便能達成目標。

華永會主任(企業事務)梁樂韻女士亦有蒞臨嘉許禮並擔任頒獎嘉賓。部份得獎學校的校長、老師及家長在百忙中也抽空前來,陪同學生領獎。聖公會阮鄭夢芹小學楊楚傑校長在嘉許禮中表示,在疫情期間,學生都無法回校上課,學校得倚靠網上形式授課,但在這情況下無論學校、學生和家長,在上網時都遇到許多有關網絡素養的問題,由於「有品上網」計劃是透過短片和填色比賽去教導同學成為一個有品格和負責任的網絡使用者,而不是透過艱深的文字去講明一些道理,他認為這很能切合學校的需要,於是便鼓勵全校同學參加這個計劃了。順德聯誼總會何日東小學宋婉明主任分享到,全校同學都有參加這個計劃,她指計劃中的填色及漫畫冊不只對小朋友有幫助,對家長的幫助也很大,因為學校的課堂和試後活動時間都有限,而這本書冊則讓家長和子女可以一同在家中閱讀,她認為這個更重要。香港普通話研習社科技創意小學黃正虹主任表示,疫情的衝擊令小朋友一瞬間打開了網絡大門,但成年人未必有很多時間告訴他們上網應有的態度,透過計劃內的短片和漫畫冊,就可以用一些生動有趣的方法,將知識灌輸給小朋友了。

本社項目主任(新媒體及流行文化)歐陽家和先生於當日即場播放了其中一條點擊率很高的動畫短片,他又以輕鬆的方式與參加者分享如何使用短片進行親子教育,建立子女的傳媒素養及加強親子關係,有家長會後表示獲益良多。

除了以上活動外,「有品上網」計劃內容還包括:

  • 品格教育動畫:我們製作了30條約四分鐘的品格教育動畫短片,內容圍繞八大數碼生活技能和30種良好網絡使用者(網絡公民)品格。
  • 《有品上網.叻仔叻女填色及漫畫冊》和嘉許貼紙:將30種良好品格訊息化成四格漫畫配以填色紙。
  • 「有品上網我至叻」教育單張:向全港小學家教會及機構寄發2,000份教育單張,向公眾人士特別是家長提倡有品上網概念。

「有品上網」 - 青少年品格培育計劃已於202110月底結束,相關短片、漫畫冊及單張的電子版亦已上載於計劃的網頁中,歡迎按此連結瀏覽、下載或轉發。

填色比賽得獎作品

明光社
明光社

懷念商務艙

陳偉洪 | 過去八年,整家往返三地,搬家七次。由市區搬到長洲,從香港移居到德國,回港後再到台灣。經歷由社工成為神學生,畢業後,曾嘗過作宣教士的辛酸,體會過牧養教會的苦樂,現在又以學生的身份暫居於台灣。客旅人生大概莫過如此,作為寄居者就只能聽從上主的帶領。
18/08/2021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台灣

7月19日台灣第一批奧運選手連同教練、代表團及相關的官員,乘坐包機前赴日本作賽。說真的,能承包專機直飛抵達,相比於其他大國已是相當難得。只因羽毛球「世界一姐」戴資穎,在她的社交媒體Instagram發文中提了一句:「好懷念長榮航空,可以搭商務艙」,就引發起多方關注、討論。隨即,當天蔡英文總統發文致歉,而行政院院長蘇貞昌更親自至電戴資穎說「對不起」,[1] 當晚,體育署及教育部召開記者會,負責官員公開鞠躬致歉之餘,[2] 體育署署長更表示已因事件向上級請辭。[3]

「懷念……商務艙」是一句投訴或埋怨嗎?是帶著指責或追究嗎?應該沒有吧!但這一句話卻給人提醒,讓人想起有領導人早年向國家級運動員的承諾,[4] 想起政府對運動員的重視程度,想起誰人正坐在商務艙裡?各運動項目的總教練能坐也算合理,但其他政府官員亦在名單之內,就不禁予人一種為官「自肥」的感覺。

「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關乎公平,出自〈論語〉,論及治國之道:「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所指的是治國者,不應只擔心或著眼於財富多少或人民貧窮狀況,而應重點於公平分配與社會安穩。

明顯地,安排選手坐商務艙只是小事一宗。而事實上,政府亦已隨即安排其他較遲出發的選手,回程時能乘坐商務艙。而事件的嚴重是在於其延伸的「安穩」問題。一個不重視「代表地區」出賽運動員的政府、一個不能兌現「承諾」的領袖、一群以公費「自肥」的官員,是絕對能動搖著國家/社會的穩定。在民主、直選的體制下,更會動搖著當權者的管治地位。

在「安穩」的前提下,領導人、高官、相關的負責官員也要立即認錯及回應,這就是民主社會、政黨交替管治的可愛之處。人民感受不到「安穩」,就能用手上的選票更換一個能讓他們感到「安穩」的政府。

一句看似簡單,卻在「提醒」著別人的說話,筆者相信連發表這話的當事人,也始料未及會造成這樣的影響。就如「香港真係好靚」只是一句平常不過,既沒有投訴及埋怨,更沒有指責及追究的商品標語,但有關的產品可能因為種種原因被視為敏感,以致要「下架」。香港曾經的美,是在於它能接納、包容不同的顔色;它曾經的美,就是容讓不同的聲音及表達;它曾經的美,就是讓人可以自由地「懷念」……而事實上,曾被譽為「東方之珠」的香港,叫人「懷念」的,又豈只是一席商務艙?!


[1] 呂伊萱:〈蘇貞昌致歉!國手坐經濟艙、行政人員商務艙「顯有不周」〉,《自由時報》, 2021年7月19日,網站: https://sports.ltn.com.tw/news/breakingnews/3608877(最後參閱日期:2021年8月17日)。

[2] 王婕秋:〈東奧選手為何坐經濟艙? 教育部鞠躬致歉:防疫考量〉,華視,2021年7月19日,https://news.cts.com.tw/cts/sports/202107/202107192050033.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1年8月17日)。

[3] 曾思儒等:〈體育署長張少熙已遞辭呈 搭經濟艙赴東京〉,《聯合報》,2021年7月22日 ,網站:https://udn.com/tokyo2020/story/122317/5618481(最後參閱日期:2021年8月17日)。

[4] 賴意文:〈曾承諾國手搭商務艙-蔡英文總統道歉, Yahoo!運動〉,2021年7月19日,網站:https://tw.sports.yahoo.com/news/曾承諾國手搭商務艙-蔡英文總統道歉-115636072.html(最後參閱日期:2021年8月17日)。

紫荊不是洋紫荊

陳永浩博士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研究主任(義務)
28/04/2021

疫情之下,原本熱愛出外旅行的香港人,通通被迫留港度日。市民需要「抖抖氣」,外出舒展一下,就轉到郊外、公園等地方閒逛,一時之間,這些地點都變得人山人海,甚為壯觀。當香港人慢慢放下緊張步伐,學習欣賞大自然時,賞花是其中一個最好的活動:香港處於亞熱帶,四季都有不同花卉可供欣賞,而其中在市區最常見、花期也長的,可算是我們的市花——洋紫荊了,而洋紫荊由被發現、培育、到能夠成為香港市花的故事,堪稱傳奇。

邂逅洋紫荊,絕對是「偶然遇上的驚喜」:大概在1880年,在港島區薄扶林的伯大尼修院,住在那裡的法國外方傳道會神父,在附近的鋼線灣行山時,發現了一個新植物品種,花開燦爛,但卻不會結果。神父們後來以插技方式將植物移植至伯大尼修院。[1] 1906年,當時的植物及林務部監督S. T. Dunn將洋紫荊判定為新物種,於年度報告中發表,[2] 其後又正式將洋紫荊的拉丁文學名的種加詞命名為:「Blakeana」,以紀念熱愛研究植物的第12任香港總督卜力爵士(Sir Henry Blake)伉儷。[3] 及至1965年,香港政府決定以洋紫荊作為香港的市花,寓意香港這個港口,有如1880年那次於野外發現的洋紫荊一樣珍貴;1997年後,香港特別行政區繼續採用洋紫荊作為區徽、區旗及硬幣的設計圖案。而洋紫荊除了代表香港外,在1967年更被引入台灣,後於1984年成為了嘉義市的市花及市樹。[4]

然而,看似人人熟悉的洋紫荊,其實我們對「她」有兩大誤會。第一大誤會是,多年來我們都以為洋紫荊是一個新發現的品種。經過多年的研究後,今日我們知道,洋紫荊並非獨立品種,而只是紅花羊蹄甲和宮粉羊蹄甲兩個品種雜交而成的混種。[5] 混種植物意味著「她」不能自行繁殖,而這背後代表著一個驚人的事實:現時香港所有的洋紫荊,其實都是由那棵於1880年首次於野外發現(亦是唯一一次於野外發現)的洋紫荊的人工繁殖品。如果細心觀看,每一棵路邊種植的洋紫荊樹,都可以看到樹幹上透過「嫁接」或「插枝」等人工方法繁殖的痕跡:樹幹底部是紅花羊蹄甲和宮粉羊蹄甲,嫁接在其上的才是洋紫荊本身。若不是當日因為有心人發現,珍惜栽培,再有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接種(想想在戰時的「她」,究竟是怎樣活下來?),洋紫荊只是大自然的偶然混種,其實「她」很可能一早就被大自然淘汰了。同樣,香港由一默默無聞的小漁港走到今天,其際遇會不會跟洋紫荊有幾分相似?洋紫荊能夠一直繁殖下去,彷彿在提醒我們,香港的現況雖然艱難,只要不絕望,總是有生機的。

對洋紫荊的第二大誤會,是將它稱為紫荊花。洋紫荊是香港市花,然而在《基本法》第十條中,[6] 洋紫荊的「洋」字被略去,而被錯誤稱為「紫荊花」(這樣的誤述,或許是不喜歡這個「洋」字?那麼海洋公園也需要正名嗎?)。紫荊其實是另一種南中國蘇木科紫荊屬植物,學名為Cercis chinensis,而洋紫荊則是香港原生植物,是蘇木科羊蹄甲屬植物,學名為Bauhinia x blakeana;紫荊不是洋紫荊,兩者不能混淆。誤會花的名稱事小,但如果將代表著香港的人和事都混淆了,那就十分不妙了。

明光社

由洋紫荊說起的故事,還有很多:事實上,一個小小的香港,植物物種卻非常豐富,已知的植物品種便達3,100多種,當中香港原生植物約有2,000多種;其中更有14種以香港命名,包括香港蛇菰、香港細辛、香港茶和香港巴豆。除了本文介紹的洋紫荊,另一重要本地植物土沉香,它有芳香樹脂,故被用來製成香品,遠銷各地,當時運貨的埠頭石排灣,即今日的香港仔,後來該港口被稱為「香港」,之後也輾轉成為今日香港的總稱。[7]

下次到公園或行山時,不妨多欣賞身邊大自然的一事一物,你或會有更多的新發現呢。

 

[1] 伯大尼修院於1875年由法國外方傳道會興建,專為罹患熱帶疾病的傳教士提供休養地方,百年間共接待了約6,000名傳教士,是法國天主教會在東亞地區從事傳道工作的重要地點。伯大尼修院在1974年關閉,後來被政府接收,政府曾讓香港大學出版社使用該處,修院現為香港演藝學院的第二校舍。

[2] S. T. Dunn, “Report on the Botanical and Forestry Department, for the year 1905,” Administration Report [of Hong Kong Government] (1906): 439–452.

[3] 植物名稱是人們賴以傳達交流植物資料的基礎。在早年,一些植物品種或會有多個不同名稱。為確保所有植物品種的名稱正確無誤和不會引起混淆,植物學界為植物的學名採用了全球通用的標準,詳見《國際植物命名法規》。植物學家和《國際植物命名法規》均採用「雙命名法」和以拉丁文拼寫的植物學術語為植物訂立學名。植物學名是由它的屬名(generic name)和種加詞(specific epithet)組成,在科學刊物中更會標明命名者。參:漁農自然護理署 自然護理分署:《自然護理作業備考第3號 使用植物名稱指引》,「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漁農自然護理署」,2008年2月,網站:https://www.afcd.gov.hk/tc_chi/conservation/con_tech/files/NCPC_No.03_The_use_of_plant_names_Chi_ver.2008_2_revised.pdf

[4] 詹志勇:《細說洋紫荊》(香港:天地圖書,2006)。

[5] 該研究以洋紫荊的外部、花朵及種子的形態、繁殖能力及基因序列等元素,與紅花羊蹄甲和宮粉羊蹄甲作對比及分析,證實洋紫荊是兩者雜交而成的混種,更提出更正洋紫荊的學名為Bauhinia purpurea x variegata 'Blakeana', cv. nov.,當中cv.(cultivarietas)指栽種變種,nov.(nova)表示這個是新的名稱。參:Carol P. Y. Lau, Lawrence Ramsden and Richard M. K. Saunders, “Hybrid origin of ‘Bauhinia blakeana’ (Leguminosae: Caesalpinioideae), inferred using morphological, reproductive, and molecular data,” American Journal of Botany 92, no.3 (2005): 525–533, https://doi.org/10.3732/ajb.92.3.525.

[6] 《基本法》第十條為:「香港特別行政區除懸掛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和國徽外,還可使用香港特別行政區區旗和區徽。香港特別行政區的區旗是五星花蕊的紫荊花紅旗。香港特別行政區的區徽,中間是五星花蕊的紫荊花,周圍寫有『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和英文『香港』。」

[7] 〈香港之名源於本地特色植物〉,「政府新聞網」,2004年11月20日,網站:https://www.news.gov.hk/isd/ebulletin/tc/category/environment/041119/features/html/041119tc04005.htm;〈土沉香樹易危珍貴 受傷「結香」自保反招禍〉,「明報OL」,2020年12月8日,網站:https://ol.mingpao.com/ldy/cultureleisure/culture/20201208/1607367291504/土沉香樹易危珍貴-受傷「結香」自保反招禍

網絡逍遙遊

蔡志森 | 明光社總幹事
19/01/2021

我們對網絡和手機的依賴已走上了不歸路,它彷彿已成為了我們的另一半,大家了解這一半嗎?

設想有一天,網絡被政府或網絡公司全面控制;手機被駭客入侵,取得我們儲存在雲端的身份證明、銀行存款、醫療記錄、公司文件、紀念照片……我們會陷入怎樣的危機?這些情境和疫症一樣,有時看似遙遠,忽然又可以近在咫尺。

當然,大家可能認為自己只是「上上網、玩玩game」,不會出甚麼大問題,不過,由於網絡上排山倒海的訊息和遊戲太多、太快、太吸引,加上疫情下大家在家工作和減少外出,手機和網絡更成為我們和外界聯繫最重要及最緊密的工具,我們的警覺性難免有時抗疫疲勞,「中了招」也懵然不知,網絡成癮的又豈只是小朋友和年青人,家長可能才是重災區。

其實不斷為手遊課金、被遊戲的價值觀潛移默化、受一些政客、KOL(關鍵意見領袖)和討論區影響,令我們分不清哪些是事實、哪些是觀點的情況愈來愈嚴重。愈多使用網絡,愈應該花更多時間了解網絡,否則,誤踏地雷是早晚的事。今期《燭光》很想和大家撥開少許雲霧,一起在網絡和手機的世界保持清醒,不要真的將它變成自己的另一半,要在網絡逍遙遊,不要讓它變成自己的迷宮。

另一方面,在疫情和社會政治的衝擊下,香港人變得愈來焦躁、不安,我們亦希望能和各位家長、教會和機構的負責人一起反思,如何常常保持警醒,帶領子女和會眾共渡難關。

共產與共享

陳偉洪 | 過去八年,整家往返三地,搬家七次。由市區搬到長洲,從香港移居到德國,回港後再到台灣。經歷由社工成為神學生,畢業後,曾嘗過作宣教士的辛酸,體會過牧養教會的苦樂,現在又以學生的身份暫居於台灣。客旅人生大概莫過如此,作為寄居者就只能聽從上主的帶領。
26/11/2020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台灣

「共產」在維基百科的解釋是:

「……一種共享經濟結合集體主義的政治思想,主張消滅生產資料私有制,並建立一個各盡所能、各取所需的生產資料公有制……在此體系下,土地和資本財產為人民共同所有……」[1]

 

其中所強調的「共享」與「共同所有」不僅是崇高的理想、概念,更可以成為我們(或社會)所追求的目標;「各盡所能」、「各取所需」,豈不應是大眾所嚮往?

能夠「共享」是建基於人們樂意「分享」,而「分享」其中一個因素就是我們感到「滿足」。只是「滿足」並非一種客觀的狀態。情況就好像是,一個人月入10萬元,要求他每月與人分享(或捐獻)三、四千元,按理是問題不大,但若這人是缺乏安全感,內心不感到滿足的話,要他跟分享一杯涼水也是不可能。

可見「共享」不一定是人性中油然而生的情操,是需要刻意的培育及推動。

好幾年前,到台灣旅遊,在黃昏時經過一所學校,發現有些不似學生的人(大概是一般市民大眾)在校園內跑步、打球、做運動、享受閒暇。問及身邊台灣朋友,她說:「台灣的學校,一般在下課後,就開放讓社區人士使用。」當時很快就聯想到:「學校不是私人地方嗎?讓人隨意進出,其安全問題如何?會加速設施的損壞、折舊……」當然,在心底裡亦暗暗欣賞及疑問:「台灣竟然可以如此善用空間,其運作模式是如何?」

「……英國首相迪斯雷利(Benjamin Disraeli)曾說過:『持續增加的財富及休閒為人類進步之二大特徵』,顯見隨著經濟活動的蓬勃發展,休閒活動亦為先進國家發展的要務之一。隨著經濟發展、過度都市化之故,臺灣地區地狹人稠、人口高度集中的現象日趨失衡,民眾休閒場地與遊憩空間,益顯不足。」[2]

早於1965年,台灣教育部已開始訂定國民體育實施方案,建議學校應盡量開放其運動場所,並於1975及1979年作出修定。而台北市自1980年起推動校園開放政策,1985年宜蘭縣更推動「無圍牆學校」,規定校舍以綠籬等替代圍牆。[3] 筆者女兒現在就讀的國中,按台北市的法規,其對外開放為:上課日上午5時至7時、下午5時30分至9時30分;週六、日及例假日上午5時至下午9時。

用上超過40年的時間,是因著最初所發現(或預見)土地空間上的「不足」,亦重視人民休閒的需要,而著力推動善用「公共空間」的概念。這不僅是讓學校與社區更為緊扣,更是提倡著「共享」的精神。而多年以來,這精神似乎亦深入民心,更成為一種文化。其可見於早陣子台灣市民,因著鐵路公司表示在疫情過後,永久限制(或禁止)在台北車站大堂席地而坐所作出的反對及討論。[4] 市民視車站大堂為公共空間,是屬於大眾,不應受限於機構的規範。

「共同擁有」就是強調某東西(或空間)不屬於任何的某人或某公司或某政權,而是屬於人民大眾所共有。這理應是「共產」的基要所在。台灣明顯不是奉行「共產」的地區,但它卻推動及踐行著「共同擁有」及「共享」的精神。「開放校院」讓市民在其中經歷到好處及滿足。過去香港的大學校舍基本上是開放的,但今天卻多加了重重的關鎖。而一般的中、小學,在下課後,校園連本校生也難以進入,更何況是一般市民?事實上,地少人多的香港,對休憩空間的索求,是遠比台灣為大,理應更加需要推動「共享」。

不去善用已有的資源,不去推動大眾共享或分享其資源,反之,卻容讓財團、土豪囤地自肥;反之,計劃花上千憶的公帑去填海造地,這豈不是與「共產」的信念背道而馳?

過去一年,香港的公共空間不單沒有增加,反而更被逐漸收窄。但同時,亦喜見不少教會、志願團體、甚或是小商戶、食肆,願意在艱難的日子裡,分享其「空間」,予人一杯涼水,給人稍作休息。

能「共享」除了讓人感到滿足外,其基本理念就是看到他者的「需要」。因著「看見」就能在不足下,仍能作出積極及正面的回應。

忽略人民的需要、不聽取民間聲音的政權,是難以推動「共享」更遑論踐行「共產」?

「……在此體系下,土地和資本財產為人民共同所有……」冀盼一天,人民能得享共同所有的生活。


 

[1] 〈共產主義〉,維基百科,2020年11月21日,網站:https://zh.wikipedia.org/wiki/共产主义(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11月24日)。

[2] 汪耀文:〈校園開放政策及其法令之研究分析〉,《戶外遊憩研究》,第27卷第3期(2014年9月):3

[3] 汪耀文:〈校園開放政策及其法令之研究分析〉,3–4。

[4] 〈北車大廳「永久禁止」民眾席地而坐惹議,林佳龍要台鐵「逐步開放」〉,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2020年5月19日,網站: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35243(最後參閱日期:2020年11月24日)。

從創傷到復原

李耀基醫生 | 私人執業精神科專科醫生。先後任職於聯合醫院、葵涌醫院、威爾斯親王醫院等精神科部門。在不同精神科相關的範疇,如兒童及青少年心理成長,以及各種心理治療有較大興趣及有較多涉獵。曾有十多年時間在聯合醫院兒童及青少年精神科部門服務。
05/11/2020

引言

最近一年多在香港人的生活裡,「創傷」成為了一個熱門話題。從2019年6月開始「反對《逃犯條例》修訂草案」觸發的武力衝突及人際關係撕裂,以至新冠肺炎所引起恐慌、不安及憤怒等情緒,都叫大家關注到巨大壓力對精神健康的影響。

其實,近年在精神心理學上對於「創傷」及「復原」都有不同層面的治療理論以至臨床研究,在此我和大家分享一下。

 

甚麼是精神上的「創傷」?

在精神醫學層面上,和創傷有最直接關聯的診斷,就是創傷後壓力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PTSD)。PTSD是指人在遭遇重大壓力後,其心理狀態產生失調的問題。這些壓力經驗包括:生命遭到威脅、嚴重身體性的傷害、以至身體或心靈上的脅迫等。其中主要症狀包括:

  1. 創傷經驗再體驗:在創傷事件過去後,當事人可能會做惡夢,夢見同樣事件發生。又或者在白天突然回憶起創傷事件,因而再度感到受創的感覺。這種感覺通常是「侵入性」的,愈不願意想起反而愈會想起。
  2. 過度警覺:當事人會持續處於「非必要」的警戒狀態,這會使得人變得無法專心、易怒、失眠、焦慮,嚴重甚至會有衝動的自我傷害行為。
  3. 逃避及麻木:有人會選擇避免回憶或接觸可能引發創傷事件回憶的人、事、時、地、物。
  4. 出現與創傷事件相關的負向認知及情緒:如責怪自我或他人、情緒低潮、疏離他人等等的情況。

在20世紀60至70年代,精神醫學界開始重視PTSD這問題,也正式將之成為精神醫學診斷。初時,大家的焦點主要在退伍軍人身上。當他們在戰場上經歷了很多命懸一線的場面,長期處於生死未卜的恐懼及壓力之下,在退伍回國之後會有機會出現PTSD症狀。(如大家有看過一些80、90年代荷里活有關越戰的電影,你會發現當中其實是有很多關於PTSD症狀的描述。)其後,大家也發現在一般生活中,如果遇上非常暴力的攻擊、威脅的時候(如性侵犯、暴力虐待、對性命有威脅的意外等等),當事人也有機會出現PTSD的症狀。

 

PTSD症狀背後的心理因素

和其他精神科疾患一樣,大腦功能失衡和心理壓力是同樣的重要以及是互相影響的因素。但在這裡我會將重點放在心理的因素上面。

如之前所述,受創傷所影響的人,在經歷創傷之後,會在一般被視為「正常」及「安全」的環境下,突然「入侵性」的重現那和創傷經驗相關的體驗感覺。如腦中浮起當時的畫面、聲音、氣味以至重新感受到當時的情緒等等。由於那創傷經驗對於當事人來說,是極其痛苦的事,所以那「親歷其境」般的體驗是極其可怕的。而且,莫名其妙地出現一些自己極力想制止的感覺,會令人產生一種「我是否失控了」的恐懼。於是,當事人自然地想重新掌控自己的感覺,減少不安。而當中「逃避」有關創傷的環境提示,以及提高自己對「危險」的警覺性,都可令當事人得到短暫的心理紓緩及安全感。而極端一點的,當事人更可以在無意識之中進入了一種「麻木」甚至「解離」(dissociation)的狀態:一個清醒但沒有了相關感覺的狀態。這樣,當事人可以短暫減少那些和創傷經驗相關的傷痛。

我們人類的記憶不像電腦硬盤(hard disk)一般,對事情平鋪直敘地如實記錄下來就算。情緒因素對於我們大腦的記憶系統是有著重大的影響的,大家試試回憶上星期你生活中發生過甚麼事情,而當中附帶著比較強烈情緒的事情(包括:喜、怒、哀、樂、憎、惡等),是比較容易被記下來的。

如此一來,可怕的「創傷經驗再體驗」出現的其中一個主因,是因為創傷經驗相關強烈情緒會加深了那創傷的記憶。所以,此「體驗」出現在有深刻創傷經歷的人身上的機率是非常之高的。問題在於逃避、過度自我保護、麻木以至解離的反應,全部都是以否定或漠視相關情緒的方向去處理那痛苦感覺,阻止大腦去重新整理那些相關的感受及記憶。那麼,那些恐怖記憶只會愈來愈牢牢地和那創傷不安的感覺糾纏在我們大腦中。因此,「創傷經驗再體驗」也不會停下來,甚至只會愈來愈頻密及強烈。

如果,那和創傷經驗相關的情緒不單只是危及自身安危的失控感覺,而更加上一些令當事人更難堪的感受,如:性侵受害人的羞愧感,或退伍軍人對於同袍受苦陣亡的內疚自責,也會令人更傾向用各種逃避的形式去處理創傷問題,因此更容易出現嚴重的PTSD症狀。

有很多不同類別的心理治療都可以治療PTSD,但在主流及有實證數據支持的學派裡,如何重整當事人的創傷記憶及相關情緒,都會是治療的一個重點。

 

累積性創傷和情緒病的關係

討論過人在面對巨大危機的創傷,因此可能出現的變化以至特徵之後。我們現在將焦點放回在日常生活的情況上面。

精神科有一簡化的類比去了解壓力與情緒健康的關係,叫做壓力—脆弱模式(Stress-Vulnerability Model)。

如果將大腦健康地承受壓力的接受能力看為一個容器,而壓力就是加進去的水。巨大的壓力(超大量的水)能超出我們的心理承受能力,因而令我們產生相關的情緒症狀(容器滿瀉了)。而容器的容量決定於本身的設計(在遺傳學、基因和情緒病相關的因素),也要看容器裡有多少之前遺留下來的雜物(早期成長中心理上所受的傷害)。而容器的容量愈少的話,少量的水即可引致滿瀉的狀況。所以,遺傳因素以及早期成長上傷害也可令人在面對相對較輕的壓力下引發起情緒病症狀。

在大腦結構來說,杏仁核(amygdala)是其中一個主要和控制情緒相關的地方。在早期兒童成長階段,外界環境以及和身邊親人的情緒互動、刺激,會影響大腦發展的方向。而在這關鍵成長階段出現了過多壓力性的情緒刺激,如:突如其來的分離,情緒上的需要被漠視(emotional neglect),虐打(physical abuse),欺凌(bullying)等等,都會令到杏仁核以及相關的大腦組織在這些的壓力之下,發展出過度活躍的情緒管理系統,以致成長之後的大腦會對壓力出現「過敏」反應,因此有較大的機會出現情緒病症狀。

而且很多時候,這些成長期的過度壓力都不是一次性的。反而傷害更大的是長期暴露在如此不合適的情緒刺激之下。

或者你會問:誰人成長期中沒有壓力?那麼我們是否個個都有情緒病?當然,情緒病的確可以找上我們每一個人。但同時,我們也要再明白多一個概念,幫助我們去了解如何平衡壓力創傷對精神健康的影響,那就是抗逆力(resilience)。

之前提過,幼年時所承受的心理創傷,可令大腦內杏仁核及其相關組織產生過敏反應,因此成年之後會有比較高的機會出現情緒病。但其實大腦運作,在某程度上和身體其他系統如何應對外來攻擊以及壓力,有著相類似的地方。

身體在遇上病毒細菌入侵的時候,免疫系統會產生抗體。有了抗體,之後再遇上同樣的病毒細菌時,我們就有能力抵抗它們,保持身體健康。那就是我們對病毒細菌的「免疫力」。但如果那病毒細菌是大量的侵襲的話,又或者它們有著非常強大的殺傷力,超出我們身體免疫系統的承受能力的話,在抗體出現之先,病毒細菌已經可以對身體造成永久性的傷害,甚至會令我們死掉。所以在生病時候,適當的照顧以及相關的治療是非常重要的。只要捱得過病毒細菌的侵襲,我們之後便會有更強的免疫力。

這就像英諺所說“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意即「沒有把你殺死的東西,會讓你更強壯」。

但最重要的是,這必須是在死不掉又或是沒有造成嚴重傷害的情況之下,才有後話。

創傷的壓力就像病毒細菌一般入侵我們,分別在於,精神上的壓力能摧毀的是我們大腦對創傷性壓力的防禦能力。但如果我們能夠建立良好的精神健康基礎,而且在創傷性壓力出現的時候,能夠有合適的處理以至治療,捱過了壓力之後,我們往往可以擁有更佳的精神「抗逆力」。有學者稱之為壓力後成長(Post-Traumatic Growth)。

或者你會問,最好的處理是否叫人在成長期間都避免所有創傷性的壓力?

我想,我們的世界並不完美。我們可以盡量減少一些嚴重的人為悲劇,但有很多的壓力來源並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如:親人生病、離世、意外、以及人際關係的問題等等。所以,學會如何合適地處理壓力可能引致的傷害,從而建立起精神上的抗逆力,便至為重要。

在討論如何「正面」處理壓力引起的情緒問題及建立抗逆力之前,先回顧一下之前討論過的東西:

1. 從PTSD的症狀去認識情緒創傷的特徵。

2. 「創傷經驗再體驗」的概念,創傷情緒記憶的形成及當中可能出現的惡性循環。

3. 成長期出現的累積性的情緒壓力性創傷和情緒病的關係。

4. 精神抗逆力的概念。

在此容我作一個概念性的小結:壓力引起的創傷是一個「情緒」問題。

不知道你看到這裡,會否奇怪我為甚麼要強調這「阿媽係女人」的所謂概念?原因是:否定及逃避情緒相關的問題是一個很常見的情況。我們「知道」有情緒需要被處理,但我們未必「相信」那是重要的事,更可能我們不「覺得」需要那麼認真去處理,又或者我們不「想」去處理。

所以,如果要認真地面對「從創傷到復原」這個課題,我們必須要明白(在頭腦上的認知以至到心裡的接受及重視)處理及面對和壓力相關的情緒的重要性。

最近,有一個叫「加速體驗性動力學心理治療」(Accelerated Experiential Dynamic Psychotherapy, AEDP)的心理治療學派的理論,對我在精神治療上有著很深刻的影響。當中有一個概念:情緒變化三角地帶(Change Triangle),我會在此和大家分享一下。

情緒變化三角地帶,顧名思義,當中有三個元素:核心情緒(core emotions),壓抑性情緒(inhibitory emotions)以及不良防禦機制(maladaptive defense)。

核心情緒包括了一些在心理學上被視為普遍的情緒(universal emotions)的東西,如喜樂、憤怒、討厭、哀傷、害怕、興奮等等。它們是「必然」也「必需」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這就是universal的意思)。但我們會傾向避開那些所謂「負面」的情緒及否定它們的重要性。(如果你這刻聯想到電影《玩轉腦朋友》〔Inside Out〕,那就對了。之後我會以這電影做例子去討論情緒變化三角地帶這概念。)

如果,我們無法適當地宣洩及處理這些核心情緒(尤其是那些所謂負面的情緒),當中情緒能量就會轉化成壓抑性情緒: 如羞恥感(shame)、內疚感(guilt)及焦慮(anxiety)等等。這些壓抑性情緒通常都會令當事人產生更難受的感覺。

於是,我們就有機會進到不良防禦機制的狀態,去防禦這些太難受的壓抑性情緒,如:逃避、麻木、過度自我保護行為、轉移視線等。

合理地宣洩及處理核心情緒讓人得到真正的精神健康狀態以至抗逆力(心靈開放及放鬆的狀態open-hearted state)。反之而言,核心情緒被過度壓抑的話,情緒能量便會走向壓抑性情緒那方向。那是一個「掘頭巷」。久而久之那些被壓抑的「情緒垃圾」便可構成很多問題。

在電影《玩轉腦朋友》中,住在主角Riley 腦袋裡面的角色阿樂(Joy) 認為她是Riley最重要(甚或是唯一需要)的情緒。她不容許阿愁(Sadness)去觸碰任何一個在Riley腦袋裡面的記憶球,那代表著「健康的人是不應該有著哀傷記憶的」這觀念。同樣地,其他的情緒角色如阿驚(Fear)、阿憎(Disgust)及阿燥(Anger)都是被邊緣化的。

試想想我們日常生活中,會否都有傾向覺得「開心快樂」是唯一對我們重要或有用的情緒呢?「唔好喊啦!喊都冇用㗎!」「發脾氣係解決唔到問題嘅!」「乜都驚,你冇用嘅!」這些句子是否在我們日常生活中(以至在我們心中)經常出現?

之後,Riley面對搬家轉校所引起一連串的問題:她哀傷,因為她失去了朋友及她喜愛的冰球運動;她害怕,因為面對不熟悉的環境及生活習慣;她不滿,因為爸媽在搬家安排上有很多不妥當、遠差於預期的地方。但在阿樂主導的腦子裡,這些情緒都是不被容許的。Riley在眾多交雜的情緒中產生了無力感及焦慮。之後,有些感覺不見了(故事中阿樂及阿愁意外地離開了控制室),而在其他的情緒也失去了平衡之下,Riley進入了一個「抽離」的狀態:沒有了平衡的感覺,失了控的她做出了一些失常的行為。

在面對現實生活壓力之下,「負面」情緒是必然會出現的。缺乏面對、整理情緒的方法及能力的話,情緒能量就會在情緒變化三角地帶上走向壓抑性情緒及不良防禦機制的方向,最終只會產生更多更大的問題。

經過一輪冒險之旅,阿樂和阿愁終於安全地回到控制室。阿樂明白到阿愁(及其他的情緒)對於Riley都是同樣重要的,於是她讓阿愁去處理那些記憶球及控制台(意味著哀傷是被容許、被接納及被視為有用的)。Riley哀傷感覺回來了,她在這哀慟推動之下從那「抽離」的狀態走出來。對爸媽的真實情感叫她放棄了離家出走,回到家中面對爸媽,哭訴自己的問題。在傷心哭聲之中,爸媽明白了Riley的感受,而他們也願意分享自己在面對當下困難的情緒及想法。在此過程中,回應及肯定了Riley不同的情緒。之後,療癒出現了。Riley眼淚中夾雜著笑容,大腦的記憶球變成了七色,控制室的儀器性能也因此而進階了,變得有能力去處理更複雜的問題及情緒。阿樂在七色的記憶球中,更發現了Riley曾經因為輸掉比賽而傷心痛哭,但也因此加深她和朋友的關係,帶來了喜樂。哀傷和喜樂(以至到其他的「正面」「負面」情緒)其實是可以(也是需要)共存的。

我們要明白每一個核心情緒都有用、也都重要。「害怕」叫我們逃離危險。「憤怒」保護我們免遭羞辱,給我們力量去抵抗不公的事情。「厭惡」讓我們避開有害之物。「哀傷」給我們機會去改變、成長及去學習包容。壓力其實也可以給我們每一個帶來像Riley一般的成長契機。其中的關鍵,是我們如何去接納、明白及回應我們每一個情緒。而同時,身邊人能否保持著開放的心,去聆聽、理解當事人的分享,以至感同身受的去體諒當中的感受,給予合適的支持,也是極為重要的。在不同的情緒都被合適地回應時,情緒及相關記憶便有會被重整,更複雜的情緒也能被處理。

學習和不同的情緒去相處,建立起成熟的情緒調節機制,我們便能「從創傷走到復原」。

在電影裡,主角們在這歷險旅程中一起努力,最後大團圓結局。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的「從創傷到復原」都是一個像歷險一般的過程。但在現代都市生活的快速節奏影響之下,我們很容易會想走捷徑,希望用最少的時間及心力,從而得到一些所謂「情緒處理」的效果。那麼,「壓抑」、「逃避」、「否定情緒」等等的不良防禦機制就大派用場了。但之後,我們不知道會有多少因為壓抑性情緒而產生的「情緒垃圾」被遺留了下來,隨時隨地的回到大家的面前,因此產生更多更大的問題。

 

結語

在有限的篇幅之下,以上分享的是我對「從創傷到復原」這課題的一些看法。當中很多地方,如處理不同情緒問題上的細節和技巧、一些其他和創傷有關的心理治療學說及理論、以至現今醫學在大腦成長的知識等等,也未能在此一一詳述。但我希望藉這次機會,和大家分享一些我相信是很重要但容易被忽略的方向及知識,讓大家可以更得力地面對近日我們身處的時代,那是一個壓力可以排山倒海地湧向我們的時代。

沒有鄰里,只有鄰居的香港

陳永浩博士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研究主任(義務)
23/10/2020

新冠肺炎疫情持續,受感染者除了肺部受損,有研究發現原來他們當中還有近六成會失去嗅覺或味覺。[1] 其實,不知從何時起,香港人也集體地,漸漸地失去了一種味覺:人情味。

明光社

不是嗎?中國人社會著重人倫親情,社會富人情味。住在香港這以人口稠密、擠迫見稱的城市,朝夕相對的鄰居,你認識多少?不知從何時起,我們的家門守衛變得愈來愈「嚴密」:每個單位都是鐵閘大門,重門深鎖;就是住在普通的屋苑,外側既有圍牆圍網相隔,回家可能需要「過五關斬六將」,過了多重大閘之後,樓下還有保安員細心看守,真正是守衛森嚴。筆者最近想訂報紙,也因屋苑管理收緊,報販就算想做生意也無可奈何,最後報紙當然是訂不成!

在〈疫情與城市的對話〉一文中,[2] 筆者談到香港樓市和地產制度對香港人工作、生活態度的影響。其實這個地產制度除了使我們成為「樓奴」,也間接地影響了我們的鄰里關係——樓可以「炒」,物業到了心目中的價格,業主自然見好就放,「樓換樓」可以令業主在社會向上流動,也同時使住客在真實的生活中在不同住宅之間不停流動,這改變了傳統中國社會以「置業」等同「置家」的理念,住了就安定下來。

這種「飄流」的狀況影響了鄰里關係,在租住市場中情況更甚。香港以往是有推行租務管制的,早於上世紀,二次世界大戰前的20年代已實施首項租務管制,目的就是防止業主因國內戰亂,難民湧入香港,而抬高租金或將租客逼遷。二戰在1945年結束,政府其後訂立了《1947年業主與租客條例》,對租金升幅作出限制;在該條例下又成立了租務審裁處處理租務糾紛;最後在1973年為住宅租客提供租住權保障。誠然,有關租務管制的條例,時有收緊放寬。重點也在限制業主對租客逼遷和租金的增幅、保障租住權、以及處理租務糾紛等,但這些管制的間接效果則很明顯:穩定的租住環境讓租客能夠安頓下來,才會發展出鄰里關係。[3]

可是自香港主權移交後,因數次發生「租霸事件」,[4] 以及回歸後經濟不景氣,租金管制於1998年取消。及至2002年11月政府為穩定樓市而推出九項房屋政策(因時任房屋及規劃地政局局長為孫明揚,所以政策被笑稱為「孫九招」),[5] 其中一項就是「全面檢討《業主與租客(綜合)條例》」。2004年7月9日更將租務管制撤銷,使租戶的租住權及租金增幅等全面放寬。這些措施,原意是為了全面放寬私人樓宇的租住權管制,減少干預租務市場的情況,但實際的情況卻是,因缺少租住權保障,租戶議價能力大減,只要租期一到,若負擔不起加租的幅度,便要被趕走,租戶處境更見弱勢。「年年飄流」,租戶也無可能建立穩健的鄰里關係。難怪香港都市,鄰居雖然「朝見口晚見面」,但每個人都是冷冰冰的。[6]

疫情之下,很多香港人不能出外旅行,都被迫「坐困愁城」,不能出行的結果,就是大家都轉移目標到山去上。但郊野公園行得多,「打卡」照片人人都一樣,有些香港人就開始了另類目的的見學旅行[7] ——公共屋邨。以城市地理學者梁啟智博士為例,他就開展了一個走遍252條公共屋邨的計劃,甚有當年耶穌「走遍各城各鄉」的意味。[8] 事實上,近年亦興起類似「回味香港舊時光」的公屋導覽活動,給城中人延續以往的人情味。[9]

不過,富有人情味和重視鄰里關係的味道,就是在舊式的公屋群中,也漸告消失了。一來居民也會老去,新鄰舊舍,也未必如往日般能夠借米借油、幫手「睇仔睇屋」,或與鄰居「捉象棋捉個不停」。今日新的公屋和私人屋苑看齊,保安、大閘樣樣齊全,安全感提高了,鄰舍卻生疏了。甚或因現行政策讓部份租戶可以購買自己租住的單位,連公屋住戶也會「向上流」,住客轉來轉去,今日大家見到新的鄰居,不熟識,只能擦身而過,人與人之間的溫度似乎慢慢冷卻了。[10]

畢竟,城市生活,免不了帶有群居的特性。由鄰居(neighbour)到鄰舍,甚或鄰里(neighbourhood),已經不只是單純的群居,而是帶著關係,歸屬感和安全感。如果我們連同一層的鄰居也分不清誰是誰,那怎能稱得上有鄰里關係?也怪不得我們失去了久違的人情,和人情味。

還是《聖經》說得好:「看哪,弟兄和睦同居是何等的善,何等的美!」(詩一三三1)和睦同居,不只是日夜相處,當中更有了解、信任、安全感和關係。在香港疫情穩定下來以後,不妨多與鄰居問好,或是大家互相拜訪一下(這其實在日本和外地很普遍),人情味就會回來了。


 

[1] 〈【新冠肺炎】美:25%新冠肺炎患者沒病徵 英:六成失嗅覺或味覺〉,「明報健康網」,2020年4月2日,網站:https://health.mingpao.com/美25新冠肺炎患者沒病徵英六成失嗅覺或味/

[2] 陳永浩:〈疫情與城市的對話〉,《生命倫理》(2020年9月),頁6–7,網站:http://www.truth-light.org.hk/nt/article/疫情與城市的對話

[3] 運輸及房屋局:〈立法會房屋事務委員會租務管制〉,「中華人民共和國  香港特別行政區立法會」,2014年6月,網站:https://www.legco.gov.hk/yr13-14/chinese/panels/hg/papers/hg0707cb1-1709-1-c.pdf

[4] 所謂「租霸」,是泛指一些不合作的租戶,長期遲交租金或欠租、拖欠經紀佣金、惡意破壞物業等。他們的出現使一些依靠租金作為收入的業主相當頭痛。社會上更有專門討論租霸行為的社交媒體群組,如facebook中便有「香港租霸黑名單 HK Tenant Blacklist」群組。

[5] 〈房屋及規劃地政局局長孫明揚的聲明〉,「GOVHK香港政府一站通」,2002年11月13日,網站:https://www.info.gov.hk/gia/general/200211/13/1113240.htm

[6] 賴建國:〈【投稿】百年租管 能否再為基層租戶提供保障〉,《香港01》,2020年4月28日,網站:https://www.hk01.com/社會新聞/466706/投稿-百年租管-能否再為基層租戶提供保障

[7] 「見學」是日語詞,有參觀、學習之意。

[8] 梁啟智:〈走遍香港252條公共屋邨〉,「Medium」,2020年6月29日,網站:https://medium.com/@leungkaichihk/走遍香港252條公共屋邨-39e90edf54e4

[9] 〈回味香港舊時光 公屋導覽延續記憶中人情味〉,《台灣蘋果日報》,2019年9月15日,網站:https://tw.appledaily.com/supplement/20190915/SROXKU3SFEQSDPB5NZPVQFPWLQ/

[10] 黃研萍:〈【樂民新村】公屋人情味不再?90後設計棋盤遊戲 冀打開溝通之門〉,《香港01》,2017年9月29日,網站:https://www.hk01.com/社區專題/122303/樂民新村-公屋人情味不再-90後設計棋盤遊戲-冀打開溝通之門

完美風暴與一點火花

余創豪 | 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Arizona State University)教育心理學博士,專門於心理測量與統計學,亦是同校哲學博士,專門於科學哲學與歷史,現在是美國阿蘇薩太平洋大學(Azusa Pacific University)應用行為科學與數據科學教授。
10/09/2020
專欄:有情無國界 (*所有文章只屬作者個人意見,不代表本社立場)
國家:美國

墨菲定律

在這場瘟疫中,美國是一個極之奇怪的異數,美國人口只佔全世界人口的4%,但美國的確診案例和死亡數字卻佔了全球的25%,過去筆者曾經撰寫了很多文章去探討這個怪現象,有不少在美國以外的朋友對我說,他們自己的國家亦有類似美國的條件或者潛在因素,卻沒有出現美國那般的大爆發,那麼,到底筆者所說的因素是不是真正導致疫情失控的原因呢?

筆者認為,美國疫情失控的現象是一場「完美風暴」(perfect storm),「完美風暴」這個詞語本來是形容很多惡劣的氣像情況聚集在一起,因而發生了一場氣象大災難,但現在人們亦用這個詞語來描述其他類型的災難。「完美風暴」之所以這樣命名,是因為必須具備所有條件才會出現大災難,假設10個條件之中只出現了九個,那麼這個情況便算是不完美;當10個條件全部同時出現,整個狀況就是完美了!這應驗了墨菲定律(Murphy’s law)所言:「任何可能出錯的地方都會出錯。」換句話說,所有10個條件都是「必要條件」(necessary condition),但每個條件自身並不是「充份條件」(sufficient condition)。

補償不理想的條件

筆者的朋友說得對,有些條件並不是美國獨有的,但當那些國家或者地區在其他方面做得好的時候,便可以補償到其他並不理想的條件,因而避免了完美風暴。舉例說,丹麥在恢復上課時並沒有強制人配戴口罩,但人人都保持社交距離和避免大群人聚集,政府、老師、家長、學生都願意彼此合作。

香港屬於高危地方,因為香港人煙稠密,而且政府並沒有高度管治效能,起初林鄭政府堅決拒絕封關,口罩供應嚴重缺乏,但香港人懂得自救,從海外渠道搜羅口罩。

在疫情爆發初期,台灣沒有實施封城措施和取消大型活動,但蔡英文政府雷厲風行地驅動全民配戴口罩,台灣的口罩不但可以自給自足,而且可以援助其他國家。

像美國一樣,許多德國人也拒絕戴口罩和保持社交距離。8月初,大批德國人在斯圖加特(Stuttgart)舉行集會,抗議德國政府的抗疫措施,有人說整件事都是敵基督的陰謀。幸好,德國總理默克爾在擔任總理一職之前曾經從事科研,她聽從了醫學專家的建議。在疫情剛剛爆發的時候,她已經慎重地處理這次危機,她在全國演講中宣佈,新型冠狀病毒是德國自二戰以來面臨最嚴峻的挑戰。

自私、無知、自大聚在一起

然而,美國的情況卻剛剛相反,幾乎所有可能出錯的地方都出錯。8月初,美國維珍尼亞州的一些城市出現確診激增後,州長諾譚(Ralph Northam)限制當地酒類銷售和聚會人數不能超過50人,並指年輕人染疫增加,問題出在「太多自私的人」。其實,全世界各地都有自私的人,單單是自私的心態並不會造成疫情失控,人們仍然可以基於自私的動機去遵守抗疫措施,例如害怕自己和家人染病;另外一個因素是無知,那就是缺乏科學常識和批判性思維;但無知亦不是充分條件,人若願意承認自己在知識上不足,那麼就會聽取專家的抗疫指引,但自大的人卻以為眾人皆醉我獨醒,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8月中旬,一名男子在亞利桑那州圖森市(Tucson)一家雜貨店內拒絕戴口罩,他對其他人大喊:「這些人沒有學到功課,你們是一群戴著口罩的白痴,你們應該知道那(瘟疫)不是真實的!」自私、無知、自大和許多其他因素合在一起,才會出現完美風暴。

有些朋友對我說 :「若果許多人在許多事情上犯錯,這未免令人感到沮喪了!你寫幾篇文章、發表幾場演講或者教幾堂主日學,也不會改變大局。」上面提過,丹麥重啟校園,同時又能夠控制疫情,這是歸功於不同持份者通誠合作,但丹麥教育部長羅森卡(Pernille Rosenkrantz-Theil)說:「你不可能突然之間創造出良好的合作關係。」美國不是丹麥,美國的山頭主義和黨派紛爭已經是蒂固根深,驟眼看來,這一切都好像是一條不見盡頭的隧道。

鐵達尼災難的啟示

無論如何,筆者仍然保留著一點樂觀,為甚麼呢?因為只要有一部份人做對一些事情,那麼缺一不可的完美風暴就可以避免,在下面筆者將會以鐵達尼來做一個思想實驗。曾經有些人將鐵達尼災難比喻為現在的瘟疫,7月初,德克薩斯州奧斯汀防疫第一線的醫生警告,德州宛如鐵達尼號,即將撞上病毒冰山;崔維斯郡醫療協會(Travis County Medical Society)主席艾比哈立德(John Abikhaled)說:「船員試圖放慢船速並改變方向,卻徒勞無功,我們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這個類比十分悲觀,但鐵達尼災難的啟示中也有積極的一面。

1912年4月15日,由英國南開普敦駛向美國紐約的巨型郵輪鐵達尼號在北大西洋撞到冰山而沉沒,船上有2,200多名乘客,但最後只有705人獲救,1,500人葬身大海。鐵達尼海難正是一場完美風暴!

在事發之前,鐵達尼的船長已經先後接獲七次冰山警告,當時輪船公司的總經理亦在船上,他希望這艘船可以六天便穿越大西洋,從而打破船速紀錄,再加上船長對鐵達尼的安全性充滿信心,最後他不理會警告,下令鐵達尼高速前進。

在事發當晚,有兩名船員在瞭望塔當值,但他們在瞭望塔上面找不到望遠鏡,而當時亦沒有後備望遠鏡,於是乎兩人只能夠靠肉眼偵察,但發現冰山的時候已經是太遲了!

鐵達尼的設計師認為這艘船是不會沉的,他們只在船上放了20條救生艇,全部救生艇只能容納1,178人,但是船上的乘客和船員加起來約有2,200人。

鐵達尼號由撞到冰山至沉沒所經過的時間是兩小時四十分鐘,當時最接近鐵達尼號的另一船是加利福尼亞號,兩者相距只有10至20哩,鐵達尼號以無線電發出求救訊號,但加利福尼亞號在晚間關掉了無線電通訊機;鐵達尼連續向夜空發射多枚火箭放出信號,然而,加利福利亞號的船長卻決定不採取任何行動。

思想實驗

現在讓我們開始思想實驗,在事發當晚加利福尼亞號也知道海上有冰山,所以船長決定停航,假若鐵達尼號的船長亦決定停航或者慢駛,那麼整個悲劇可能根本不會發生!

即使鐵達尼號繼續全速前進,假若在瞭望塔上的船員有後備望遠鏡,從而及早偵察到前面的冰山,那麼鐵達尼號有可能逃過一劫。

即使鐵達尼號撞上冰山,如果當初工程師在船上安裝足夠的救生艇,那麼在兩小時四十分鐘之內所有人都可以全身而退。

即使船上沒有足夠的救生艇,但至少可以搭載約1,200人,但最後只有約705人獲救,原因之一是船員的訓練不足,許多救生艇沒有載滿人便放下海。後來有些船員吹起哨子,要求那些仍然有位置的救生艇返回來接人,但最後只有兩艘救生艇折返。如果當時全部救生艇都先載滿人才離開,或者半滿的救生艇願意回來接載更多人,那麼死亡數字將會大減。

退一步說,即使鐵達尼的救生艇沒有充分使用,假設加利福尼亞號在晚上沒有關閉無線電通訊設備,那麼這艘船便會接收到鐵達尼的求救信號,加利福尼亞號可以救起全部或者大部份鐵達尼的船員及乘客。

縱使加利福尼亞號關掉了無線電通訊機,若果他的船長見到火箭訊號後便伸出救援之手,我相信大部份人都會生還。其實,當時一名在加利福尼亞號的船員說:「一艘船不會無緣無故發射那麼多支火箭,可能他們出了事故。」如果船長能夠聆聽意見,重新開啟無線電通訊去跟鐵達尼號聯絡,那麼歷史就會改寫。

勿以善小而不為

說到這裡,我相信讀者已經很清楚我想表達甚麼,只需要有一部份人,甚至一個人做對了一些事情,就可以令到整個情況失去了一些必要的條件,就可以避免完美風暴!或者至少將傷害減低。反過來說,若果可能出錯的地方都出錯的話,那麼就會出現十全十美的風暴!

三國鼎立的時候,劉備去世前在給予其兒子劉禪的遺詔中寫道:「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這是非常適切這個時代的金玉良言!基督教讚聖詩〈傳遞它:只需要一點火花〉(“Pass it on: It only takes a spark”)也以類似的方式去鼓舞人心:「只需要一點火花,就可以使火發光。」我清楚地知道,單靠撰寫幾篇文章、發表幾場演說、教幾堂主日學,是不會改變大局的,但我和你都無需要改變整個大局中的所有條件,也許,我和你只需要做一些很小的善事,和避免去做一些很小的惡事,這場完美的風暴便逐漸失去必要的條件。

曾經刊載於:

信仰百川,19-8-2020,獲作者授權轉載。

疫情與城市的對話

陳永浩博士 | 生命及倫理研究中心研究主任(義務)
01/09/2020

一場新冠肺炎疫症,上千萬人確診,全世界變得風聲鶴唳。不論大國小邦無一幸免,尤以世界各地的大城市,更是首當其衝,停市封城,人心惶惶。很多人說,疫情傳播與世界都市化(urbanization)、城市人口密度太高、生活環境劣化、急速生活模式等息息相關。都市生活對於人類健康是否弊多於利?當中有沒有討論的空間?

「城市」的建設,在人類的文明中早就有其地位。世上最早建立的城市,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000年前,當中有我們熟悉的古城耶利哥,位於敘利亞的阿勒頗和希臘的雅典等。[1] 我們很容易會對「城市」有著矛盾的看法:城市既是我們居住的地方,也代表著一個地方的成就,經濟與發展;但同一時間,城市很多時也是罪惡溫床象徵:不論是道德敗壞,貪婪詭詐,疾病疫情,彷彿都源於城市的暗黑角落中。在《聖經》中,城市往往都有著不同的問題,神的永火烈怒也曾臨到有「罪惡之城」之稱的所多瑪,蛾摩拉……但另一方面,神又不是一味對城市厭惡。起碼,神的聖所是建在耶路撒冷城上,而啟示錄中的新耶路撒冷,儘管是用了象徵手法來作描繪,但當中的黃金街,碧玉城,也確實有著大城市的模樣。

 

疫情與城市,原有共生關係?

在《聖經》中,瘟疫往往是神用來對付罪惡的一個方法。但諷刺的是,城市的發展往往和疫情同時存在,甚或有「共生」的關係。事實上,就如倫敦、巴黎等世界級的大城市,除了出名的歷史建築名勝,其地下水道也是歷史悠久的。香港在1894年也曾爆發大規模鼠疫,並持續出現了差不多30年,當時「中招」的病人死亡率更高達九成。最終政府接納了英國城市衛生專家查維克的調查報告的建議,致力改善惡劣的居住環境,增建公共衛生設備和排水系統,更著力建設乾淨的食水來源。[2] 與其說針對衛生,這報告對香港城市規劃的最大影響是,它無形中確立了香港建築規劃的總則:由建築物的坐向,高度,樓宇之間的通常規定,道路設計,以至下水道鋪排等,這些規格和原則在往後的香港城市規劃中被繼承下來,最明顯的就是60年代取代街道上備有「騎樓」的唐樓設計和引入「斜面樓」,[3] 這都是源於政府在《建築物條例》中加入「街影法」,以樓頂斜面的方法,增大街道之受光面積,令空氣更流通。這個街影法最終在1987年才被廢除。[4]

 

城市空氣帶來自由(Stadtluft macht frei)?

明光社

現在疫情嚴峻,很多城市被迫封城,香港政府也推出不同的防疫措施和政策。可是生活迫人,香港人的無奈盡展於「無人阻到佢返工」,就連基本的衣食住行,也不能「話停就停」!我們彷佛就是一個在大社會中的齒輪一樣,不能自主,沒有自由。

可是,與我們所想的恰恰相反,西方社會現代城市發展的歷史,正正是人類追求自由和向上流的一個里程。在工業革命前,西方世界仍是農奴制度:人只能終生生活於自己的村落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生一世只為不屬於自己的農田耕作,為地主效力,以求糊口。自工業革命後,新興的城市與工廠相繼建立,農民成了新興的「工人」,理論上擁有就業、工作、放假的自由(當然實際情況並不如此),不再受限於農奴制度,並以此再發展出的資本主義制度,它更成了現今西方世界的基礎。當年更「城市空氣帶來自由」(Stadtluft macht frei)之說。[5]

可是這種自由,並不如神話般美麗。單看香港,為求有一棲息之所,香港人要面對不同的「地產制度」:由戰後起,香港業權由整棟買賣到分散業權、分期付款、樓花按揭,「上車」(置業)被視為人生成就,從此成為「樓奴」,更甚的是到了今天,買樓夢也被奪去,大部份香港人只能租樓,甚至要住在劏房龍床蝸居,原來城市空氣應為我們帶來自由,卻變成了「只有樓價向上流的」不自由,甚或因居住情況衛生環境惡劣,生活壓力逼人,城市人就算沒有感染肺炎都已「屈到病」,實在無可奈何!

其實,城市總離不開了「築」(building)與「居」(dwelling)的關係。當我們能夠「安居」,才能「樂業」,甚或「生根」。現代城市規劃的概念裡,會為之加上諸如環保綠化,智慧城市,互聯互通,出行方便等新理念,其實都是離不開「宜居」這個理念。疫情迫使我們要放慢腳步,或許,我們也可以停一停,想想在這個看似牢不可破的惡性循環中,如何將我們的城市,轉化成「宜居」的都市。

 

參考書籍:
理查.桑內特〔R. Sennett〕。《棲居:都市規劃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如何打造開放城市,尋找居住平衡的新契機?》(Building and Dwelling: Ethics for the City)。洪慧芳譯。台北:馬可孛羅文化,2020。

 


[1] 當然,對於哪個城市是「最古老」,從來都有不同說法。大家如有興趣,可以看看這篇美國新聞網站的報道:Claire Hansen, “The World’s Oldest Cities,” U.S. News & World Report, November 21, 2018, https://www.usnews.com/news/cities/slideshows/10-of-the-oldest-cities-in-the-world.

[2] 由查維克撰寫,在1882年面世的《有關香港衛生情況的查維克報告書》(Mr. Chadwick's report on the sanitary condition of Hong Kong),其網上複本可供瀏覽:〈有關香港衛生情況的查維克報告書,1882年。參考編號:363.7 CHA〉,「政府檔案處」,網站:https://www.grs.gov.hk/ws/tc/resource/health_and_hygiene/public_health/Health_and_Hygiene_12.html

[3] 騎樓是指建築物一樓臨近街道的部份建成行人走廊,而建築物的支柱則立於行人道上,位於旺角的雷生春便是著名的騎樓式唐樓。斜面樓指舊式大廈的高層呈金字塔狀的斜面,樓面向上一層一層的收窄,佐敦渡船角的文昌樓等八幢大廈(又稱為「八文樓」),便是斜面樓。

[4] 街影法廢除後,加上政府容許發展地積比率愈來愈高,隨之而來的「惡果」就是「屏風樓」了。不過這是另一個大的議題,在此不贅。

[5] 這名言源於中世紀的德國,後來被扭曲成「勞動帶來自由」(Arbeit macht frei),更被放在納粹德國集中營的入口,用來掩飾他們對猶太人的惡行,是絕對的諷刺。